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在林中蔓延,火把自人的手中拋飛半空,照去的林間,喊殺聲、契丹話語此起彼伏,滿山遍野都是人的身影。
衝下山腰的兩支萬人的兵馬,皆是沙陀精銳,由於當年李克用在潞、澤兩州大敗,主力盡損,傷了元氣,
便將黑鴉軍打散以此為骨,重新搭建的幾支兵馬,其中一支由李存勖交到李嗣源手上聽用,是少見的一支強軍。
而兀力速麾下這支被截斷的契丹兵馬,乃各部落挑選的勇士組建,驍勇善戰,或山林中極好的獵手,哪怕分到兀力速手裡,放到中原也是算的強兵。
短短的片刻遭襲,傷亡百余人後,迅速重整隊伍變陣,前後夾擊攔腰殺進來的沙陀兵,後者同樣不懼,視野之中,無數槍矛抽刺、刀光斬下,周圍到處都是人的、馬的慘叫,血肉亂飆的畫面:盾牌推擠盾牌、長槍卡在人肋骨難以拔出、中刀的身影捂著頸脖壓著噴灑的血漿搖晃倒下......
呼喊、慘叫、嘶鳴的聲音混雜一起,帶著親衛的兀力速調轉方向,帶著麾下五百騎兵高舉著直刀殺近一千多人組成的防線,缺少衝鋒距離,戰馬短時間內難以突破,看著切斷了的隊伍,心裡頗為焦急,隨手劈死一個撲來馬身的沙陀人。
兀力速陡然感覺殺意襲來。
一聲怒吼:“那個契丹將領,某的!”
那是漢話,他能聽懂,循著聲音、殺意的方向,一個拖著大槍的身影直接撞開兩個契丹士兵,發足狂奔,猶如一尊戰神,帶著百余沙陀兵踏著滿地落葉朝這邊衝來。
“契丹賊將,把你腦袋拿來!”
奔行的百余人狂衝,硬生生撞去正與一千兩百人廝殺的契丹騎兵側面,山道狹窄,並不適合騎兵擺開陣型,陡然的衝鋒,刺來的槍陣直直插入馬身,或馬背上方的契丹騎士,頓時一片人仰馬翻的情形。
契丹縱橫北方,由耶律阿保機一手打出,麾下所帶的兵卒大多數有著拚殺出來的血勇,此時不少人選擇下馬,拚接馬軀為遮掩,與槍陣周旋廝殺起來。
兀力速還騎在馬背上,正向後陣中退去,身邊親衛不敢擅自亂動,緊緊盯著蔓延過來的衝殺,然而對方領頭的漢人將領極悍勇,一杆大槍左右橫掃,觸及馬腿紛紛砸斷,狂吼著一往無前的衝來。
“沙陀人就是沙陀人,突厥話都不會說,盡言漢話,爾等早已亡了!”
兀力速手中長矛唰的投出,那邊響起‘噹’的一聲濺出火星時,他拔出腰間直刀,視野那頭,衝殺的漢人“啊——”的怒吼,掃飛一人後,槍頭猛插入地面,槍杆彎曲的瞬間,身影唰的投去半空,朝馬背上的契丹將領,拔出了刀鋒。
石敬瑭的聲音響徹:“我要你的命!”
刀鋒磕在一起,是呯的一聲,他虎口發麻的同時,反震的力道將他推回,石敬瑭另隻手忽然有微微火光的東西丟出。
“看暗器!”
呯的輕響,那邊馬背上的兀力速抬起大手,一把將飛來的東西穩穩捏住,是帶有溫度的鐵球。
“什麽東西?!”
目光之中,微微火光燃燒殆盡,已沒鐵球上的小孔,然後,是‘轟’的一聲巨響,大團焰光衝天而起,將對方身形包裹了進去。
巨大的聲響也將周圍廝殺的契丹騎士、沙陀步卒嚇的呆在原地忘記了進攻。
望去的方向,倒飛的身影落去林間,火光裡的戰馬腦袋炸去一半,無數血肉伴隨半隻手掌掀去夜空。
同時,戰馬前傾轟然墜地,馬背上的兀力速胸甲凹陷,鐵盔掀飛,整張面門都已血肉模糊,隨著戰馬墜地,
一起落去地上,親衛衝去搶奪時已經沒了呼吸!“咳咳......老子離開長安,偷偷藏了幾顆,想不到還能派上用場!炸不死你!”
