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的朝會將注定會被載入史冊當中,在這次朝會上,通過了賈琦擴軍十萬的要求,不僅僅是江南擴軍,就連中原也開始擴軍,一切以快速平定叛亂為目標。更重要的就是,內閣終於沒能頂住太后和朝臣們的壓力,最終決定三個月後,也就是中秋之前,如果皇帝還未蘇醒,那麽太子劉胥將正式登基為帝。
朝會結束後,消息儼如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了神京的大街小巷,轟動全城,成了各個街市、酒肆、茶樓中所議論的話題。
乾清宮,東廠主事黃錦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因為他的失誤導致今日朝會上支持皇帝一脈的官員潰敗,內閣最終通過了太后一脈官員的提議,這不是他跪在這裡的主要原因,解藥在送來的路上了,太后一脈官員的謀劃終歸會落空。
今日在朝會上,一直處於中立的賈家一脈官員突然倒戈一擊才是最致命的,誰都沒想到賈家最後關頭會反水,就連太后一脈的官員都沒能想到,這從當時眾人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來。
他無法給太妃和皇后一個交代,南鎮撫司得了皇帝的諭令南下搜集情報去了,皇帝對於大軍的突然潰敗很是懷疑,覺得這其中定有外人不知的內幕,如今神京的消息探查全部壓在了東廠的身上,可惜,賈家好多消息已經探查不到了。
就在這時,乾清宮總管太監戴權快步走了進來,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黃錦,上前稟報道:“娘娘,查清楚了,除了四月十三日小李子出了趟宮去賈家之外,鳳藻宮並無一人出宮。”
聽了這話,張皇后和太妃對望了一眼,她們也懷疑是元春給賈家送去了話影響了賈家的立場,可惜,沒有證據,那日小李子出宮鳳藻宮也是有人來稟報的,就是奉了元春的令給她同胞弟弟送去些禮物,宮裡的規矩很嚴,所有東西都是經過搜查的,也許是她們想多了,畢竟元春的性情她們很清楚,不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解藥還要多久才能送進來?”
太妃李氏終於開口了,老太太的聲音有些嘶啞,帶著一種深深地疲憊,“還有,步軍營前去接應的人可靠不?”
“步軍營的是一個叫李進忠的千總官,此人是睿親王爺親自指定的。至於解藥...”
黃錦沉默了片刻,接著道:“按時間算,不出意外應該過了黃河進入了濟南府,該是再有個三五日就能送進京了。”
“不會再出什麽意外吧?”
“您放心,馬指揮使做事非常穩妥,定不會出差池。”
李氏的臉色略略平緩了些,她也是知道馬順,馬家幾代人世襲繡衣衛指揮使一職,忠心方面絕對沒有問題。
想了想,又囑咐道:“神京這邊只能等陛下醒來了,你將手下的人放出去,解藥必須安全送進宮來,這才是頭等大事。”
“諾!”
黃錦忙應了一句。
李氏又望向戴權,“這幾日千萬仔細些,不可懈怠!”
“乾清宮的守衛也要加緊些。”
張皇后接言道。
戴權:“諾。”
....
兵部大堂,賈赦回來後小睡了片刻,精力又恢復了一點,忙碌的半天,他已經非常的疲憊,不過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不得不強打著精神,一些緊急之事還要抓緊處理。
賈赦半躺在涼椅上,慢慢地喝著一碗參茶,自從任職兵部尚書一職後,酒就不怎麽喝了,倒是參茶成了每日的必備,這些年身子糟蹋的有些厲害,不補一補根本支撐不了兵部如此高強度的差事,最近總是早出晚歸,老太太那裡催了兩次都沒時間過去。
旁邊兵部左侍郎金文嘉垂手站著,聆聽赦大老爺的教誨,沒辦法,誰讓他不是軍方的人,皇帝昏迷沒了靠山,手中權力大打折扣,各司郎中都不將自己放在眼中,今年他已經四十又三了,不可能經得起大起伏,隻得低頭。
“大軍軍餉核算的如何了?”
賈赦終於開口了。
“回稟部堂,正在核算中,下官這兩日盯著呢。”
金文嘉小心翼翼地回答,事實上,他就這個問題已經思考了很久,該怎麽回答才能不引起賈赦的斥責,想了想最終決定拖,拖到內閣與戶部插手此事,看著賈赦眼中的目光,他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賈赦點了點頭,這個答案讓他很滿意,為了給賈琦爭取更多的權益他隻得壓住中原各部平叛兵馬的軍餉,雖說會招來很多非議,但目前也只有如此才能逼迫內閣在金陵製造局上做出讓步。
為了配合賈琦打贏杭州之戰,金陵製造局的火器還有彈藥必須全力供應給他,不能讓劉恭孔方岩的謀劃得逞。
“你也不要擔心,這件事情不會拖太久,更不會對中原平叛產生實質性的影響,希望你能保持一顆平常心,冷靜處理此事。”
賈赦的語氣很溫和,完全沒有朝會上的咄咄逼人,這讓金文嘉松了口氣。
賈赦一邊說一邊注視著他的神情,他今天把金文嘉找來就是想看一看他的態度,好在此人識趣,這時,又見他眼中閃過一抹猶豫,便問道:“可是有何憂慮,不妨直接說出來!”
