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不再站著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尼克斯已經鎖定勝局,而是他感覺沒有擔心的必要。
不擔心不代表他們必勝,因為他不打算讓謀殺緊逼持續整個下半場。
尼克斯的謀殺緊逼“僅僅”持續了6分鍾,期間,凱爾特人三次請求暫停,能換的人都換了一遍,結果依舊被尼克斯打出21比8的進攻波。
路易不禁思考一個問題。
究竟是謀殺緊逼的強度增加了,還是凱爾特人相對地變弱了?
可能都有,雷吉·威廉姆斯的加盟使尼克斯的謀殺緊逼無懈可擊,他太適合了。
在他們再次面對全員健康的凱爾特人主力陣容之前,路易始終認為1987-88賽季的謀殺緊逼才是巔峰。
現在,他可能得改變主意了。。
大概是因為那年他們首次淘汰凱爾特人,所以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超越的印象。現在看來,由威爾遜和羅德曼領導的這個班子已經超越了那一屆。
因為當時的謀殺緊逼成員,位於巔峰的人不多,而這個謀殺緊逼,羅德曼是DPOY,威爾遜是一防,斯蒂文斯和塞利都在巔峰期,威廉姆斯是羅恩·哈勃式“這貨居然沒進過防陣嗎?”的防守大閘。
正是這五個人,不夾雜其他欲望,冷酷無情地給予凱爾特人心理上最沉痛的一擊。
這六分鍾可能會讓綠軍懷疑自己。
現在,85比71,比賽剩下一節半。
看見路易換下威廉姆斯、斯蒂文斯和塞利,MSG的掌聲四起。
他們知道尼克斯在剛剛獻上了多麽偉大的防守。
更有趣的是凱爾特人的反應,CBS的導播給了克裡斯·福特鏡頭。
他看見尼克斯換人,直接把臉轉了過去,確認尼克斯三上三下後,他條件反射地說了句話。
有人用唇語解讀了出來,那句話是“謝天謝地”。
敵人越怕你做的事,你越應該做。
在任何行業,這都是一句至理名言。
路易知道凱爾特人有多畏懼謀殺緊逼,當他用這套殺人誅心的戰術在6分鍾內建立起14分的領先優勢,他的對手當然都會祈禱他住手。
一旦你要用祈禱來讓對方放你一馬,說明你只是待宰的羔羊,死活都不是你能決定的。
路易選擇停手,給了凱爾特人喘息的機會,似乎讓比賽重新有了懸念。
福特可能是這麽想的,但路易並不這麽想。
新換上來的三名球員是斯托克頓、米勒、尤因。
搭配威爾遜和羅德曼,防守整體性稍稍下降了,但強度絕對是提升的。
尤因入選了今年的二防,但誰都知道,如果不是一防的奧拉朱旺、桑普森太過強大,他完全是一防的水平。
可惜的是,斯托克頓的防守在托馬斯面前確實白給。
米勒的防守也屬於馬馬虎虎的水平,所以尼克斯在換了陣容之後,攻防更加均衡全面,但防守端存在著凱爾特人可以利用的缺口。
急於追分的凱爾特人,自然要瞄準缺口全力進攻。
伊賽亞·托馬斯突破斯托克頓,急停跳投。
這樣的畫面不斷上演,凱爾特人從來不缺站出來壓住局面的人。
尼克斯這邊呢?他們並不像凱爾特人那樣打巨星球。
克裡斯·福特對局面已經失去控制,因為他只是代理教練,而且還不像1983年的路易一樣做好了準備。
尼克斯在路易的調教下,有扎實的戰術素養。
對方打巨星球,尼克斯的回應球看起來卻平淡得多——米勒和威爾遜清空一側的手遞手,米勒空切得分。
雙方旗鼓相當地對抗。
凱爾特人更著急,他們需要追平比分。
可是,在第三節剩下的幾分鍾,分差並沒有縮小。
凱爾特人進一球,尼克斯就還一球。
96比82
比賽進入第四節,未來的12分鍾將決定凱爾特人整個賽季的命運。
路易換下了被托馬斯當漏洞打的斯托克頓,換上霍納塞克,保留了米勒,最後問威爾遜:“Benj,丹尼斯,你們想休息會兒嗎?”