石敬瑭撐著樹軀搖晃起身,臉上也有被衝擊而來的熱浪掃出的紅痕、黑煙,看到被炸死的契丹將領,與熏黑的臉相比,裂開的嘴角,牙齒白森森的令人戰栗。
他疼痛呲牙,撿起地上不知誰的兵器,重新加入戰團,嘶吼:“契丹將領已死,此仗我等勝矣——”
衝去的方向,廝殺的喧鬧再次拔高掀去夜空,遠遠的,皎潔的月色正在收斂,青冥的顏色裡,遠在另一個方向的契丹大營,也被遠山忽然一聲悶響驚動,出征在外,尤其有著拒敵的重任,神經是緊繃的。
聲響在靜謐的夜色之中回蕩時,營中已站了不少兵將的身影。
蕭痕篤披好甲胄出來,仍由牽馬的親衛站在一旁,觀察了夜色之中動靜後,便讓士兵散去,隻招來斥候營,前往對面山巒打探消息。
雖說陛下與皇后最近有些隔閡,但終究是一家人,耶律阿保機能有今日,少不了蕭族出力,面子上,他也要為了月裡朵將差事做好,讓皇帝挑不出毛病。
不過剛才那忽然一聲動靜,委實讓他有些不安,在帳內來回走動等待消息回來,待到天色漸漸放量亮,才有第一撥斥候帶著消息回營。
得知是兀力速設伏山中的兵馬與漢人援兵發生戰事,不由松了口氣,若只是這樣,那就犯不著增援,他只需看顧好這面就行。
然而當第二份情報遞到他手上,斥候入山發現大量部落兵屍首,蕭痕篤原本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趕緊召集軍中諸將過來議事,是否增援兀力速時,第三個快馬攜帶消息迅速在帳中傳開。戰場上,斥候在一堆屍體當中,找到了兀力速的屍身,腦袋被人割去,所帶兵馬除了留守大營的,幾乎全軍覆沒。
頃刻,帳內一片鴉雀無聲。
諸將目光齊齊望著攤開消息的蕭痕篤雙手都在微微發抖。
不久,又有斥候回來。
正西、西北兩面,有兩支數量不詳的漢人兵馬正從官道直撲而來。
一股不詳的氣息,漸漸在帳內彌漫。
.......
幽州戰場西北,距離新州百余裡,穿行山脈的隊伍重新下了山腳,傳開的號令裡, 一道道身影密密麻麻的在原野、樹林間癱軟坐下,進行短暫的休整。
耿青騎著戰馬緩緩出來,眯起眼睛,看了看升上雲間的日頭,舒服的伸了一個攔腰,舒展下筋骨。
旋即,朝左右揮了揮手。
“按照原定計劃,王彥章為主帥主持中軍,謝彥章、賀瑰為左右兩翼,推進幽州!聲勢大一點,就說雍王耿青征討契丹!”
打發走了令騎,一身雪白常服的九玉促馬來到跟前:“那我們......”
“去一趟蔚州,回耿家村,給我爹掃掃墓,很多年沒回去了,是一定要過去看看的。”耿青二指夾著短須撫了一下,“就當衣錦還鄉,也讓村裡親戚知道,他們家中跟我出來的親人都混的不錯。”
說完,去前面休息,到的中午出了飯,與王、謝、賀三人叮囑了一番,便帶著五千兵馬調轉方向,向西進入蔚州地界。
本就是交戰的時間,蔚州刺史聽到數量五千的兵馬忽然出現,嚇得連夜派人出來查看,得知乃是梁國雍王帶兵前來支援幽州,途經這裡,想要回老家看看。
這讓那位刺史頗為糾結。
別人增援幽州,是有情面的,想要返回故鄉,又是合情合理,自己這邊若是不讓其通行,怎的說不通,而且,還帶五千兵馬隨行,哪裡敢輕易去觸鋒芒。
熬了一夜想出對策後,讓府衙沿途通傳,讓下方各縣衙門多布置眼線盯著對方一舉一動,至於其他的?
那位刺史還沒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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