金文嘉嘴唇動了動,忽然上前一小步,低聲道:“部堂,下官昨兒訪友之時聽到了一件事情,說是,說是次輔打算聯絡一些官員上書要求內閣收回梁國公自籌軍餉的權利,說是要遏製梁國公濫用權利。”
賈赦依然在不緊不慢的喝他的參茶,這件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朝廷已經不打算派人前去監軍了,為了保證朝廷對大軍的控制,糧草軍餉肯定要掌握在朝廷的手中,只是沒想到這才過了兩日就迫不及待的要上書了。
想到這,放下茶碗,便緩緩道:“朝廷自有朝廷的規矩,誰都不能在規矩之外行事。這事多謝你費心,兵庫司你以後多留意,兵庫司是兵部的兵庫司,一直握在內閣手中終歸不是個事情,你,明白吧!”
金文嘉沒想到賈赦會說這樣的話,一時沉默了,賈赦歎了口氣,道:“你也不用為難,我不是逼著你去做什麽,你也知道,我精力有限,可以交代的人也沒幾個,就是讓你留意一二。”
見他要開口,賈赦擺了擺手道:“你先不要說話,聽我說下去,我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這個位置不會待太久,估摸著戰亂平定就會回家養老去了,不過,至於誰來接替我的位子,我還是能說上兩句的,忻城伯劉慶忠雖說是軍方的人,只是為人不適合坐衙門,所以我還是看好你。”
賈赦的話讓金文嘉很是感動,他是皇帝提拔的人,一直都受到軍方的排斥,眼瞅著太子要繼位了,到時候沒有靠山的他多半會在權利清洗中被拿下,賈赦的話不僅保住了兵部左侍郎的位置更是給了他一個承諾,想到這,後退一步,整理官袍,深深一揖,道:“多謝部堂栽培!”
賈赦看出他心中並未臣服,金文嘉雖說是被皇帝提拔製衡軍方勳貴,但能力還是有的且為官清廉,是個可以培養的人才,沒了皇帝的支持,他會體會到為政的艱險,磨一磨也不見是壞事,一兩年的時間總歸還是有的,自己終歸能將他收復了。
想到這,賈赦微微一笑,“時間還長,以後有時間我們慢慢談,休沐之日可來府上小酌兩杯。另外,我會囑咐下去,讓他們全力配合你的差事。”
“多謝部堂。”
金文嘉再次行了一禮。
望著金文嘉的身影消失,賈赦歎了口氣,按了按有些酸脹的眉心,正要處理一些政務,這時,一名兵部主事走了進來,稟報道:“啟稟部堂,內閣的牛閣老來了,說是有急事和您相商。”
賈赦知道牛繼宗會來找自己,便點頭道:“請進來。”
那主事大喜,慌忙跑去通知牛繼宗,不一會兒,牛繼宗走進了大堂,也不說話,直接在賈赦身邊坐下,自顧自倒茶喝了起來。
見狀,賈赦笑了笑,“這是怎麽了?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牛繼宗端茶的手有些微微顫抖,沉聲道:“你們賈家到底想幹什麽?啊!一點口風都沒有露,怎麽越來越生分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你...”
牛繼宗暗歎一口氣,他是越發看不懂賈家的行事作風了,軍方的規矩一破再破,今日更是明目張膽的參與到了朝爭之中,更是打破了原本僵持的局面,使得太后一脈最終獲得了大勝,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難道他們就不擔心皇帝在這期間蘇醒過來?
想到這,將茶碗往茶幾上一擱,冷笑了一下,“就在剛才老國公進宮了,乾清宮,聽說大宗正也去了,你該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我想太子會感念賈家的。”
“感念?!”
牛繼宗突然站了起來,低聲道:“你這是在玩火你知道嗎?”
說到這,頓了頓,又道:“賈琦那十萬大軍名額被拆了兩萬給李虎,你該明白內閣的用意了吧。”
“呵。”
賈赦輕笑一聲,“你們這才是玩火,小心燒著自己。”
牛繼宗一怔。
隔了一會兒,那主事又連忙跑了過來,“啟稟部堂,乾清宮裡傳來話,請你進宮一趟。”
“這是準備找我算帳來了!”
賈赦站起身,整理好衣服,笑道:“一起吧。”
“嗯。”
牛繼宗知道待會肯定也會找自己,跟著賈赦走了出去。
.....
就在神京暗潮湧動之時,一支約五百人組成的漢軍騎兵在山巒之間的溝壑中奔馳,杭州多山,卻都不高,不過卻也夠漢軍隱藏的了,他們快馬加鞭向前方疾馳而去。
他們的任務便是在這兩個月的時間內為大軍下次攻打杭州打探消息,摸查關卡、小道路徑,最主要的就是查清楚白蓮教的糧草通道,條件允許之下可以截殺焚毀這些糧草。
賈琦終於收到了白蓮教內部傳來的情報,杭州的糧食全部掌握在世家手中,這些糧食卻沒有全部放在各個城池之內,為了防備白蓮教,他們將糧食藏在了山野之內。
“大人。”
一名熟悉地形的浙江兵卒飛馳來報,“前面十裡便有一座哨卡,過了哨卡便是臨安了。”
“能否繞過去?”
