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九重殿易主了，老殿主楚朝宗讓在梵音宗習藝的女兒華音仙子繼任殿主。

因兒子們苦心經營多年的門派和山莊略有起色，舍不得放棄。

而華音仙子在梵音宗習藝多年，不僅修為不遜於幾位兄長，心性和技藝更是清絕無塵。且無牽無掛，總以蒼生福澤為己任，一心想為祖上造的孽作補償。

前殿主放言，如今由她繼任九重殿，或更名或將整個九重殿改頭換面，悉隨心意。

當然了，主要原因是，聖君離開前點明繼任者唯她最適合。

既然是他說的，兄長們一致順水推舟，華音仙子便順理成章地成為父親的接任人。放心，兄弟們替父親問出最擔心的問題，他此舉並非為了搞垮九重殿。

眾所周知，天下最想搞垮九重殿的人就是他這忤逆子。

得到他的準話，老殿主這才放心地給年輕人騰位。

如此一來，原本穩坐二等仙門的九重殿即將淪為五流宗門。在當今這弱肉強食的世道，由一名擅長音律的仙子擔任掌門，門人看不到九重殿有什麽未來。

並非小看女子，畢竟赫赫有名的白帝便是女君，幾大仙門在她面前無有不從。而仙盟那位出手狠辣的西閣主亦是女子，地方勢力在她面前無不俯首稱臣。

有珠玉在前，且得到聖君舉薦，焉知華音仙子不能異軍突起?

可是，把自己的前途壓在未知命運的人身上，過於冒險了。若華音仙子果真是出類拔萃之才，就等到她獨當一面的時候再來投靠吧。

瞧瞧白帝女君，剛從仙雲宗下山時，有誰把她當回事了?

若非她做出潑天的功績，讓世人看到她的實力，試問有誰敢去投靠白帝城?鳳笛仙子也是經過千錘百煉才博得今日的名聲。

總之，九重殿的門人商量好了一般，紛紛求去。

僅一夜工夫，九重殿裡幾乎十室九空，門派實力一落千丈。兄妹幾人十分坦然，離開的人帶走了昔日的血腥榮耀，留下來的一人一物皆是本門重生的根基。

等伯琴趕到時，恰好遇到門人正在改掛匾額。一問方知，九重殿換了殿主之後，將改名九一殿。

他呆怔地站在原地，目睹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的場景，不禁心神恍惚。才過了一晚而已，九重殿仿佛經歷了時移世易般的變化，物是人非，教人悵然得很。

“如今幾大宗門在明爭暗鬥，咱九一殿降為末流仙門未嘗不是好事。”大殿門前的台階是，楚家的老大哥正在妹子諄諄教誨，“如今白帝出關，各方仙門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目光是婉轉的說法，說白了，各方勢力的陰謀都集中在白帝女君的身上。尤其是仙盟，其背後的碧海聖域對她早有不滿，欲除之而後快許久了。

為了集中力量對付白帝城，聖域明裡暗裡籠絡、要挾二等仙門歸順仙盟。

九重殿目前得到的待遇是勸順，讓老殿主不勝其煩。

一旦對方耐心用盡，而聖君又遭遇不測的話，失去靠山的九重殿勢必迎來滅門之災。相反，如今殿中門人自散，一夜淪為五流仙門，實力與之前相差巨大。

甭說仙盟、聖域不屑一顧，就連楚家的姻親都開始謀劃著與之脫離乾系。

這不，今天肯留下道賀與幫忙的姻親走得一個不剩。

甚至連最為親近的古梅山莊也唉聲歎氣地走了，值得欣慰的是，古梅山莊的人未給媳婦即楚殿主的侄女楚淑君臉色瞧，而其他姻親大有與楚家斷親之意。

無論姻親是什麽態度，都值得理解。

世態炎涼，聯姻不就是為了鞏固雙方的實力麽?如今親家的名聲、實力大不如前，

留著這層姻親關系只會成為拖累。幸運的是，有聖君在，那些嫁出去的女兒不會死於非命，只會被動絕婚且毫發無損地送回來。

至於嫁入楚家的外姓女兒，九重殿敗亡多年，各房的兒孫皆流落在外，找不到了。而老殿主楚朝宗的兒子們已自立門戶，各自的道侶相伴多年哪肯離開?

最終，那些女兒等來的將是娘家人的斷親書。

當然，這些都是以後發生的事。

而眼下，趁聖君無恙，白帝成為眾矢之的，九一殿需慢慢退出大眾的視線，暗地裡成長。

正在談話間，楚家兄妹終於發現聖域少主伯琴不自請來，略感意外。得知是來見嶽母離夫人的，兄妹倆不禁面露難色。

等伯琴被人引到離夫人所在的殿室前，才明白兄妹倆為何是那樣的神色。

“這是怎麽回事?”看著原本風華絕代的嶽母，一夕間滿頭銀霜，伯琴驚愕不已，“嶽母，到底發生何事?是誰將您傷成這樣?”

早知如此，昨晚他就不該等到白天才來。

眼下，嶽母不僅一夜白頭，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只能以輪椅代步，被推出廊外欣賞庭院的冬景。

“沒有誰傷我，”功力幾乎全失，僅剩一成功力支撐性命的離夫人滿臉皺褶，神情怡然，樂安天命道，“少陽真君應我之邀誅滅邪祟受了傷，我將自己的功力還予他罷了。”

是麽?真的是這樣麽?伯琴將信將疑。

“少主去而複返，不找朝宗，不找殿主，而來尋我，是為了笛兒的事吧?”離夫人了然一笑道，“你可是想問， 我為何拒不承認笛兒是自己的女兒?”

“是。”伯琴垂眸，“還請嶽母如實告知小婿，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就是我女兒，親生的。”離夫人眼望前方，喟然輕歎，“正因為是親生的，才難以置信……”

生出這麽一位禍害蒼生的孽障，自己又除不掉，無以彌補蒼生的損失。唯有將一身功力傳於後人，伺機替她清理門戶。而她自己則在等，等那孽障的到來。

當然，這些話不宜說與外人聽，哪怕對方是自己的女婿。

“那孽障受了元君的刺激，性情必然大變。少弦，嶽母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有聖域和仙盟的掩護，她以後行事只會愈發肆無忌憚……”

那孽障是不是他要找的人，離夫人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的女兒絕非良善之輩。

以前女婿幫忙尋到發病的她時，她曾瘋言瘋語地提醒過他。只是當時在病中，所有人都不以為意，包括這位女婿。

如今她看開了，萬事不理了。

等九一殿的雜務處理完畢，前殿主楚朝宗打算帶她到白帝城遊歷，找個好山好水的地方隱居。

“你若舍不得那孽障，此生就莫與旁的女子來往密切，害人害己。她如今有權有勢，滅一人一族易如反掌。她自作孽自受倒也罷了，就怕誤了你的前程。

你是好孩子，娶了她，可惜了。”

從嶽母那兒出來，伯琴但覺眼前一派迷茫。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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