威爾遜打滿了第三節一整節,從前半節的謀殺緊逼,到後半節的進攻對飆,他都參與了。
讓人詫異的是,威爾遜還保持著均勻的呼吸頻率,肯定地點頭:“第三節那種強度對我來說只是熱身,教練。”
“好啊,你要是這麽說,那我第四節可要讓你打到凱爾特人投降為止。”路易玩笑地說。“丹尼斯,你呢?”
羅德曼興奮地說:“看來我要打滿下半場了。”
因為他們知道,凱爾特人不可能投降。
哪怕分差被拉到20分,凱爾特人也不會接受失敗。
伊賽亞·托馬斯不在乎面前站的人姓霍納塞克還是斯托克頓。
他有過硬的個人能力來晃過面前的對手,並且,進入三分線,他隨時能拔起投籃。
但他的春天結束了。
尼克斯的包夾戰術回歸,只要他突破,側翼的球員一定協助防守,幫助霍納塞克防守他。
此舉收獲了成效,可惜尼克斯在第四節剛開始的前幾分鍾也沒找到手感,雙方互相打鐵,蹂躪彼此的籃筐。
“伊賽亞·托馬斯在遇到包夾之後完全進不了球,尼克斯之前就應該這麽防守他。”
斯托克頓的話給了胡比·布朗秀見識的機會。
“這就是路教練的高明之處了。”布朗解釋說,“這場比賽強度太大了,一場的消耗抵得過兩場,不論是他們貫徹前幾節的包夾,還是第三節的全場緊逼,都是耗費精力的一件事。哪怕尼克斯擁有讓人羨慕的陣容深度,也不能這樣透支球員的體能。所以,當伊賽亞在進攻端隨心所欲地投籃,尼克斯的防守沒有變動,而是耐心地在進攻端以牙還牙,這為他們在第四節重拾包夾戰略創造了基礎。”
為雙方的打鐵秀破冰的人,是本傑明·威爾遜。
他運著球,迎著伯德的防守大變向橫撤步收球跳投。
“唰!”
99比82
“雙方的差距已經來到17分了!”
“等等,拉裡在做什麽?”
“他直接在三分線外一米的位置出手了!”
伯德還了威爾遜一球。
下個回合,威爾遜連球都沒接到,米勒空位三分不進。
凱爾特人快速反擊得分。
87比99
尼克斯進攻端的特權球員有兩位,威爾遜和麥克海爾。
麥克海爾常年來吃素的副作用越來越大了,於是他只能算半個,威爾遜成為了唯一。
威爾遜有特權,但很克制,如無必要從不去當特權球員。
需要他當特權球員的時候,不需要路易提醒,他自己知道該怎麽做。
現在,他跑到前場三分線外,向霍納塞克招手。
霍納塞克明白他的意思,把球傳過去,再向右側拉開。
羅德曼會堵塞空間,尤因出不了三分線,但沒關系。威爾遜不需要什麽進攻空間,他運著球,要來尤因的擋拆,盡管有桑普森協防,他的進攻依舊是不可阻擋的。
他用速度過掉桑普森,衝進籃下暴扣。
101比87
威爾遜慢跑著,對不遠處的伯德說:“事到如今,你連防守我都不敢了嗎,歷史最佳?”
