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琦有些不爽,秦威差管家來請自己過府議事,原本以為就他自己,沒想到理國公柳芳、齊國公陳瑞文、治國公府世襲二等伯馬尚等人都在,好好的議事最後演變成了對自己的批判,責備自己的衝動會給勳貴一脈招來災禍,說什麽自己一口氣得罪了兩位內閣閣臣並且招來了各部官員的抵製,另外馬尚這個二五仔還說小心慶功大典後禦史言官集體彈劾自己,吧啦吧啦半晌,最後竟然提議讓自己服個軟、認個錯。
相較於幾人難聽的話,秦威只是叮囑自己,把握好一個度,最後又誇讚了自己的膽量和魄力,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都是長輩老親,說的再難聽也有為自己考慮地意思,沒辦法只能坐在椅子上,聽著耳邊的嘮叨,一碗茶,一碗茶的熬時間。
都自以為知勢,可是滿朝又有幾人真知人、知勢?
就說眼下隆治帝欲意整改朝政引起的大勢吧,這麽多人想到的竟是借機清理宿敵和聯手抵製,如此立刻就會迎來隆治帝的厭惡和懲治。完全沒有想到此事會對朝政造成多大的衝擊,大漢朝就這麽點元氣了,再折騰下去就完了。
隆治帝倒是看得清楚,剛回府就得到消息,戴權親自上門給吏部尚書鄭賜、禮部尚書徐乾學各送了一柄玉如意,另外李守中升任左都禦史,自高宗朝開始,禦史台便不再單設左都禦史一職,都是由禦使大夫兼銜,蓋因為其職能幾與禦使大夫重疊,左都禦史掌察核官常,參維綱紀,參朝廷大議,掌大漢兩京一十三省刑名核驗。
得知了文安等人的預謀,隆治帝沒有惱羞成怒的開展大清洗,而是選了最穩妥的辦法,分化拉攏,不僅利用李守中分潤了文安的權利,更是在清流中斬開了缺口,如今文官集團又多了一座山頭,為了各自的利益傾軋會更加的殘酷,而隆治帝只要高坐龍椅,看著他們相爭、相吵,哪方對皇權有益就向哪方稍微傾斜即可。
隨著手中權力的擴張,隆治帝處理朝政的手腕也越來越高明,沒了往日的浮躁,也可能是得了龍首宮的指點。
剛回府就被琥珀提醒去探望生病的迎春,對於迎春這個妹妹,自己也不好多說,安慰了兩句便出了紫菱洲,天空下著雨,園內無人,慢步走著,順著小徑到一個院門前,一抬頭見到了瀟湘館,邁步走了進去。
剛進院子,賈琦便瞧見王熙鳳領著平兒和一眾婆子丫鬟奔著大門走來。
“喲,琦兄弟來了。”
王熙鳳說著迎了上來,“大雨天的還來看林丫頭,真是的....”
“二爺。”
到是平兒規規矩矩的給自己道了聲安。
“見過二嫂子。”
賈琦拱手一禮,說道:“嫂子這是?”
“嗨,也沒什麽事,就是找林丫頭說了會子話。”
王熙鳳不喜歡和賈琦說話,如同賈赦、賈政一般,自己在賈琦跟前總是拘束,不敢隨意開玩笑,讓自己極度不舒適,每次沒說兩句就感覺聊不下去了,這種感覺讓她很是不喜,遂說道:“算了,不和你說了,時辰不早了,趁著林丫頭沒歇息你快進去吧,過兩日讓你璉二哥請東道,還望你到時不要嫌棄、推辭。”
說罷,看著賈琦意味深長的一笑,緊接著帶著平兒走出了瀟湘館。
王熙鳳霸王似的人物,到哪裡都要佔一佔好處,平兒人品、性子好,賈母喜歡她,大家夥對她也比較敬重,說實在的,如果她和王熙鳳換個過法,賈璉的日子就自在多了,可惜!
不過王熙鳳的好日子不多了,因為黃錦的話還有秦氏的事情,自己曾找賈赦、賈珍商量賈家嫡系子嗣的問題,賈珍表示在守孝滿一年之後就會給賈蓉納一房妾室,而賈赦則是表示再等等,此事賈母已經知曉,看王熙鳳的樣子該是還蒙在鼓裡。
“噯喲.....”
賈琦掀開簾子準備進去,剛巧雪雁出來正好撞在他懷裡,“幹什麽呢?”
“二爺....”
雪雁臉紅紅的低下頭道:“我去給姑娘打熱水去。”
說完埋著頭就要走,賈琦一把拉住她,道:“天色暗了,又下著雨,你帶著管事的婆子去。”
“哎!”
剛落話音,紫鵑掀開簾子,“喲,二爺來了,快進來,屋外潮氣大。”
說完,又看著雪雁道:“你讓上夜的張嬤嬤帶兩個婆子隨你一起去。”
“知道了。”
說著,雪雁便答應去了。
賈琦道:“明兒我讓林之孝家的給你們這送兩個小火爐子,再送些蜂窩煤過來,這樣豈不是省事些。”
“阿彌陀佛!”
