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治三年三月十日。
隨著一封封彈劾巡鹽禦史林如海的奏折自江南快馬飛遞進京,自恩科會試之後平靜下來的神京城瞬間沸騰起來。
江南各級官員紛紛上書彈劾指責林如海倒賣鹽引,收受賄賂,濫用職權,草菅人命等;
大漢沿襲明製,實行食鹽專賣製,鹽商若想做鹽業生意,必須要有鹽引,而鹽引是由朝廷批準,鹽道衙門發放。
天下鹽科以兩淮為最,肩負著大漢朝一半以上的鹽稅,林如海作為兩淮巡鹽禦史,專管淮南、淮北鹽政,掌巡視兩淮鹽課,統轄江南、江西、湖廣、河南四省三十六府商綱亭戶賦斂出入、額運督銷,並緝捕私販,權力非常大。
甄家作為江南的地頭蛇,勢力盤根錯節,鹽道衙門有許多官員和甄家有著關聯,甄家與賈家是老親,有礙於這層關系,林如海對於這些官員的貪汙和勾結鹽商行為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不久前得知發妻之死與江南甄家有關,恰好隆治帝下令嚴查兩淮鹽稅,改革鹽製。
林如海在戶部左侍郎呂俊帶著聖旨來到揚州之後,迅速行動,隻用了三天時間就將鹽運使、鹽運司運同、鹽運司副使、鹽課提舉司提舉、鹽課大使等一眾大小官員抓獲,將兩淮鹽道衙門的高層官員清理乾淨。
收集了大量的證據,隨後又抓鋪了一大批與鹽道衙門官員勾結的鹽商,鬧得整個揚州雞犬不寧、人心惶惶的。
剛開始因為有隆治帝的聖旨,而且林如海清理的又是鹽道衙門,一眾江南官員和各大家族都沒有理會,然而當林如海將火燒到了鹽商身上的時候各家紛紛坐不住了,這嚴重侵害了各家的利益,紛紛指責林如海,可是隨後林如海的瘋狂舉動更是刺激了眾人,都沒有想到林如海會將矛頭指向了江南甄家,同樣甄家也沒有料到林如海會如此膽大,措不及防之下,損失慘重,揚州城內的甄家勢力被蕩了個乾淨。
隨著鹽商被抓捕,其身後又牽連出了一大批官員,頓時這股風暴波及開來,反應過來的各大家族勃然大怒,紛紛開始行動,上書彈劾林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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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也收到了江南甄家的信,甄家家主甄應嘉在信中詢問,林如海作為賈家的女婿,為何緊咬著甄家不放,到底是何用意,此事賈家知不知道,如此行事,這門老親賈家還認不認了。
信件是直接送到賈母手中的,接到信件,賈母找來了賈赦、賈政、賈珍還有賈琦,屋中隻留了鴛鴦伺候,其余人全趕了出去。
待眾人看完信,賈母問道:“如今江南那邊是個什麽情況?”
賈政緊皺眉頭,沉聲說道:“回母親的話,如今江南大半個官場卷入其中,很多人都被牽扯進來,每天從江南發來很多彈劾妹夫的奏折,京城還好,目前還沒有人彈劾,不過後面就不好說了!”
“你們說如海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到底怎麽想的,就沒跟咱家通個氣!”賈母對林如海如此莽撞的行為不滿,埋怨道。
甄家怎麽說都是賈家的老親,當年林如海到揚州上任時,她還給甄家去信,讓甄家照顧林如海夫婦。
“如今每天都有彈劾如海的奏折進京,說他收受賄賂、倒賣鹽引、濫用職權欺壓鹽商、私吞稅銀等,罪名很多,都欲置如海與死地。京中江南官員目前還沒有插手此事,但是一旦事情繼續鬧下去,不排除他們會出手。”賈赦面帶憂慮的說道。
“那你們就眼睜睜的看著他被誣陷、被彈劾!”賈母聽完責問到。
“老祖宗息怒,消消氣,如今咱們家不宜出手,京城的江南官員都看著呢,一旦咱們家替林姑父出頭,他們將第一時間上書彈劾林姑父,甚至會將整個賈家拖下水。”
接著賈琦將朝堂的局勢細細說了一遍。
“要不給如海去封信,問問他的想法,也讓我們有個準備!還有甄家那邊,到底是老親,還是回個信,說明下的好。”聞言,賈母想了想說道。
賈琦聽了賈母的話,思慮片刻,覺得還是將消息告訴賈母才好,咳嗽一聲,抬眼看了看賈母身邊的鴛鴦。
賈母作為久經世事的老人,立馬明白賈琦有重要的話要說,遂道:“鴛鴦,你出去告訴婆子丫鬟們都去院門外候著,你就在院門口守著,不要讓人靠近。”
“有什麽就說什麽,不要隱瞞,都一並說出來。”待鴛鴦出去後,賈母問道。
賈母年紀大了,今年五十九歲了,賈琦有些擔心賈母能不能承受的住。看了眼賈赦,見他點頭,遂將賈敏的死因說了出來。
“我可憐的敏兒啊,他們怎麽如此狠毒,如此的絕情,不顧念丁點情分,他們,他們還有臉來信。。。這群。。。”得知賈敏是被毒害,而且和甄家有關,賈母驚懵了,反應過來後,嚎啕大哭,咒罵著甄家,完全沒了往日的沉著冷靜。
見狀,賈赦連忙上前安慰賈母,不讓其哭傷了身子,誰知賈母突然就昏了過去,屋內頓時大亂,見此賈琦隻得出去將鴛鴦叫進來,又打發婆子去讓林之孝到太醫院將王太醫請過來。
得知賈母昏倒的事情,王夫人、邢夫人等人連忙趕來服侍,就連薛姨媽都帶著寶釵趕了過來。
王太醫趕來後,給賈母扎了兩針,號了號脈,開了藥方,吩咐道:“沒甚大礙,按藥方抓藥,吃上兩計去去心火便好,不過老太君畢竟上了年紀,不可再如此了,需知大悲大喜皆傷身子。”
金陵,甄家。
“不是說了,林如海不能動,你怎麽就不聽!”
體仁院總裁甄家家主甄應嘉看著自己的弟弟甄應皓不滿的說道。
“大哥放心,此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查不到咱家頭上,如今林如海四面樹敵,想他死的人可不少,特別是那些鹽商,估計就是揚州城內那幾家做的。”
“希望如此吧!”
“大哥何必如此小心,沒有聖人發話,誰敢動咱們家。”甄應皓看著面帶憂色的甄應嘉滿不在乎的說道。
聞言,甄應嘉歎了口氣,“二弟啊,你到底瞞著我做了多少事?你不要說林如海針對咱們家和你沒有關系!”
“大哥放心,林如海翻不起浪來。。。”
“林如海不足為慮,可是賈家,不得不防啊,賈家正沒有借口插手揚州之事,這麽做,就是授人把柄,就是內閣都不好阻攔賈家插手此事,還有江南大營的定遠侯和忠靖侯可都是他們一脈的人,最讓我擔心的是,這麽些天了,賈家至今沒有回信啊,你說這到底是怎麽了,積年的老親,怎麽就鬧到了這個地步呢?”
甄應嘉看著面色陰晴不定的甄應皓,歎了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