“有一條小徑。”
那軍卒沉吟了片刻,緩聲道:“三年前我和村人販運私鹽走過,不知道還能不能走了。”
“你帶兩個人先去看看。”
“諾。”
那軍卒帶著兩人前去查探,蔣一銘命令其他人道:“就地下馬休息等候。”
漢軍紛紛下馬休息,蔣一銘休息了片刻,又吃了點乾糧,又過了一會兒,那三人便趕了回來,稟告道:“大人,過不去,那裡有暗哨。”
“暗哨?”
蔣一銘一驚,眉頭皺成一團,這可怎麽辦?
這時,那軍卒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大人,還有一條路可以過去,不過就是遠了點,要近三十裡,不過那邊肯定沒有哨卡和巡哨。”
蔣一銘想了想,便下令道:“就走遠路!”
漢軍紛紛上馬,隨著那軍卒的指引沿著山間小道疾馳而去。
兩個時辰終於穿越了山谷,來到了一片低緩的山丘,蔣一銘問道:“這裡可有什麽適合扎營的地方?”
那軍卒想了想,“前方應該有一處連接河道的湖泊,那裡常年被山林覆蓋,非常隱秘,地勢也開闊,適合扎營。”
“行,你先帶一隊人去查看,要是沒問題咱們今晚先在此處休息,明日在出發。”
蔣一銘話音剛落,前明便傳來了示警的口哨聲,片刻,只見一名漢軍哨探疾馳而來,低聲道:“大人,前方有情況!”
蔣一銘一愣,連忙擺擺手,命令漢軍不要發出動響,自己帶人向前方奔去,那裡是一處山丘,剛好能阻擋視線,他們衝上去,慢慢爬上山丘頂端,向下觀察,只見約三四百步外,一處開闊的地方扎了一個營寨,密密麻麻全是軍帳,蔣一銘從千裡眼中辨認出這些人是當地世家的私軍,人數大概在五百人左右,軍紀散漫,手中多是長槍大刀之類的武器,就連鎧甲都沒有幾副,這時,邊上軍卒拉了拉他,激動道:“大人,這裡是叛軍囤積糧食的地方,您看!”
蔣一銘順著那軍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從大營內走來一隊馬車,上面碼著一摞摞寫著大米的麻袋,順著車隊往後看去,只見幾個掀開的軍帳裡面全是糧倉,蔣一銘眼睛一亮,咂咂嘴,“合該老子們立功發財,如果這裡面全是大米,少說有百萬石,燒了這裡咱們就可以回去了!”
一面說,一面打量周邊樹林,問道:“那邊林中可會埋伏大軍?”
“浙江的山脈樹林一個樣,不可能藏住大軍。”
聽了這話,蔣一銘點點頭,留下兩人繼續觀察,自己帶人退了回來,召集幾名把總商量一番,最終決定賭一把,他們手中不僅有火銃還帶了不少震天雷,就算有伏兵也能佔據上風。
很快,便有十幾名身手敏捷的漢軍帶著裝有火藥的皮囊從樹林裡開始向著敵軍營寨潛去,剩下的漢軍則原地等待。
此時夜幕剛剛降臨,這些世家私軍開始點燃篝火,夜間的山林裡氣溫有點低,篝火邊,敵軍三五個圍在一起高興地喝酒吃肉,他們完全不擔心會遭到襲擊,不說這裡是大後方人跡罕至,就說漢軍大敗退出了杭州府他們更加不用擔心。
眾人一面吃酒,一面縱聲大笑,這時,一名軍卒起身到一邊撒尿,忽然他揉了揉眼睛,愣了一下,大營後面怎麽會有火, 片刻,猛然反應過來了,轉身大吼,“快!糧倉著火了,快去救火!”
就在他轉身喊話的一瞬間,一支利箭從樹林中射出,‘噗!’地一聲,箭矢射穿了他的頭顱,連一聲慘叫都未發出,便倒地身亡。
他的喊叫聲驚醒了不少敵軍,紛紛站起身來,還未等他們回過神來,數百支箭矢從樹林中呼嘯射來,迎著火光,漢軍射得非常準,頓時慘叫聲響成一片,一輪結束,第二輪箭又到了,不少人在向著營帳奔跑中被射中,慘叫著倒地。
這時,營帳中的糧倉燃起了熊熊大火,樹林中的漢軍騎兵也衝了出來,他們催動戰馬,揮舞著戰刀砍殺四處逃竄的世家私軍,這些人說白了就是拿著簡陋武器的百姓,哪裡見過如此景象,根本想不起來反抗,只知道四散逃命,但是漢軍早已將他們團團包圍,等待他們的只有無情的殺戮,今晚這裡注定沒有一個人可以逃脫出去。
就在蔣一銘帶人剿殺這些私軍之時,大半個杭州府都陷入了殺戮之中,漢軍哨探憑借著騎兵和自身武器的優勢開始進行無情的獵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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