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將韋諸,可不知他軍營內正在爆發一場衝突,他騎著馬來到了距軍營僅幾裡地的芝陽城,進城之後徑直來到了翟府門前。
他將坐騎拴在府前的拴馬石上,登上台階來到了翟府旁側的小門,抓起銅環用力拍了拍。
咣咣咣——
不多時,就有府裡的門人打開了小門,抬頭往外瞧了一眼,見是韋諸,連忙打開門拱手行禮,親熱而討好地問候道:“韋營將,您怎麽來了?”
韋諸乃是翟家的家臣,與這個門人自然熟悉,聞言笑著說道:“有點事……對了,翟膺大人還未回來麽?”
門人搖搖頭道:“翟膺大人還在少梁呢,若韋營將有要事的話,不妨去少梁……”
韋諸擺擺手笑道:“無妨,我只是隨口一問,今日我找的是翟虎大人。”
“噢。”
門人恍然,旋即笑著說道:“翟虎大人倒是在,正在……”
他做了一個飲酒的手勢。
韋諸毫不意外,指指府外笑著說道:“我自己去找翟虎大人就行了,你替我照看一下坐騎,給它喂些豆子。”
“韋營將放心。”門人連忙應下。
於是韋諸便大步朝府內走入。
期間,他也遇到幾名府內的護衛。
因為彼此都熟悉,那幾名護衛也紛紛與韋諸打招呼。
“韋營將,您怎麽來了?”
“是來找翟虎大人喝酒麽?”
韋諸亦笑著回應,朝他們揮揮手,旋即一路來到了主屋。
剛到主屋外,他便聽到屋內傳來男人與女人的笑聲。
頗感無奈地搖搖頭,韋諸邁步走入了主屋的大堂,旋即便看到堂屋的主位上,有一位衣服鮮華的中年人正肘倚著面前的矮案坐著,一臉嬉笑的看著一側身旁的嫵媚女子,旋即張口咬住後者用手遞來的乾果,甚至還順勢吸住了那女人的手指。
“翟虎大人……”女人嬌滴滴地開口埋怨,一副欲拒還迎的模樣。
而男人的另一側,還有另一名同樣容貌姣好的女子倚著男人坐著,見男人故意逗左側那名女子,她吃味地端起酒盞,嬌聲嬌氣地勸酒:“翟虎大人,您別光顧著她呀……”
沒錯,這個左擁右抱的男人,便是芝陽大夫翟膺的弟弟,在少梁擔任小司馬之職的翟虎。
別看小司馬只是大司馬的副職,但對於翟虎而言,他照樣可以行使大司馬的權力,因為少梁的大司馬,正是他兄長翟膺。
就當翟虎與這兩名女子飲酒作樂之際,韋諸邁步走了進來,拱手抱了抱拳:“翟虎大人。”
翟虎轉頭看向韋諸,旋即抬手推開那名女子遞到嘴邊的酒盞,笑著招呼道:“喲,韋諸,你怎麽來了?來,陪我喝酒。”
韋諸乃翟家家臣,與翟虎相識已久、交情深厚,說話也不見外:“留待下次吧,我今日前來,給大人帶來一個喜訊。”
“喜訊?”翟虎接過一名女子遞來的手絹,拿它擦了擦嘴邊胡須上的酒漬,饒有興致地問道:“什麽喜訊?”
韋諸也不賣關子,笑著說道:“今日,我韋營來了幾個投軍的小子,都相當不錯,其中有個叫李郃的小家夥,更是如怪物一般……我尋思這等人才絕不可輕易放過,因此特來稟告。”
“怪物?”
翟虎聞言一愣,帶著幾分醉醺醺的姿態,調侃道:“連你‘韋虎’都認為是怪物麽?有意思……比你如何?”
韋諸思忖了一下,搖頭說道:“我恐怕未必能勝。
” “當真?”
翟虎精神一振,雙目放光。
韋諸信誓旦旦地說道:“翟虎大人不妨親自到我韋營一觀,若此人不能令翟虎大人滿意,我甘願領罰!”
翟虎哈哈大笑道:“你都這麽說了,那我肯定要見識一下。”
說著,他作勢準備起身。
然而此時,卻有一名女子不識趣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哀怨說道:“翟虎大人,您就這麽走了麽?再喝些幾盞嘛……”
“等我回來吧。”
翟虎面帶笑容,但行動卻很乾脆,一振袖便掙脫了那個女人的拉扯,毫不猶豫。
見此,韋諸讚許地點點頭。
待二人雙雙走出屋外後,韋諸忍不住勸道:“翟虎大人,您可是我少梁的猛士,不可沉迷酒色啊……”
“誒。”翟虎不以為然地說道:“我這人就這點愛好,你又不讓我喝酒、又不讓我接近女色,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滋味?”
