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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就當梁姬詢問李郃之際,翟虎與瑕陽君正走在街頭,一邊談論一邊視察城內守卒的士氣。
此時傷亡數字已大致點明了,戰死者四千余、傷者六七千,哪怕其中魏卒亦佔不小的份額,這樣的損失對於少梁這等小國而言,也著實是慘重。
哪怕在翟虎與瑕陽君看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面對二十幾萬秦軍,少梁兩萬余守卒堅守三個時辰,以戰死四千余、負傷六七千的傷亡,換取秦軍至少兩倍的損失,且最終逼迫秦軍暫時撤退,任誰也無法指責什麽。
甚至於在瑕陽君看來,今日少梁不止是‘小勝’,而應該是大勝!
因此,當翟虎希望他向安邑送一封戰報,瑕陽君欣然答應。
倒不是說瑕陽君久駐元裡,對少梁國有什麽感情,他只是隱隱感覺,或許少梁這小國,此番真能令秦國大失顏面。
是故方才瑕陽君立刻就親筆書寫了戰報,派身邊人連夜送往安邑,若沒有什麽意外的話,明日這個時候,安邑就能收到二十萬秦軍在東梁城碰壁的消息。
但就目前城內的士氣而言,瑕陽君亦提出了他的一些看法:“……今日少梁軍卒的堅韌不拔,令我刮目相看,但終歸死傷太多,當務之急,要想辦法鼓舞士氣……”
說話時,他神色凝重地注視著街道兩旁的士卒們。
大敵當前,全城上下將士卒的事放在首位,這不,連翟虎、瑕陽君、東梁君這些人都還未吃上晚飯,負責協助守城的狐氏、田氏等家族,便已準備好了士卒們的飯菜,陸陸續續分發到了每一名士卒的手中。
只不過士卒們大多顯得意興闌珊,沒什麽胃口。
飯菜寡淡令人感覺沒什麽胃口是一方面,還有就是士氣方面的變化。
別看白晝時這些士卒表現地異常悍勇,看似絲毫不遜凶猛的秦國軍卒,可等待秦軍一撤,等到己方清點出傷亡數字,城內士卒的士氣,也難免會有所滑落。
尤其是當看到那一具具己方士卒的屍體時,這種士氣上的滑落,愈發明顯。
這很正常。
無論是什麽樣的軍隊,都無法真正做到看淡生死,哪怕是秦軍。
在這情況下,如何挽救士氣,無疑也是對將領的一大考驗。
而對此,翟虎已做了一番安排。
“東梁君已交代了范鵠,令其清點城內庫藏,取錢物獎賞士卒、激勵士氣;再者,我方才也與李郃商量過了,今夜他會率領奇兵隊偷襲秦軍……”
“偷襲秦軍?”
瑕陽君聞言一愣,皺眉說道:“嬴虔絕非有勇無謀之輩,今日他在東梁碰了壁,縱使先前有些許輕敵,此刻恐怕也……”
“放心。”翟虎帶著幾分神秘說道:“李郃所訓練的‘奇兵’,論實力不亞於貴國的武卒,尤其是在奇襲方面……”
“武卒?”瑕陽君表情古怪地看向翟虎。
自他魏國的武卒揚名立萬之後,天下各國便時不時拿他魏國的武卒舉例,自誇其麾下軍隊不亞於魏武卒。
但事實究竟如何呢?大多不過是吹噓罷了,別說與魏武卒相比,哪怕是他魏國的正軍,也未必趕得上。
但翟虎提到的‘少梁奇兵’,卻讓瑕陽君產生了幾分興致,畢竟翟虎親口透露,這支奇兵是由那位勇猛的李五百將親手訓練的。
這位李五百將,
可是讓瑕陽君印象深刻。 “那我倒是要好好見識一下了。”他笑著回道。
翟虎微微一笑,正要再炫耀兩句,忽見面前跑過幾名少梁士卒,大喜過望的喊道:“弟兄們,快,快去主街街口,少君要在那邊為全城士卒彈唱歌謠……”
“什麽?少君?”
“在哪裡?”
聽到喊聲的士卒們七嘴八舌地詢問,很快整條街就沸騰了。
畢竟他們大多都見過那位少梁的幼君,雖然年紀小,但長得好看,聲音亦清脆悅耳,人也善良可愛,尤其是今日,那位少君親自站在城門樓前,且不說是否起到了什麽作用,單單是那副‘與守城士卒同進同退’的決心,便博得了全城兵將的喜愛。
因此別說少梁的士卒爭相趕去,就連魏卒們亦紛紛前往,只要不是動彈不得的傷員,幾乎都湧向了主街街口。
“這……”
瑕陽君轉頭看向翟虎。
仿佛猜到了瑕陽君的想法,翟虎笑著說道:“別看我,我可指揮不動那位……應該是李郃那小子的主意,瑕陽君,你我也去湊湊熱鬧如何?”
