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三十分。

　一輛救護車從金陵醫院開了出來。

　車裡一共四個人，司機和三名醫護人員。

　國內的救護車，除了上海有幾輛進口專業救護車，大部分是由中型卡車改裝而成。

　救護車和警用車一樣，為了更好的利用車內空間，一般都不會安裝隔板之類的東西。

　接送傳染病患者的車輛除外，這屬於專用車，車廂和駕駛室之間，安裝了一道隔板，一半是鋼板，另一半是玻璃。

　還有一個手動噴霧的消毒裝置，人在駕駛室裡就可以進行操作。

　這也是為什麽，傳染病患者一定要醫院派車接送的原因。

　救護車一路疾馳，朝老虎橋監獄方向開去，行至一個偏僻的路口，忽然一輛腳踏車斜刺裡衝了出來。

　司機趕忙踩刹車，騎腳踏車的男子摔在救護車車前。

　司機打開車門，正準備下車查看，一名男子快步走過來，搭在胳膊的衣服下面，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槍口，低聲說道:“不想死，就坐到後面去！”

　騎腳踏車的男子也迅速起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的手上，是一支上了膛的勃朗寧手槍，槍口對著三名醫護人員。

　面對槍口的威脅，司機和醫護人員不敢反抗。

　男子坐上駕駛座位，把救護車開進附近一片小樹林。

　兩分鍾後，救護車重新開回到了馬路上，繼續朝老虎橋監獄開去。

　小樹林裡，司機和醫護人員製服都已經被扒掉，嘴裡塞著破布，五花大綁的扔在一輛貨車車廂裡。

　駕駛室有一名軍統行動人員負責看守，只等行動結束，他就會釋放這幾個人。

　貨車是昨晚從一家運輸公司偷來的。

　此刻，那輛救護車內，四名軍統行動人員都換上了金陵醫院的製服。

　假扮醫生的名叫韓明庫，他也是四人當中的負責人。

　遠遠看見了老虎橋監獄大門，韓明庫對司機說道:“鳴笛！”

　嘀嘀！

　嘀嘀！

　司機按了兩下車喇叭。

　瞭望哨舉著望遠鏡看了一會，對下面做了一個放行的手勢。

　沉重的大鐵門緩緩向兩側打開，救護車開進了老虎橋監獄院內，在一名獄警的指揮下，停在了監獄醫務室門口。

　戴著口罩的賈政迎了過來，問道:“哪位是李醫生?”

　韓明庫拎著藥箱，打開車門跳下車:“我是。”

　“請跟我過來。”

　賈政頭前領路，邁步進了醫務室。

　黃憶光獨自待在一間空屋子裡。

　兩人進了屋子，獄醫也跟了進來。

　賈政問道:“李醫生，你看一下，犯人是不是麻風病症狀?”

　韓明庫打開藥箱，拿出一個醫用手電筒，扒開黃憶光眼皮看了一會，自言自語的說道:“角膜充血，看著確實很像啊……”

　然後問黃憶光:“身上感覺到發癢嗎?”

　黃憶光極力配合:“有點。”

　韓明庫出了屋子，對跟在身後的賈政說道:“初步診斷，症狀非常明顯。”

　賈政轉臉征求獄醫的意見。

　獄醫抱怨著說道:“醫院都來車了，直接拉走就行了，非要複查一遍，你們也不嫌麻煩。趕緊送走吧，是不是麻風病，觀察一段時間就知道了。”

　賈政苦笑道:“這是監獄長的命令，我也是上支下派。”

　獄醫小聲嘀咕著:“他怕傳染不敢來，讓我們玩命……”

　黃憶光拖著腳鐐，艱難的上了救護車。

　賈政隨即在車外上了鎖，鑰匙交給了隨車押送的獄警。

　二十名獄警全副武裝，分乘兩輛廂式警車押送。

　救護車駕駛室也安排了四名獄警。

　駕駛室有兩排座，最多能坐下八個人。

　兩名獄警坐到最後一排，以便隨時監視車廂裡的黃憶光。

　韓明庫也坐了過去，隻說消毒裝置需要人工操作。

　另外兩名軍統特工和一名獄警坐中間一排。

　還有一名獄警坐副駕駛座位。

　此刻，二樓監獄長辦公室。

　馬孝天和監獄長站在窗前，目送著救護車開出了監獄大門。

　監獄長說道:“依著我，何必多此一舉呢，直接就地槍決，多簡單一件事。”

　馬孝天搖搖頭:“處決黃憶光，目的是殺雞儆猴，震懾後來者。悄無聲息的把人殺了，不符合汪先生的意圖。”

　監獄長眉頭緊鎖:“萬一要是出點意外，你我可都不好向上面交待啊……”

　“你擔心路上出意外?”

　“軍統那幫家夥膽大包天，什麽事都乾得出來。”

　“你的人在明，我的人在暗，雙保險，不會有事的。”

　“你的人?”

　“這麽大的事，我怎麽可能坐視不理呢。”

　“那最好了，有您親自坐鎮，我也可以高枕無憂了……”

　……

　途中，救護車駕駛室內。

　黃憶光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望著正前方。

　救護車是全封閉車廂，四周沒有窗戶，只能透過玻璃隔板看前面。

　韓明庫緊了緊口罩，自言自語的說道:“麻風病可不是鬧著玩的，最好離遠一點……”

　兩名獄警一聽，身體下意識前傾，盡量和車廂保持距離。

　韓明庫趁機轉過身，用口型說道:“打開腳鐐！”

　黃憶光立刻明白了，醫生也是軍統的人。

　他轉過身子，悄悄從鞋底抽出那根鋼條，伸進鎖眼裡捅了一會，哢噠一聲輕響，腳鐐的鎖頭應聲打開。

　擔心被獄警察覺，腳鐐並沒有立刻拿掉，依然假裝鎖在兩腳之間。

　他挪到隔板近前，不著痕跡的對韓明庫微微點頭。

　很快，車隊行駛至永樂橋。

　韓明庫對前排一名軍統特工說道:“老王， 聽說你今天帶的肉包子，中午咱倆一起吃唄。”

　這是一句暗語，提醒自己人，準備動手！

　那名軍統特工笑道:“別想美事了，我自己還不夠呢！”

　副駕駛座位上的獄警說道:“要說這包子，還得是豬肉餡好吃，一咬一兜油，那才叫一個香！”

　另一個獄警說道:“哎，你們吃過上海南翔小籠包嗎?”

　“沒吃過。好吃嗎?”

　“好吃嗎?把嗎字去了！我這麽跟你說吧，天底下最好吃的包子，就是上海南翔小籠包！”

　“你吃過嗎?”

　“當然吃過！”

　“別吹牛了，你去過上海呀?”

　“小時候，家父帶我去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