韋諸無奈道:“我的意思是,翟虎大人應該適當,不應因為翟膺大人不在,便……”
“行了行了,快帶我去見見你口中的‘怪物’吧。”
翟虎哈哈大笑打斷了韋諸的話,伸手攬住了後者肩膀,一起朝府外走去。
見翟虎打諢岔開話題,韋諸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相比較性格嚴謹的翟膺大人,這位翟虎大人實在是過於沉迷酒色,以至於本該親自負責的軍卒操練一事,這位翟虎大人也放權給了他們一乾營將,終日呆在府內喝酒作樂,只有當其兄翟膺大人從少梁城返回芝陽時,才會有所收斂。
吩咐府裡備馬,翟虎帶上兩名護衛,與韋諸一同前往韋營。
因為兩地距離很近,不到一炷香工夫,一行四人便來到了韋營外。
待在營外下馬後,韋諸繼續之前在翟府門前的話題,一邊迎著翟虎朝土營內走,一邊說道:“……那幾個小子是范鵠舉薦過來的,我猜那家夥肯定不知那幾個小子的本事,否則豈會便宜咱們?這也是我急著請翟虎大人前來的原因……”
“范鵠啊……嘿。”翟虎輕蔑地笑了笑,旋即神色凝重地說道:“說起魏國西遷人口一事,咱們西邊那位鄰居,最近可是蠢蠢欲動啊。”
“秦國?”韋諸面色微變,凝聲問道:“莫非秦國又要進攻了?”
“還說不準……”
翟虎搖搖頭,皺著眉頭說道:“據秦國的細作傳來的消息,去年秦國實施了變法……”
正說著,忽然迎面跑來幾名士卒,遠遠地便對朝韋諸喊道:“韋營將,韋營將,出事了!營內出事了!”
翟虎、韋諸二人皆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
此時,那幾名士卒也注意到了翟虎,面色一驚,連忙快步上前行禮:“小的見過翟司馬。”
“唔。”
翟虎點點頭,旋即問道:“營內出什麽事了?”
聽到這話,為首一名士卒看看翟虎,又看看韋諸,猶豫說道:“今日投軍入伍的李郃百人將幾人,與王猛百人將等人,在飯堂內打起來了……小的來時,至少已有二百余人被波及……”
“什麽?!”
韋諸聞言又驚又怒,顧不得翟虎在旁,快步走向飯堂方向。
在他身後,翟虎表情古怪地摸了摸胡須,一臉玩味說道:“才入伍就這麽鬧騰?……有意思。”
輕笑一聲,他亦加快腳步,準備去瞧瞧情況。
而與此同時在那座飯堂內,李郃等人仍在與剩下的十幾名士卒毆鬥。
確切地說,是李郃在單方面暴揍剩下的這十幾名士卒,追地那十幾名士卒哭爹喊娘,到處亂竄。
地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哀嚎慘叫的營內士卒。
恐怕這些人此刻心中已萬分懊悔:為何要去招惹人家呢?
這下好了,徹底惹火了那個怪物。
“饒命……”
眼見那怪物幾步衝到面前,一名士卒嚇地開口求饒。
然而他的話才剛說出口,就被李郃一把抓住了甲胄頸部的邊沿,旋即將其整個人掄了起來,掄向了一旁的牆壁。
砰地一聲,那名士卒的背部重重撞在牆壁上,悶聲一聲,摔落在地,就此倒地不起。
“我跟你拚了!”
從旁一名士卒發了狠,奮力推動一張長桌,試圖狠狠撞向李郃,卻見左手單手擋下,右拳一錘桌面,竟然直接將這場長桌打爛散架。
“怎麽會……”
那名士卒露出了駭然的神色,不及反應,便被李郃一把抓住手臂,先是一拳打在腹部,旋即將其整個人丟出了幾丈遠,砸碎了另一張長桌。
此時,另一名士卒已逃到了飯堂的出入口,想要逃離身後那個怪物,奈何飯堂的出口擠滿了圍觀的士卒。
“讓開!讓開!讓我出去!”那名士卒驚恐地大喊道。
見此,擠在入口處圍觀的士卒們,臉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站在他們面前當著出口的彭醜……
看著彭醜一臉猙獰地將那名士卒整個舉起,重重摔在地上,圍觀的士卒們咽了咽唾沫。
僅僅六個人,居然狠到這種地步,專門派一個莽漢守著出入口,生生要將飯堂內那二百余人通通打翻在地……
他們轉頭看向飯堂內的李郃。
終於,僅剩的最後一人,也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被李郃抓住。
只見一把抓住其面部, 無視其哀嚎求饒,捏著其顴骨將其整個人提了起來。
砰!
一記重拳重重打在那名士卒腹部,那名士卒悶哼一聲,痛地當場昏厥過去。
而就在這時,飯堂的入口處傳來了韋諸驚怒的喝道:“李郃!還不快住手?!”
『韋營將?……剛才沒注意,他怎麽才出面?』
李郃轉過頭,微皺著眉頭看向韋諸。
他依言放開了右手。
而被他握住面部提起的那名士卒,也隨之緩緩癱軟倒地。
此時除了在飯堂守著門戶的彭醜,還有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的狐豨等人,整個飯堂內就只有李郃還站著,右手拳頭尚在滴血。
韋諸擠開人群走了進來,旋即他這才看到,在一片狼藉的飯堂內,至少兩百余名士卒身體相疊倒在地上,或痛苦呻吟、或生死不明。
盡管震撼於眼前的一幕,但作為一營營將,韋諸肺都要氣炸了。
他才出去這麽一會兒,營內就發生了如此惡劣的事端?
就在惱怒之際,忽然身後響起了“啪啪啪”的掌聲。
是誰?!
韋諸心中更怒,目光凶神地轉頭看去,直到看清那人,他的眼神這才收斂。
因為給飯堂內這震撼一幕鼓掌的,正是他請來的翟虎。
只見翟虎目不轉睛地看著額角尚在流血的李郃,面露喜色,眼中更是泛著愛才的光芒。
“果然是個了不得的怪物……”
不顧韋諸尷尬難看的面色,他一邊撫掌一邊由衷稱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