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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攝影師手劄》第六百一十五章 不敢下嘴的狼
在火車頭的牽引下,哐當哐當前進的悶罐車廂裡,衛燃和傑克兩人獨享了一張充當座位用的板床。
  “維克多,你是白癡嗎?你怎麽把那兩枚戒指還給他了?”
  傑克一邊打量著手腕上剛剛多出來的腕表一邊埋怨道,“我以為你會把它們丟出去呢,而且那個叫摩根的也根本沒和你說謝謝。”
  “你就沒想過你們的賭局鬧大了的後果?”
  “什麽後果?”傑克不解的問道。
  “你有把握把這列車廂裡所有人的東西都贏過來嗎?”衛燃無奈的問道。
  聞言,傑克格外認真的想了想,隨後竟一本正經的答道,“問題不大。”
  “好,就算你把所有人的東西都贏過來,然後呢?”
  衛燃像是看傻子似的看著傑克,“你真的那麽做了,就算半路上他們把你丟出去我都不意外。而且你也不一定一直贏,說不定等你下車的時候,你身上那些東西就會全都輸乾淨了。最重要的,你別忘了,我們是去做戰俘的,不是去賭城撈錢的。”
  聞言,傑克下意識的裹緊了大衣捂住了肚子,訥訥的低聲答道,“說的...說的確實有道理。”
  “見好就收吧”
  衛燃看了看其余的俘虜,“我們相互放哨,每人四個小時,我先睡一覺,你如果不想自己身上的東西被偷,最好瞪大了眼睛。”
  本就是故意嚇唬傑克的一句話,後者果不其然更加緊張了。畢竟他自己人知道自己的事,真要是被同一個車廂的人發現自己身上有那麽多值錢的物件,尤其這一車相都是白人,而且其中至少一半都是美國人的情況下,他自己還真不一定保得住。
  沒再搭理緊張兮兮的傑克,衛燃直接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有那些負責看守的志願軍戰士在,他根本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唯一的危險,也僅僅只是來自頭頂的美國飛機而已。
  但他現在是個戰俘,就算飛機來了也根本幫不上什麽忙,所以眼下能做的,自然也就只剩下好好睡一覺了。
  在哐當哐當的白噪音中,衛燃很快便進入了夢鄉。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傑克已經雙手抱著肚子,靠著床架睡著了。
  不止他,就連周圍的其余俘虜也各自找地方睡的呼嚕震天,而那些負責看守的志願軍戰士,也湊到了一個火爐邊上,相互靠著坐在了一起。
  動作輕緩的起身,衛燃走到那位志願軍班長身前兩米遠的位置,擼起袖子,用手指頭點了點並不存在的腕表。
  顯然,這名班長看懂了衛燃的意思,但他卻只是同樣擼起袖口,露出滿是凍瘡的雙手示意他並沒有手表,同時露出了一個帶著歉意的笑臉。
  見狀,衛燃也不急著回去,摸索著從兜裡摸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支塞進了自己的嘴裡,隨後將剩下的遞給了對方。
  猶豫片刻,那位班長最終還是沒有接過衛燃的香煙,而是從自己的兜裡掏出了一包好彩牌的美國香煙。
  借著對方遞來的火柴點燃了香煙,衛燃指了指火爐邊的木頭箱子,在那位班長點頭之後,這才坐了下來。
  借著火爐燃燒時釋放的紅光,以及頭頂昏黃的燈光,衛燃可以清楚的看到,無論這位班長還是他旁邊那幾個志願軍戰士,他們看起來都格外的年輕,估計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三四歲的模樣。但無一例外,他們的眼睛都格外的明亮、自信,而且堅毅。
  緩緩從兜裡掏出相機,衛燃比劃了一番拍照的動作,隨後看向了那位班長。
  “風紀扣!”這位年輕的班長輕聲提醒了一句。
  話音未落,周圍的本就坐的筆直的幾名戰士立刻放下了手裡的茶缸,動作整齊劃一的整理了一番頭上的軍帽,又系好了領口的風紀扣,最後又挨個起身抻了抻衣角。
  直等到僅有的這三四名戰士都整理好個人儀表,那位班長也站起身仔細的收拾了一下,這才重新坐下朝衛燃點了點頭。
  見狀,衛燃笑著指了指放在火爐邊的茶缸和吃到一半便被放下的玉米餅子。
  那為班長愣了愣,隨後臉上露出個溫和的笑容,低聲說道,“該做什麽做什麽。”
  聞言,那幾位戰士立刻各自端起了茶缸子,又或者拿起了火爐邊烤的焦香的玉米餅子,但他們卻再也沒有解開領口的風紀扣。
  耐心的等了十多分鍾的時間,衛燃直到一名戰士將手中印著“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字樣的搪瓷缸子遞給身邊的戰友時,這才按下了快門。
  心滿意足的朝著那位不知道姓名的班長笑了笑,衛燃將相機揣進了兜裡,一邊抽著煙,一邊聽著那些志願軍戰士有一搭沒一搭的低聲聊著什麽。
  在漫長的等待中,頭頂透氣窗外的夜空漸漸被陽光照亮,這列火車也在一個不知名的車站進行了短暫的停靠。
  溫暖的車廂裡,衛燃也得到了自上車後的第一餐。打開鋁製飯盒,這裡面除了熱騰騰的大米飯之外,還有老大一塊肥碩的魚肉以及一個煮雞蛋。除此之外,還有一把鐵皮的杓子和一柄同樣材質的餐叉。
  “黑鬼,把你們的魚肉給我怎麽樣?我用米飯和你們換。”一個美國士兵單腳踩著床板朝衛燃和傑克問道。
  “滾遠點”
  衛燃說話間已經往嘴裡塞了一大口湯汁濃稠的魚肉,隨後又挖了一大杓米飯。
  原本有些畏懼的傑克見狀,也立刻用叉子戳起魚肉狠狠咬了一大口,那張烏漆抹黑的臉上,還賤嗖嗖的做出了一副陶醉的表情。
