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兩日孔方岩這個老匹夫就回來了,為了給他漲漲記性,所以我才將他那乖孫子給弄到了軍中,這老家夥的命根子在軍伍,我倒要瞧瞧他回來後如何耍心眼,只要他敢作妖,你收到我的信,就想辦法一刀剁了孔謙,我看他怎麽跟他那死去的兒子兒媳交代。”
賈赦話說的狠啊。
一想到賈赦的話,賈琦就替孔謙感到悲哀,這人得多麽倒霉,才能被賈赦給盯上,好好的翰林院修撰,未來的清貴文官,就這麽被賈赦一杆子給指到了軍中。
得益於這兩年工部對官道的重新修整,銳士營出兵十分迅速,無論是行軍速度還是後勤物資押運速度,都比以往要快了不少,這大大出乎了賈琦的預料。
大軍開拔的第二日夜間,也就是十二月十一日,天空開始下起了雪,寒風凜冽,將士們原本以為要在這冰天雪地裡受凍挨餓了,沒想到,在官道兩邊薛蟠帶著商會的人早早地備下了大白米飯和羊肉湯。
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下肚,立刻全身都暖和了,精氣神也提了起來,稍作休整,大軍繼續開拔,為了能夠達到突襲的目的,賈琦需要大軍全速行軍,三日內抵達保定,第十四日,也就是隆治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夜,對盤踞在衛輝府境內的勇衛營進行突襲,另外他也派出密探前去聯絡原京營軍將,希望他們能夠懸崖勒馬,幫助自己平定叛亂,將功贖罪。
為了保證將士們有充足的體力急行軍,每隔十五到二十裡,賈家商會就會在官道兩邊提供肉湯和大白米飯,到了就吃,吃完了稍作歇息就走,夜裡面也不用在露天休息,都有提前扎好的帳篷,十二月十九日,夜,大軍就地駐扎休整半日,此時大軍已經過了彰德府。
二十日清晨,大雪停了,此時氣溫已經下降到零下,官道上已經結了冰,為了趕時間,賈琦直接下令繼續行軍。
隨著時間流逝,大軍向著衛輝府快速靠近,中午時分,天空變得黑沉沉,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天空上便飄起了雪花,平地起了一股大風,凌厲的寒風吹得旗幟呼啦啦作響,雪霧迷人眼,大家低頭前行,剛剛還在飄著雪珠,現在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官道上一望無際白茫茫一片。
郭孝德的嘴唇都凍裂了,他策馬跑過來向賈琦稟報道:“大帥,讓將士們休息一下吧,雪太大了。”
賈琦掏出地圖看了看,又用千裡眼觀察了四周,“再有五裡就到地方了,親兵已經去通知薛蟠準備帳篷和熱湯了。”
說到這,瞥了一眼郭孝德,立時笑了,原本內閣已經下了牒文將他轉到兵部當差,賈赦一看自己領兵南下平叛,又將他重新塞到了自己麾下,美其名曰:給迎春賺一個侯夫人的頭銜。
如此不要臉的做法,不說吳邦佐等人,就是自己都看不過去了。
大雪紛紛,到處白茫茫一片,大半個時辰後,大軍前鋒終於抵達了賈家商會搭建的營地,安排好值哨的隊伍,便讓大軍休息,養足精神後,大軍將繼續向衛輝府行軍。
隨著夜幕的降臨,氣溫開始下降,官道上積滿了厚厚的雪,已經沒過腳面了,這已經嚴重影響行軍了,這時,薛蟠湊了過來,勸道:“王爺,此處是商會最後一個夥食點了,再往前面可就全靠眾將士們硬抗了。天太冷了!不若等明早在趕路,一來可以避雪,二來也能讓大家夥恢復恢復體力,不至於到時候進了衛輝府眾將士們沒了戰力。”
就在這時,蔣一銘走了過來,忍不住道:“大帥,再往前就進入衛輝府了,今夜先讓弟兄們好好休息一晚,大家其實都已經到極限了,明日一早咱們再繼續出發,探子來報,浚縣周邊沒有發現叛軍身影,咱們可以直接從浚縣、淇縣中間穿插過去,大約後日子夜時分可以抵達太行堤,二十三日拂曉時分大軍可以對延津的勇衛營大營進行突襲。”
賈琦聞言,接過賈福遞過來的地圖,再次仔細看了看,對郭孝德道:“吩咐下去,大軍休整一夜,明日拂曉準時開拔。”
說著,又對薛蟠下令道:“三更開始給大軍準備夥食。”
“諾!”
