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廳面積很大,可以同時容納兩百人共舞。
孔文淵端來兩杯酒,遞給徐思源一杯,說道:“剛剛看到朱迪了,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她在哪?”徐思源四處張望。
“去衛生間了。”
“她一個人來的嗎?”
“那我可沒問……”
人群忽然起了一陣騷動,眾人的目光紛紛轉向門口。
一名燙著大波浪髮型,身穿米黃色晚禮服的年輕女子,款款步入舞廳。
孔文淵一口酒險些嗆進氣管:“咳咳咳,思源,快看快看,咳咳咳咳……李香君!大明星李香君!”
徐思源笑道:“瞧把你激動的,至於嗎?”
此時,一名脖子上掛著照相機的男子迎上前,對李香君說道:“李小姐你好,我是東亞時報記者,可以采訪你幾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李香君停下了腳步。
徐思源一眼就認出來,所謂的記者赫然竟是憲兵隊池田少尉。
池田從兜裡掏出鋼筆和小本子,煞有介事的做著采訪筆錄:“李小姐,你是剛剛從滿洲來到北平嗎?”
“是的。”
“此刻的心情如何?”
“非常高興。”
“請簡單介紹一下滿洲的所見所聞。”
“如今的滿洲國,老百姓安居樂業,五族人民同心同德,共建王道樂土……”
采訪進行了十多分鍾。
池田特意帶來一名翻譯,將這段“采訪”現場翻譯成英文。
徐思源心知肚明,這根本就是日本人的詭計,利用李香君的影響力,為美化侵略而演的一出戲。
前來參加新年舞會的人員,主要以生活工作在北平的外國人為主。
所以,今天這個場合,無疑是最佳的宣傳時機。
即便知道事情真相,徐思源也毫無辦法。
要想破了這個局,不讓日本人的陰謀得逞,除非能當眾揭穿池田的身份……
不遠處,朱迪和一名身材略顯肥胖的外籍男子正在交談。
徐思源邁步走了過去:“朱迪。”
朱迪笑顏如花:“嗨,徐醫生。怎麽就你一個人?你的朋友孔醫生呢?”
徐思源微笑著說道:“孔醫生很忙,暫時不需要我這個朋友。”
順著徐思源的目光望過去,朱迪會意的笑了。
——孔文淵四處搭訕,任何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都是他的目標。
“徐思源醫生。卡爾先生。”朱迪給身邊的兩人做著引見。
身材肥胖的卡爾和徐思源握了一下手。
朱迪說道:“哦,對了,卡爾,你的煩惱或許可以和徐醫生聊聊。不用擔心,徐醫生是醫學院高材生,英語講的很好,語言不是障礙。”
“徐醫生,對於失眠,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卡爾問道。
徐思源說道:“你經常失眠嗎?”
“這麽說吧,每個月至少有十幾天,我都是在數綿羊中度過,一直到天亮。”卡爾無奈的一攤手。
“你今年多少歲?”
“剛好三十歲。”
“做什麽工作呢?”
“我是英領館的一名隨員,平時主要負責日常事務。”
“日常事務……指的是那種很繁瑣的工作?”
“沒錯。”
“繁瑣的工作,往往會和焦慮聯系在一起。所以,卡爾先生,你失眠的原因,極有可能是工作環境引起的。至於說辦法、以目前的醫學水平,
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借助於安眠類藥物。” “唉,看起來,我是離不開安眠藥了……”卡爾伸手摸了一下衣兜。
徐思源心裡不禁一動。
卡爾的這個舉動,說明他很可能隨身攜帶了安眠藥……
卡爾對朱迪說道:“我今晚要陪同參讚先生連夜去天津,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在這裡待的太晚。”
朱迪聳了聳肩:“沒關系。”
徐思源在一旁說道:“卡爾先生,安眠藥都有副作用,用量一定要掌握好。”
果然,卡爾立刻從兜裡掏出一個小藥瓶,說道:“徐醫生,請幫我看一下,這種牌子的安眠藥,每次服用三片,會不會太多?”
徐思源接過藥瓶,看了一會藥瓶上說明書,又擰開藥瓶蓋看了看,說道:“一次服用三片太多了,時間久了,會損傷大腦……”
此時,李香君走上了舞台,站在了話筒前,說道:“先生們女士們,大家晚上好。我是李香君,很高興來到北平,參加如此盛大的舞會,本人深感榮幸。今晚,我要獻給大家一首日文歌曲……”
很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徐思源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了舞台方向。
人都有下意識行為。
順著徐思源的目光,朱迪和卡爾也看向了舞台上的李香君。
燈光暗了下來,樂隊開始演奏。
徐思源動作極其隱蔽,從藥瓶裡倒出了五六片安眠藥,順勢揣進了兜裡。然後擰上瓶蓋,把藥瓶還給卡爾,說道:“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服用三片和服用兩片,在藥效上,並無太大區別。”
卡爾由衷的說道:“謝謝徐醫生。”
“兩位,失陪一下。”
徐思源朝衛生間方向走去。
舞台上的李香君已經開始唱了,她的嗓音確實很好聽,尤其在演唱傷感類的歌曲,如泣如訴,格外打動人心。
“曾經追野兔的那個山裡,曾經釣小魚的那個河邊,那情景至今我依然難忘。夢魂牽繞呦我的故鄉,故鄉的父母是否安康,昔日的好朋友別來無恙。經過了許多的風風雨雨,夢魂牽繞呦我的故鄉,哪一天實現了我的夢想,終於能回到我的故鄉,青山常在呦碧水流淌,夢魂牽繞呦我的故鄉……”
聽著熟悉的歌謠,池田心裡有些酸楚,杯中酒一飲而盡。
端著托盤的服務生走過來,托盤上放著兩種酒,一杯香檳酒,一杯清酒。
氛圍配合著情緒,這種時候最需要一杯家鄉的酒。
除了假扮記者采訪李香君,池田今晚並沒有其他任務,他現在已經完成了任務,心裡也就沒了顧忌。
池田毫不猶豫,伸手拿了那杯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