伯德驟然大怒。
隨即在進攻端低位要球,用身體強吃威爾遜,扳回一城。
伯德處理球的速度快到尼克斯來不及包夾。
這兩人的對飆將要決定整場比賽,和凱爾特人本賽季的結果。
路易看著威爾遜,他那張明明還很青澀的臉,充斥著一股堅毅的力量。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會被伯德打到懷疑自我的年輕球員了。
年僅23歲的威爾遜,是這個聯盟中僅有的五位超級巨星之一,另外四位,分別是伯德、桑普森、喬丹、悲劇師。
如果說,平日裡那個無私的,不爭不搶的,對數據無所謂的威爾遜,是他刻意在團隊中扮演的角色,那麽現在這個站在凱爾特人的對立面,性如烈火,鬥志旺盛,就像一團被點燃的乾草的人形雞血,才是本傑明·威爾遜最真實的自我。
這種時刻,他不會放過。
他知道這代表什麽,矗立在面前的高山名為歷史最佳,翻過這座山,東部將迎來一位新的國王。
於是,威爾遜在之後的6分鍾裡,12投11中,其中有一段連續命中10球。
6分鍾內,他單槍匹馬轟下26分。
伯德的表現並不差,但他現在受到傷病和身體老化的影響,持續性大不如前,這段對攻,他隻得到18分,幸而有桑普森的進攻籃板,凱爾特人在此期間的得分並不亞於尼克斯,分差還沒有被拉開。
可是,威爾遜的氣勢,已經完全壓製不住了。
123比108
比賽時間剩下4分鍾,凱爾特人落後15分。
可以說,留給他們創造奇跡的時間已經不多。
伯德外線持球,威爾遜主動去防他。
當伯德選擇用投籃假動作去騙威爾遜,此次進攻的結局就定下了。
威爾遜看穿了他的假動作。
自打尼克斯作為凱爾特人的挑戰者開始,威爾遜就把伯德當成假想敵,他日日夜夜地看著凱爾特人的比賽錄像,研究伯德的技術。
他發現,當他把伯德的技術都參透了,其他人的假動作在他眼裡,就像糟糕的表演,痕跡清晰無疑。
此刻,他將伯德的球打向前場。
他向前奔跑,伯德咬著牙轉身追過去。
他的速度不如威爾遜,追是肯定追不到的,但他不會放棄。
威爾遜故意放慢速度讓他追上來,他好像不知道這裡面有陰謀,執意上前,跳起來封蓋,最終讓這個年輕人頂開他的身體暴扣得分。
裁判無法忽視拉裡傳奇在此過程中的犯規動作。
“嗶嗶!!!!”
“球進有效,拉裡犯規!”
“Benj在拉裡身上打進了一記有可能殺死比賽的Andone!”
威爾遜並不打算去拉伯德一把, 他站在籃下,冷酷地說:“我不會沾沾自喜,因為你已經不在全盛期,但總有一天,我會成為最好的球員。”
總是在威爾遜面前板著一張臉的伯德笑了,自負地說:“不會有那一天的,你連現在的我都搞不定。”
伯德在嘴硬,凱爾特人大勢已去。
路易不知不覺又站起來了,他親眼看著伯德進入聯盟...不,當伯德加入凱爾特人的時候,他就站在奧爾巴赫的辦公室見證那一幕發生。
他了解伯德,知道這人有多麽要強,現在他依然很要強。
路易還看得出,伯德的背傷仍然在困擾他,或許他不該打季後賽,如果換到一個對球員更負責的時代,他絕不會以這個狀態出現在球場上。
“你看什麽看?”伯德不爽地說。
他絕對不希望讓路易看見自己沮喪的樣子。
“你這落魄的醜態,我巴不得多生出一雙眼睛好好欣賞呢。”路易笑問,“你差不多可以滾下去了吧,鄉巴佬?你們今年到此為止了!”
“誰他媽告訴你到此為止了?”伯德就像路易侮辱了他一樣,“還沒結束!”
路易本來想在他的傷口上再撒幾把鹽,但不知怎麽,他沒那麽乾。
他深呼了一口氣。
“輕易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執堅持了不該堅持的,這就是你。”路易無可奈何地說,“這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