薛蟠學著郭孝德等人的樣子給賈琦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軍禮。
數天沒日沒夜的高強度行軍,別說是人了,就是戰馬也消耗不起,吃飽喝足的軍卒們在軍官的帶領下在營地內找空置的營帳休息,不久,大營中便一片沉靜,高強度的行軍,賈琦手下的這群年輕軍官也是十分的憔悴,個個都是滿臉胡子拉碴。
此次突襲,賈琦沒有帶一個老將,全是當年武舉選出的年輕小將,他們都經歷過江南戰事的洗禮,如今就差獨自領兵作戰積累經驗了。
二十一日四更天,賈琦猛地睜開了眼,‘嗆’地一聲抽出了抱在懷中的戰刀,只見薛蟠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眼神淡漠地望著他,“你這是在找死!”
望著賈琦手中明晃晃的鋼刀,薛蟠猛地咽了口唾沫,想著賈福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暗罵一聲:這個混蛋,也不提醒自己一句。
平複了心中的波瀾,將托盤放在床邊
的案幾上,掀開砂鍋,乾笑了兩聲,“剛熬好的人參湯,趁熱喝了吧。”
頓了頓,又道:“千總官以上軍將一人一份人參湯,其余全是羊肉湯,放心,裡面也放了些人參。”
賈琦將戰刀放在案幾上,靜靜地看著托盤裡的人參湯沒有說話,就在這時,賈福走了進來,同樣手裡端著一個托盤,看著放在案幾上的鋼刀,嘲弄地瞥了薛蟠一眼,走上前,“二爺,喝湯吧。”
賈琦接過湯碗,又拿過一些饅頭,大雪天,一邊吃饅頭,一邊喝著熱湯,太舒服了。
瞥了薛蟠一眼,淡淡道:“不是賈福親手送來的東西,我是不會吃的。”
“呃....”
薛蟠苦笑一聲道:“是我孟浪了。”
賈琦喝完最後一口湯,回頭對賈福道:“通知下去,半個時辰後大軍開拔。”
“諾。”
賈福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賈琦又對薛蟠說道:“你明年也要娶親了,此次會給你敘二等戰功,一個正四品的戶部虛職不成問題。”
說完,不等薛蟠答話,便接著道:“知道賈福為什麽給你難看?”
“可是我越禮了?”
薛蟠立刻緊張了起來。
“是。”
賈琦又深望了他一眼,將他端來的那碗人參湯推了過去,“記住了,本王處事向來公私分明!”
“我以後不會了。”
薛蟠說著話時明顯有些緊張。
賈琦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天亮後你們也抓緊回去吧。”
說完這句,賈琦將刀掛在腰間,拿上披風走出了大帳,薛蟠望著賈琦的背影,歎了口氣,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提起自己妹妹的婚期,自己嘴賤,在不合適的地點,不適合的時間,提了不合適的要求。
十一月大風和寒潮席卷了整個河南,再加上持續了大半年的戰亂,衛輝府已經很少能見到百姓的身影,對叛軍的畏懼使大多數百姓都選擇了東遷,前往京畿討生活。
兩天一夜的急行軍,銳士營終於在二十二日黃昏前抵達了太行堤下,和京畿一樣,黃河沿岸也受到了寒潮的侵襲,寒風勁吹,蒼茫的大地,蕭瑟的原野一望無垠,好在這邊的雪不大,否則道路極難行走。
凌厲的寒風使得賈琦頭腦非常的清晰,就在這時,遠遠地,一隊騎兵向這邊奔來,片刻便至,為首軍官是一名四十余歲的中年漢子,他翻身下馬行了一個軍禮,抱拳道:“卑職原京營副將陳海參見大帥!”
賈琦望向了陳海,“延津大營是什麽情況?”
陳海:“回稟大帥,昨日午後,逆賊廖永安領著他的親信前往陽武大營了,卑職在接到大帥帥令之後,立刻召集原京營舊部,將廖永安叛變朝廷以及大帥前來平叛事情告訴他們,弟兄們群情激憤,夜間趁著換防的空隙將廖永安的心腹全部捕殺,如今兩萬大軍全部被卑職控制,只等大帥前來收編!”
說完,又將勇衛營的全部情況和賈琦細細道來,原來,勇衛營上下根本不知道廖永安叛變一事,不知為何,廖永安沒有將原京營舊將全部調離職位,七萬大軍分三處扎營,延津大營兩萬京營舊部,陽武大營三萬勇衛營舊部,還有兩萬京營舊部被安排在了原武。楊橋渡便是有廖永安舊部親自守衛著。
賈琦目光複雜地望著西南方,自己領兵千裡奔襲,為的就是打廖永安一個措手不及,沒成想讓他給躲了過去,只希望陽武能夠快速拿下,否則大軍就只有從柳園口渡河南下了。
賈琦見天色不早了,便擺擺手道:“大軍進營住一晚,明日開拔陽武。”
“大帥請跟我來!”
