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裡埃爾戳了塊最大的土豆放到碗裡，遞給藏獒，藏獒高興的搖起尾巴，一口咬下去，發出呼嚕嚕的聲響。

　　李爽啃完兩個土豆，肚裡有了食兒，話跟著多起來，“如今夜黑風高、天寒地凍的，就留咱們孤男寡女四人在地堡裡，怪無聊的，不如做點有意思的事?”

　　星野純夏纖細的眉目瞥他一眼，微微擰起。

　　李爽嘿嘿一笑，趕忙解釋，“我是說，漫漫長夜大家又不著急睡覺，就做做遊戲或者講講故事打發時間嘛。”

　　路燃一挑眉毛，“你先講個，起一頭兒。”

　　李爽搔腦袋，“我肚子裡可沒啥墨水，你要非逼我講，那我倒真有個故事要講。”

　　星野純夏小口咬下最後一塊土豆，一臉好奇的望著他。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

　　“……”路燃。

　　“納尼?”星野純夏。

　　加布裡埃爾半截土豆咽不下去了。

　　“我覺得有必要對你進行一下社會教育。”路燃捏緊了拳頭。

　　“哎別啊，我真不會講故事。”李爽紅著老臉，“那我給大家講講一個年輕人的故事吧，這個年輕人呢心地善良、樂於助人，對待每個戰友、百姓都親切有禮，甚至受到了國家的褒揚……”

　　“你說的這個年輕人如果叫**的話，”路燃拳頭哢吧響起來，“我不介意讓你今晚早些睡過去。”

　　李爽趕緊噤聲，埋頭拿樹杈在地面劃拉起來。

　　“講點別的吧，”路燃說道，“我給大家起頭講個故事，是一則來自東方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郭靖，他是草原上鷹擊長空的勇士，有天來到中原……”

　　三個人津津有味聽他講起了《射雕英雄傳》，故事情節不算磕絆，因為路燃打小記憶力好，讀過的書都會印在腦子裡，這本書的故事講給眾人也算信手拈來。

　　故事講到深更半夜，所有人都昏昏沉沉睡倒過去，路燃重新添了點柴禾，拿棍子捅了捅，確保今夜火坑不會熄滅，才裹緊了棉服靠在一旁睡著。

　　這晚他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見在一個破曉的黎明，幾百萬異鬼如同滾滾洪流，從多個方向越過生命之牆發動了閃電戰，路家軍首當其衝，同異鬼展開激戰。

　　其中身為指揮官的路燃英勇善戰，帶領路家軍消滅了一波又一波異鬼，可敵眾我寡，不少兄弟壯烈犧牲了，李爽被敵人俘虜了，這小子貪生怕死，不僅當了叛徒，還帶敵軍來抄路家的後路。

　　路燃隻好帶親兵殺出重圍，各個集團軍和警備部隊在他的指揮之下，迅速施行戰略轉移。在會合後方的俄軍之後，他決定誘敵深入，一舉殲滅異鬼主力。

　　夢裡，路燃口叼卷煙，站在指揮部的軍事地圖前，身披大衣兩手叉腰，一臉的凝重，助理星野純夏送來的雞湯都沒心思喝。

　　最後，他睿智而又堅毅的目光，終於落在地圖中部的烏拉爾山脈。烏拉爾山形勢險峻，自古以來被視為兵家必爭之要地，異鬼的數量優勢無法在此發揮，路燃便指揮兵團從此地三面圍殲……

　　翌日一早，加布裡埃爾帶著路燃和李爽繼續出去砍柴，星野純夏和藏獒留下來看守地堡。

　　隨著西伯利亞寒流的逼近，蒼穹之下籠罩的冰原寒風凜冽，嗚嗚咽咽的風聲有如狼嚎。

　　路燃和李爽兩人隻戴了頂皮帽子，身上的軍大衣在這種極端天氣下顯得格外單薄，根本擋不住刮刀子一樣的白毛風。

　　李爽在雪地裡凍得上下牙關捉對兒廝打，原本出門前說要打一隻麅子當下酒菜的雄心壯志早給拋去雲霄之外了。

　　路燃抬頭看著天空，只見北方的天際線積滿了烏雲，黑壓壓的仿佛要從天上掉下來一樣。

　　三人埋頭頂著風雪到處揀木頭，轉悠一天，幾乎都走到原始森林外圍了，李爽出餿主意要進去打個獵，結果森林裡一聲響徹林野的虎嘯瞬間把他嚇清醒了，就灰溜溜跟著打道回府了。

　　這種白天撿柴、晚上燉土豆的日子陸陸續續過了一月，有天李爽饞蟲實在忍不住了，便提議包餃子吃，包點肉餡的，再出去打點野味，晚上把地堡那幾瓶洋酒對付著消滅掉，權當提前過年了。

　　管家婆星野純夏頭一個反對，“咱們的面省點吃還湊合，要是提前包了這頓餃子吃，別說過年的時候連餃子都吃不上，年後一周一頓的白面饅頭也沒了。”

　　加布裡埃爾沒吃過餃子，不知道東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傳統，他心心念念白面饅頭，一聽說要沒饅頭吃，也跟著反對。

　　李爽說:“外頭天寒地凍，咱們躲在地堡裡出不去，黑天白晝都分不清，過不過年有什麽分別，你要讓我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沒酒喝涼水，先把今兒個這頓餃子吃了再說！雖然身陷風雪，但也要有這份樂觀主義精神不是?”

