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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簾風月九重天》第八百零六回
在元昭眼裡,和她相比,楚晏絕對是研究佛法的行家,對他的話是深信不疑。打從他開口她便已聚精會神,凝太虛之力於指間,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

前邊的那些話被她自動過濾為安撫之言,心有金剛志她聽明白了,讓她先定神嘛。

法有萬千,源歸一道,意思是任何法門皆是殊途同歸。

她習的是無上法,行的是菩薩道。

神是她,佛也是她,區區一尊羅漢金身何所懼?當聽到六字可破,她福至心靈地散去太虛之力,雙掌合什,換上為蒼生獻祭時的憤然無畏之情吟出六字:

唵嘛呢叭咪吽!

明明散了太虛之力,可這簡單的六個字從她的口中吟出卻仿佛蘊藏著無窮法力於瞬間爆發,將眼前面露驚恐的眾佛子轟個粉碎。

羅漢金身碎了!

碎成粉末隨風而散,正在遠處挨打但一直毫發無損的妖僧隨著金身的粉碎而突然血脈爆裂,渾身血淋淋地從天空頹然墜落。

月鐮剛要給他最後一擊,驀然一人憑空出現伸手一撈,然後兩人一同消失。

凡修的瞬移之術在它眼裡等同兒戲,可它留意到羅漢金身碎了,小主公不再呆立而是恢復了神氣。始終還是小主公的安危最重要,它也就任由對方逃了。

眼前的幻境破了,元昭的四肢百骸猶能感受到那股溫厚法力的殘留,欲嘗試控制,卻怎麽也握不住,眼睜睜看著它歸於無形。

正當她遺憾時,一道影子出現在身邊:

“此乃有為之法,因緣所致。等你參透無來無去、非彼非此的無為之法,自然能夠操控有為之法。在此之前,不必執著強求。”

說了這一大通,讓剛剛從無數妖僧吟誦境界出來的元昭感到頭昏腦脹,連忙拱手行禮戲謔道:

“高手,自歎不如!哦,還要感謝聖君方才的提點,不然我恐怕得出大糗了。”

死是不可能死的,頂多哭爹喊娘來救駕。她並非迂腐之人,該死的時候死,該哭的時候也會哭,臉面哪有小命重要?

“聖君乃下界眾生對所求之道的敬稱,你喚不合適,還是喚我阿晏吧。”楚晏微笑道,望她的目光一貫清明溫和,“若非你下界相助,我這次恐怕在劫難逃。”

聽到在劫難逃四個字,元昭這才想起神元剝離時,他把大部分功力給了自己,便上前欲牽他的手:

“待我把功力還你……”

“這是你的功力。”楚晏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道,“我的功力在魔息入體後被銷蝕大半,慢慢煉回來便是。你還要煉器,法力低微會影響法器的品質優劣。

趕緊回去吧,我無礙。”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聽在某人耳中就有點不是滋味了。方才由於大敵當前,恰逢她趕時間,情急之下用了比上次還要深一層的神元交融之法快速療傷。

他不懂,可能覺得沒什麽,況且她確實急於煉器,但是——

“急什麽?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我才下來多久?”自從看過長寂給的小本本,他的這份關懷在她眼裡頗有些得了便宜就賴帳的意思,不禁斜睨,“你時常提及我的業火之難,阿晏,你是否怨我多管閑事誤了你?”

這不是沒有可能喔。

當年在靈丘,伯琴怕她灰飛煙滅出手阻止她靈散的下場。結果弄巧成拙,讓功德圓滿本該飛升的她再受了一次苦。

如今,她和楚晏同為南天之神,命運的走向是自己無法推演的。指不定她就犯了伯琴同樣的錯,是她害他一直無法得入西天之門。

所以,他屢提業火之難是想讓她莫要重蹈覆轍?

“啊?”

初次見她露出自我懷疑的表情,

楚晏不禁愣了。當然不是啊,他提及業火之難是想讓她顧忌因果從而退縮,不摻和其中便不會因他而受罪。他剛要解釋,忽聞地面傳來女子清亮的呼聲:

“國師!國師,您沒事吧?國師——”

底下的呼喊如當頭的一棒,讓元昭蹙眉自省,忽然覺得自己方才的口吻有些別扭,不太習慣。便不容分說地握緊他的手,迅速把一部分功力傳給他,道:

“你已經被女蓬盯上了,或許是受我牽連,不得不防。你是天神,最好莫與凡修牽涉太深,以免連累他們成了女蓬要挾你的棋子。”

以他的個性,八成會為了那些凡修放棄他自己。

可這是他的修行之道,她不願旁人干涉自己的人生,別人何嘗不是?好比這次,倘若不是她橫插一手,指不定他就如當日在靈丘的她功德圓滿飛升西天。

“阿姁?”楚晏見她心事重重的,不知發生什麽事。隻知她這般輸送功力等回去鐵定煉不了器,稍一用力掙開她的手,“你……”

功力才傳了一小半就被打斷,元昭見他堅決不要,也不勉強:

“那你珍重,我回去了。”

話音未落,她的人已化作光芒直上雲霄。月鐮見狀,自然相隨光遁離開。

“阿姁?”楚晏見她逃也似地離開,愕然不已。

剛要追去問清楚,然後又聽見地面傳來:

“國師——”

唔,楚晏難得地心情浮躁了下,忍了忍。罷了,她確實還要煉器。無論發生什麽讓她生出誤會,只要他不在她眼前晃便能讓她快速靜下心來。

況且,他也有事要處理,比如那夷天人的靈元為何要暗算他?

那可是跟了他數百年的靈元,它和靡樂那些入了魔的靈元不一樣。它的靈元純淨無害,所以他完全不設防。好奇的是,它是什麽時候跟女蓬搭上關系的?

數百年來,它寸步未曾離開,畢竟只是一道靈元。若非藏在他身上,它會即刻被天道法則絞成微末。

但現在,他會親自將其淨化,化為烏有。

每救一道夷天人的靈元,無論正邪,他都會告知對方:羅天一日未開讓夷天人回歸本源,他便一日不離這塵世。陪它們達成未了之願,安眾靈惶恐之心。

可他也知道它們的危害性,所以誰犯禁,他便放棄誰。

“阿滌,走吧。”他在半空喚了聲,喚畢便消失了。

他的聲音輕緩,可地面的阿滌聽得很清楚,雙掌合什:

“是。”

聖君和侍者皆原地消失,留下一眾門人跪地膜拜恭送。他們是自主追隨,阿滌侍者老早說過三人隨時離開。

雖然眼下只剩下兩人了,想起那位侍者的殞落,門眾們悲泣不已。

“國師?!”那名女修瞪著空空如也的天穹,不敢相信自己及國家被拋棄了,不禁憤然怒吼,“國師三天不歸朝,孤就廢了你的門眾!孤說到做到!”

豈有此理!

還有那什麽女神君?天人不許干涉凡間事,她憑什麽來去自如?!等回去翻找記載,嘗試設法與先祖真仙溝通溝通才行。

讓先祖到天宮彈劾方才那女神,指不定還能立下大功一件!

“走!”一甩披風,氣哼哼地轉身離開,“把那些邪魔歪道統統押回王城!包括國師的門眾。”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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