陳海領著大軍向軍營而去,在軍營吃了一頓飯,吃飽了,將士們身上便暖和了,擠在營帳裡睡覺休息,補充體能。
大帳內,賈琦召見了把總以上原京營舊部,將廖永安叛變投敵並勾結韃靼人企圖南北夾擊朝廷的意圖告訴了他們,這自然招來了大家夥的謾罵,賈琦又親手寫下了一份手令,證明他們沒有背叛朝廷,而且立下了大功,每人都記了一等軍功,這讓陳海等人徹底放下了心頭的憂慮,跪倒在地發誓一定奮勇殺敵以報賈琦的大恩。
安撫完京營舊部,賈琦又召集參將以上軍官開了場作戰會議,每個人都接到了作戰任務,其中這兩萬京營舊部為突襲廖永安本部的主力,郭孝德和蔣一銘分別領軍攻打渡口和防備原武的兩萬人馬。
賈琦親領一萬銳士營老卒為陳海部壓陣。
十二月二十三日佛曉時分,延津大營轅門大開,浩浩蕩蕩的大軍走出大營,沿著黃河大堤向陽武快速行進,雖然下著大雪,但對於士氣高昂的大軍來說,絲毫沒有一點影響。
雪越下越大,地面上的積雪已經淹沒了腳背,天地間萬籟寂靜,廖永安的大營扎在陽武城東郊,黃河大堤北側,據陳海說,那裡原名叫做博浪沙,前漢丞相陳平曾在此刺殺過始皇帝。
廖永安是太康朝大
將,劉武的心腹,曾經多次隨先寧國公、榮國公等人出塞與韃靼人作戰,在軍中也算小有名氣,其治軍頗為嚴厲,大營扎的極為講究,佔地十余裡,外有壕溝,內有木柵欄包圍,修建八座箭樓,整個大營防禦的如鐵桶一般。
然而這場大雪卻使得防守出現了一絲漏洞,臘月的天轉眼就黑了,只有箭樓上那盞燈籠依舊亮在那裡,昏昏地照著雪花從黑空飄了下來,如果廖永安在此一定驚掉了下巴,因為箭樓上根本沒人,原本箭樓中該有兩名軍卒值哨。
大雪紛紛,到處白茫茫一片,寒風挾著尖利的呼嘯聲從遠處,從四面八方刮進了軍營,盤旋在大營的上空肆虐,雪霧漫天,一丈外便瞧不清對面的情形,賈琦猜的不錯,廖永安為了穩固軍心,並沒有讓手下將領將自己已經叛變的消息傳下去,這就導致了軍將們的松懈,勇衛營三座大營牢牢把控著整個黃河沿岸,渡口處又有一千精銳防守,再說了,如此大的風雪,叛軍要是敢渡河,那純粹就是在送死。
黃昏前,廖永安在親兵的護衛下偷偷渡河南下會見劉鍾去了,大營內十分安靜,夜越來越深,很快便到了二更天,正是睡的最香的時候,這時候,軍營外出現了密密麻麻快速移動的白點,大風和雪霧成了先鋒營最有利的掩護,他們又都穿上了白色的披風,寒風呼嘯,卷起一團團雪片在地面上翻滾著,就算箭樓上有人也發現不了他們,漸漸地,他們很快摸到了營柵處,此刻漢軍也發現了大營中的異常,不僅大營中沒有巡夜的隊伍,就連箭樓上也沒有哨探,這簡直是老天爺賞飯吃。
想也不想,他們架起人牆翻過了柵欄,不一會兒,營門便被打開了,一隊隊漢軍迅速衝進了大營,片刻便消失在了轅門前,不一會兒,大營中便燃起了大火,看著燃起的衝天大火,早已等待多時的陳海大手一揮,兩萬名京營老卒揮舞著戰刀在風雪中急奔,身後是一萬名排著軍陣的銳士營軍卒,他們緊握著手中的火銃,踏著整齊的步伐緩緩向著大營壓去。
在大風的侵襲下,火勢迅速波及了整個大營,一頂頂軍帳被大火點燃,從天空中望去,猶如一條火蛇在風雪中肆虐,三萬勇衛營軍卒被突如其來的大火驚懵了,來不及披甲便空著手跑出了帳篷,看著四周著火的帳篷,他們徹底慌了神,他們互相推攘、相互踐踏,隻為能夠逃出火海,躲藏在兩邊的先鋒營軍卒不斷用弩箭射擊,將他們趕向漢軍主力的方向,赤手空拳的他們就這麽一頭撞上了全副武裝的漢軍主力,慘叫聲、哭喊哀嚎聲響徹了整個夜空。
沒有太多的殺戮,當他們反應過來發現對面不是叛軍而是漢軍之時,在一些軍官的喝令下直接抱頭蹲下,此戰,漢軍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勇衛營大營,三萬勇衛營除了有三千余人死在火海和踐踏之中,就只有一千多人死在了漢軍大刀下,其余兩萬五千軍將全部投降。
一炷香後,郭孝德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守衛渡口的一千軍卒全部被殲滅,大軍控制了渡口的船隻,正在組織軍卒渡河,準備在對岸反應過來之前拿下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