　　星野純夏道:“你這是盲目樂觀主義，大西洋寒流帶來的暴風雪一刮就是好幾個月，你現在把好東西都吃光了，往後幾十天頓頓土豆嗎?”

　　眾人為了是否包餃子，各持己見爭論了半天。

　　最後還是路燃做主，對李爽和星野純夏道:“吃不吃餃子你們聽我的。今天已經是我們流落冰原的一個月，這一個月我們大家齊心協力、省吃儉用，積攢了充足的木柴過冬，值得好好慶祝一番，所以這餃子得包。但是從此之後，咱們必須有計劃地分配木柴和白面，並且嚴格按計劃執行。”

　　四個人正在地堡中商量包多少餃子，那條藏獒卻變得坐臥不安，一圈一圈在地堡裡打轉，又用腦袋頂門板，瞪起兩隻眼對著冰原發出低吼。

　　它這一撞開門不要緊，冷風呼呼從縫裡直往地堡鑽。

　　李爽連聲叫冷，忙將藏獒趕走，冒著風雪用力把門板關緊。可這藏獒一整天都不安寧，在地堡裡不停轉圈。

　　路燃感到十分奇怪，卻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要說外面有野獸出沒，藏獒應該不至於顯得如此緊張，或許是這場百年不遇的寒流哈巴爾逐漸逼近，讓狗都覺得危險了！

　　下午，外邊刮起了鬧海風，就是打旋的強風夾著暴雪，這種風刮起來的響動，如同瘋狗狂吠，一連幾天都停不下來。

　　隨著黑雲壓城，冰原上湧動起一團團彌天漫地的大霧，那是強烈氣流圈起的雪霧，連了天接了地，往地堡席卷而來。

　　而在此時此刻，路燃他們正在地堡裡忙著包餃子，在這種環境包餃子，意味著改善生活，但是吃餃子容易包餃子難。

　　說起吃來，路燃和李爽、加布裡埃爾哥兒仨，比架勢、比吃相、比速度，各有各的絕招，沒有一個白給的，包餃子卻勉為其難，連擀麵皮兒都不會，更何況還有個加布裡埃爾連見都沒見過。

　　好在有星野純夏在，幾個大老爺們終於不必再為包餃子、煮餃子發愁了。這東洋女孩不僅成績是學霸、跆拳道是黑帶，所有家庭主婦會的東西她一樣不落都信手拈來，簡直是賢妻良母的典范。

　　本來打算留到過年吃的午餐肉罐頭也打開了倆，準備好好吃上一頓，但是男人們不敢忘記到各處巡視。

　　整個地堡有二十多間屋，總共住得下一個加強排，煙道露出地面，如同聳立在冰原上的墓碑。

　　外面有間柴房，乾打壘的夯土牆，除木柴外，還有堆積如山的乾草，以及摻雜了草籽的沙袋。加布裡埃爾留守的任務之一是確保柴房安全，防止積雪太厚把它壓塌或者發生火災。

　　下午，星野純夏留在地堡裡準備煮餃子，路燃和李爽、加布裡埃爾三個人穿上軍大衣，把皮帽子捂嚴實了，去外面巡視一下周圍的情況。

　　路燃望到遠處白茫茫的一片，估計這股從海上吹來的暴風雪，今天夜裡就會將整片冰原完全吞沒！

　　李爽發牢騷說:“這鬼天氣，突然變得這麽冷，出門站不了多久，就能把人的耳朵凍掉，可總不能在地堡裡撒尿，問題是出來撒尿的話，尿也得凍成冰柱子，到時候還得拿棍兒敲。”

　　路燃拖著兩條被凍住的清鼻涕挖苦道:“你這死胖子怎麽天天叫苦，艱苦奮鬥是咱們東方人的光榮傳統啊，反正禦寒的柴禾備足了，天冷就把地堡燒熱點兒。一會兒咱回去吃完星野純夏包的餃子，半夜聽著外面呼嘯的風雪，我再講上一段兒《射雕英雄傳》，那還有什麽可追求的?當然了，假如洋酒管夠那就更好了，餃子就酒，越吃越有，喝上幾杯也能有效驅寒。假如再能打兩隻兔子當野味，咱烤上兔子肉下酒，那得是何等的美味啊?一邊兒啃著兔子腿兒，喝幾杯小酒兒，最後再來上一大碗肉餡兒的餃子墊底兒，這小日子就沒得比了！”

　　李爽聽得悠然神往，忍不住補充道:“吃餃子得配大蒜啊！假如再有幾瓣兒大胖蒜，然後把地堡燒熱了，沏上一缸子燒酒，哥兒幾個半躺半臥，《射雕英雄傳》這麽一講……”

　　話音還未落地，忽見一隻滿身冰霜的野兔，沒頭沒腦地奔向路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