紫鵑聞言,看了裡間一眼,小聲道:“二爺可別,昨兒晴雯才和小廚房柳家的吵了一架,您要是再讓人送小爐子來,指不定她們背後怎麽編排呢。算了吧,園子裡都是去小廚房打熱水的,雖說辛苦點,但是也不能太另類了,否則不好!”
聽了紫鵑的話,賈琦瞬間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不得不佩服賈家的下人,特別是家生子,根本沒有所謂的敬畏之心,今日嚴懲一批,最多能唬住他們一兩日,事後就又故態複萌。
榮府後宅的管理非常混亂,王熙鳳是管家媳婦卻是管不了這些幾輩子的奴才,王夫人吃齋念佛,一副憐貧惜弱的模樣根本不願意管這些,邢夫人倒是有心想管,可惜沒這個權利,賈母重體面,逼不得已才會出手懲治。
自己到是想管,可是不能,哪家沒有親戚子弟給自己當親兵,也許正是看著這一點,賈赦、賈政從未過問過這些事情。
紫鵑笑道:“二爺進去吧,姑娘在看書呢。”
說著,推了賈琦一把。
賈琦緩步向著裡間走去,隔著那碧紗櫥窗往裡一瞧,黛玉身上穿著粉紫對襟中衣粉紅褲子,發絲散亂,就這麽側臥在床上,將一隻胳膊枕在頭下,靜靜地看著手中的書。
“大雨天的,你過來做什麽!”
黛玉隻抬頭望了賈琦一眼:“你坐吧。”
接著側了側身,繼續看書。
賈琦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笑道:“聽說二妹妹病了,我剛去瞧了她。”
聽了這話,黛玉才坐起來,懶懶地說道:“虧你還是做哥哥的,二姐姐病了兩日了,今兒你才知道。”
“妹妹這話說的偏了,迎春的性子你也是知曉的,她不願意興師動眾,鬧得前後皆知,你們作為她的姐妹該是早點告訴我們的,剛我聽司琪說,大老爺和大太太至今不知道此事。”
“聽你這麽說,倒是我的不是了。”
“妹妹這話又說偏了,我說的是寶玉。”
“又渾說,老太太知道了該打你板子了。”
黛玉聽了嗤笑一聲,道:“即是如此,你那邊坐著,咱們說話兒。”
賈琦沒好氣的白了有些神經過敏的黛玉一眼,道:“寶玉巴不得自己是女兒身呢。”
聽了賈琦的解釋,黛玉抿嘴一笑,想說些什麽,見紫鵑端著茶盤走了進來,立刻閉上了嘴。
紫鵑取下茶杯,輕放在一邊,很有眼色的拿起針線簍子到外間去了。
賈琦笑道:“紫鵑這丫頭,越來越懂事了。”
黛玉給了他一個白眼。
賈琦取過茶碗,掀開碗蓋子,用鼻子深吸了一口茶碗飄出來的茶香,笑道:“這是什麽茶,當真不錯!”
黛玉笑道:“這是獅峰龍井,趕在夜裡露芽的時候采摘的。”
“妹妹博覽群書,當真是什麽都知道。”
“我好歹是江南人,怎麽會不認識這個呢。”
黛玉哼聲道,“倒是二哥哥連自己房中的東西都不知曉,這是昨兒秋月送來的。”
“對了,今兒聽寶玉說詩會沒有辦,你和寶姑娘坐了一會子就走了,怎麽回事?”
黛玉一撇嘴道:“我是身子乏了,想回來歇息一下,至於寶姐姐麽,聽說是回了涵翠苑,她親哥哥不僅給她炮製什麽‘冷香丸’,如今更是到處求神拜佛的算計。”
語氣酸酸的,說著說著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又道:“二哥哥,還有我父親的消息傳來!”
賈琦一怔,笑道:“什麽算計,我看是在替她求平安!”
黛玉拍了下被子,催促道:“你快說吧,不要東拉西扯!”
“咳,妹妹莫心急,就是八百裡加急來回也要六七日的。”
賈琦道。
黛玉也不說話了,只是柔和地盯著賈琦看,這目光讓賈琦心裡一陣發毛。
“二哥哥。”
良久,黛玉開口了,“你要是得到了什麽消息一定要告訴我,不能瞞著我。”
賈琦聞言一愣,砸吧了下嘴,不知如何開口。
黛玉怔怔地望著賈琦。
賈琦笑道:“妹妹放心,姑父無事的。”
“真的!”
黛玉聲調發著顫音。
賈琦正色道:“相信我。”
“嗯。”
黛玉的臉舒展了,露出了笑容,“我相信二哥哥的。”
看她這樣,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心道這丫頭心思纖細,自己只是遲疑了一下就被他看出了異樣,還好她內心裡並不相信林如海出事,否則還真不好騙住她。
黛玉道:“夜深了,我也要歇息了,你回去吧。勞煩你大雨夜的還過來瞧我。”
“行。”
賈琦回道,然後站起身,“那我可就走了,明兒還要帶寶玉去軍營。”
“快去吧,路上仔細著點.....”
看著賈琦離去的背影,黛玉忽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