  他們二人這囂張的模樣顯然激怒了這個白皮兒美國俘虜,只見他將手中的飯盒方對面的床上一放,雙手扶著床板就要往衛燃的臉上揣。
  只不過,還沒等他把腳抬起來,傑克手中的叉子已經抵住了他的褲襠,而衛燃手中的餐叉,則直接抵住了他的喉頭。
  “handsup!”那位志願軍班長一邊喊著一邊跑了過來。
  聞言,衛燃趁著舉手的動作,順勢用手中的餐叉在對方的喉節上狠狠的敲了一下,隨後便站直的身體。
  至於傑克,這個欺軟怕硬的黑貨更沒客氣,就在那名白人俘虜下意識的捂住喉嚨的時候,調轉餐叉,用握柄的尖頭狠狠的在對方的褲襠處懟了一下,隨後又借著舉手的動作,不輕不重的撞在了對方的鼻子上。
  這連番的黑手下來,那個索要魚肉的白人俘虜不但鼻子流出了血跡,而且還一手捂著喉結一手捂住了褲襠,發出了遠超實際傷害的哀嚎。
  不過,在看到包括摩根以及布倫登在內的那些美國白人戰俘臉上意謀得逞的笑容之後,衛燃便已經意識到,這索要魚肉是假,故意找他和傑克的麻煩才是真的。
  “等下這樣說”
  衛燃湊到傑克的耳邊低聲囑咐了一句,而後來先是把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瞪的溜圓,即跟著便緊緊的抿著厚嘴唇點了點頭。
  前後不到五分鍾,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軍人匆匆走進了車廂。與此同時,身後的艙門也“哐當”一聲被那位班長關上。
  “各位朋友,這是怎麽回事?”這位軍人笑眯眯的用英語問道,“是對我們提供的飯菜不習慣嗎?”
  “這位先生,你們提供的飯菜很好吃。”
  那個被衛燃和傑克下了黑手的白人俘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指著車廂裡僅有的兩個黑人,“但他們兩個卻說這些飯菜是垃圾,我本來只是想提醒他們,但他們卻打傷了我。周圍的人都可以給我作證。”
  “是這樣嗎?”這位軍人笑眯眯的朝摩根等人問道。
  “先生,確實是這樣。”摩根第一個跳出來說道,“我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就像艾倫說的那樣,一點不差。”
  “我能聽聽你們的看法嗎?”
  見那位軍人看向自己,傑克又看了眼衛燃,最終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說道,“先生,就像您看到的,這節車廂裡只有我們兩個是黑人,就在剛剛,艾倫要求我們兩個跳出車廂鬧事,為他們逃跑製作機會。
  毫無疑問,這是非常愚蠢的想法,我和維克多立刻製止的對方,但我們只會英語,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先製服對方,直到艙門關上為止。”
  “這位...同志”
  衛燃斟酌著用了個隊列分明的稱呼,接著傑克的話茬說道,“我們是美國陸軍後勤單位的有色連隊,我們的夥食並不比您和您的戰友提供的飯菜更好。
  這些食物我們已經非常滿意了,而且我們可以平等的和白人吃同樣的食物,享受同樣的待遇,我們實在沒必要逃跑。”
  隨著傑克和衛燃嘴裡冒出的一個又一個單詞,那位會英語的軍人臉上的表情倒是沒有什麽變化,但悶罐車廂裡摩根等人的表情卻一變再變。
  恰恰這個時候,一個穿著英軍製服的俘虜說道,“先生,我可以作證,那兩位可憐的黑人說的是真的。任何一個參加了這場戰爭的人,無論敵我雙方都知道,黑人在美國人那裡的待遇並不好。”
  “嘿,維克多,英國人幫我們說話了。”傑克喜笑顏開的說道。
  “他們可不是為我們說話”衛燃哼了一聲,心裡也暗暗罵了一句“臭攪屎棍子”。
  “既然這樣,你們兩個有什麽要求嗎?”這位軍人朝衛燃和傑克說道。
  “沒有,我們沒有任何的要求”
  衛燃攔住了傑克,搶先開口說道,“只要讓我們繼續在這個車廂裡平安的抵達目的地就好了。”
  這位軍人笑了笑,扭頭看向依舊捂著褲襠的艾倫,以及他身後的摩根等人,“我想你們肯定沒有什麽其他的意見吧?”
  “沒...沒有”
  艾倫尷尬的松開了一直捂著的褲襠,有著厚實的棉衣做個隔擋,傑克的那一下其實並不算重。倒是衛燃在他喉結上來的那一下讓他格外的難受。
  “既然這樣,祝你們用餐愉快。”說著,這位軍人便站起了身。
  “指導員,怎回事?”那位志願軍班長低聲問道。
  “沒啥事,一群人閑的皮癢癢,我估摸著又是為了搶東西相互潑髒水呢,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遇見了。”
  被稱為指導員的那位軍人說話間已經拉開艙門跳了下去,同時不忘囑咐道,“最後半天路了,都提高警惕。”
  “是!”那名志願軍班長舉手敬了個禮,隨後再次關上了艙門。
  能聽懂英語的走了,這悶罐車裡氣氛卻越發的微妙。最顯而易見的,以摩根為首的幾個美國人那眼神幾乎能把衛燃和傑克吃了。
  但傑克那倆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裡,卻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那感覺就像...就像吃草的羊突然發現身邊圍著的餓狼隻敢朝自己呲牙,但卻不敢真的下嘴咬一口時的錯愕與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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