“好!”瑕陽君欣然答應。
片刻後,翟虎與瑕陽君便來到了城內主街的街口,只見那邊人滿為患,到處都是席地而坐的士卒。
而在街口的正當中,梁姬坐在一張桌案後,雙手輕撫琴弦,神色有些緊張地看向身旁的李郃。
“怕嗎?”李郃輕聲寬慰道。
梁姬點點頭,小聲說道:“人……有點多……”
李郃笑著寬慰道:“這些皆是為我少梁而戰的勇士,少君不必害怕。”
“嗯。”梁姬點點頭,但隨即又小聲問道:“可我不知彈唱什麽……”
“這個……”
李郃對當代的詩歌民謠也不熟悉,轉頭看向東梁君,卻見東梁君思忖了一下,對梁姬道:“彈一曲《木瓜》吧。”
『木瓜?』
就在李郃還在琢磨之際,就見梁姬點點頭彈起了曲子。
待一陣悠揚的琴聲響起後,她用清脆的聲音唱了起來:“……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不得不說,梁姬年紀雖小,但在奏琴方面頗有天賦,不過勾起眾人興趣的,還是她那清脆的和唱。
但……
李郃轉頭看向四周,不出意料地看到眾多士卒面面相覷,看上去並不是那麽感興趣。
“木瓜啊……”
翟虎輕笑一聲:“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那個老匹夫,倒也是用心良苦,可惜他不懂軍心。”
從旁,瑕陽君亦是笑著點頭附和。
這年頭的貴族,皆懂樂律,況且又是《木瓜》這等膾炙人口的衛國民謠。
翟虎與瑕陽君一眼就看出了東梁君的用意。
但就像翟虎所評價的,東梁君不懂軍心,在場的軍卒們都是來聽梁姬彈琴唱歌的,誰有工夫去琢磨那些暗示?
與其通過一曲《木瓜》來暗示什麽,還不如彈一曲士卒們感興趣的。
果然,在場的士卒們對這曲《木瓜》並不是很感興趣,直到梁姬一曲彈畢,場面也不像李郃預期的那般火熱,只有三三兩兩的士卒撫掌。
見此,梁姬臉上露出幾許驚慌與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翟虎的喊聲:“彈什麽《木瓜》啊,彈一曲男歡女愛的……”
話音未落,在場的士卒們便是一陣哄笑。
不同於東梁君,翟虎太清楚底層的士卒都渴望些什麽了,一句話便戳中了在場眾士卒們的癢處。
這不,有些膽子較大的少梁士卒已開始起哄,大聲喊著諸如《關雎》、《靜女》等等曲目,都是些膾炙人口、講述男女歡愛的民謠。
其余軍卒們,亦是一臉感興趣的神色。
見此情形,東梁君面色陰沉地狠狠瞪了一眼翟虎的方向。
而此時梁姬則滿臉通紅,小手不知所措地攪在一起。
也是,男女歡愛對於一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而言,多少還是有點早了。
“少君不必勉強。”
東梁君這位老父親趕緊寬慰道。
“可……”
梁姬一臉猶豫地看著四周期待、起哄的士卒們,旋即轉頭看向李郃。
李郃低聲說道:“少君本就是為這些士卒們撫琴歌唱,不妨就唱些他們感興趣的……”
“嗯。”梁姬紅著臉點點頭,小聲說道:“那……那我彈一曲《蒹葭》吧。”
見梁姬點頭答應,東梁君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不悅地盯著李郃。
盯就盯唄,李郃早習慣了。
不多時,街上便再次響起了梁姬的奏曲,以及她清脆的清唱:“……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這首《蒹葭》,依舊如之前的《木瓜》那般直白,因詩歌看似是對伊人的渴求,因此在場的士卒們也十分感興趣,甚至有不少士卒閉上眼睛傾聽,也不知是否在思念故鄉的女人。
遠處,翟虎抱著雙臂傾聽著,口中笑道:“選來選去,選了首《蒹葭》,看來老匹夫真是管得緊啊……”
從旁,瑕陽君眉頭微皺,有意無意地說道:“少君不會彈《陟岵》麽?倘若為了激勵士氣,我覺得我魏國的《陟岵》十分合適……”
他之所以有些不滿, 原因很簡單,因為《蒹葭》是一首秦曲。
雖說少梁與秦國同宗,王室都是出自嬴姓,但在如今的環境下,彈奏秦曲在瑕陽君看來並不合適。
片刻後,待梁姬一曲奏畢,在場的士卒們一陣歡呼,紛紛叫嚷著請梁姬再奏一曲,不知不覺間,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而這些士卒的士氣,亦有明顯的回升。
不知過了多久,李應擠開人群走到李郃身邊,附耳對李郃說了幾句。
李郃點點頭,在與東梁君交換了一個眼神後,沒有驚擾仍在彈奏的梁姬,轉身帶著李應離開了人滿為患的街口,一路來到了南城門。
只見此刻在南城門內側,以彭醜、韓延、吳恆等人為首的二百余名奇兵已全部聚集,一個正在整理裝束,檢查隨身的兵器,直到李郃出現在眾人面前,所有人立刻整齊列隊。
回頭看了眼尚傳來陣陣琴聲與梁姬清脆唱聲的街口,李郃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我等所往之處,駐扎著整整二十萬秦軍,告訴我,你等可有畏懼?”
“不懼!”二百余名奇兵簡短地回應。
“很好!”
李郃滿意地點點頭,隨即衝著一旁值崗的少梁士卒道:“開城門。”
“是!”幾名少梁士卒連忙打開城門。
看著城門緩緩敞開,李郃徐徐吐出一口氣。
從今夜起,他要讓‘少梁奇兵’的威名,響徹整個秦軍!
“出發!”
“是!”
一聲應和,二百余名奇兵在李郃的帶領下,頭也不回地投往城外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