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卡澤!卡澤還活著!”衛燃舉著送話器興高采烈的驚呼道。
阿留申連長一把搶過送話器,扯著嗓子狂喊道,“獵狗!獵狗!是否需要支援?”
位於德軍陣地後方的一片密林裡,卡澤抬頭看著周圍越來越近的狗吠聲以及時不時掃到自己臉上的手電筒光束,隨後又低頭看了看大腿上被子彈打穿的傷口,這才疲憊的靠著一顆紅松樹緩緩坐下,忍著疼痛對著送話器答覆道,“不...不用了,派出新的火炮觀察員吧!獵狗...申請退出呼號序列。”
“再見...我的戰友。”
阿留申連長遲遲不願放下送話器,而在無線電信號另一邊的卡澤,已經拉燃了藏在無線電和後腰之間的手榴彈。
“我們已經永遠失去了火炮觀察員”
阿留申將送話器丟到桌子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而他的喃喃自語卻已經被密集的炮火聲完全掩蓋。
前後相差不到一分鍾,一枚枚從頓河岸邊打出的炮彈跨過19號陣地,準確的砸在了德軍後方的火炮陣地上。
陣地對面的德國人沒了火炮支援,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立刻陷入了頹勢。在僅剩的四門反坦克火炮和大量的機槍火力交叉射擊之下,戰場上的德軍雖然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但同時也給400米外的戰壕補充了大量的兵力,而對方緊接著打過來的迫擊炮也讓剛剛獲得些許優勢的19號陣地再次回到了危機關頭!
“反擊!給我反擊!”萬尼亞舉著鐵皮喇叭朝那四門不同口徑的迫擊炮陣地狂吼。
而阿留申連長則搖動電話手柄,聯系上大後方吼來了一位火炮觀察員。
在新的火炮觀察員抵達之前,那些不久前才加入的老兵們卻並不甘心躲在掩體裡,而是帶著手底下的新兵們,將一枚枚迫擊炮彈和大量的子彈以最快的速度傾泄到戰壕外的戰場上,一次次的打退德國人的衝鋒,拚勁全力將他們壓製在了戰場中線之外。
在轟隆隆的爆炸聲中,這場才開始沒多久的戰鬥猝不及防的進入了最艱難的階段!而19號陣地的傷亡和損失也在幾何級的上漲!
足足半個小時之後,一名帶著眼鏡的火炮觀察員抵達了19號陣地,舉著望遠鏡一番觀察之後,直接呼叫來火炮將對面德國人辛苦挖掘的戰壕清洗的乾乾淨淨。
在這一輪炮火過後,這場在雨夜中的戰鬥總算進入了尾聲,同時也讓此起彼伏的哀嚎代替了槍炮聲。
衛燃和卓婭各自舉著手電筒在泥濘的戰壕裡穿梭,忙碌的統計著傷亡情況。而在指揮所裡,阿留申連長和鬢角被彈片擦傷的萬尼亞,以及那位才派過來的火炮觀察員,正對著陣地的地形圖緊鎖眉頭。
“傷亡情況怎麽樣?”阿留申連長見卓婭和衛燃回來,立刻放下手裡的筆問道。
卓婭歎了口氣,將手中的被雨水打濕的筆記本遞給了衛燃。
“反坦克炮損失兩門,重型迫擊炮全都炸毀,82毫米迫擊炮能用的還有一套。人員損失...”
衛燃快速計算了一番,在桌子對面那兩人關切的注視下說道,“還有戰鬥力的只剩下不到百人,另外還有大概不到20位傷員。”
阿留申繞著桌子轉了半圈,抬頭問道,“前出戰壕的反坦克炮還有戰鬥力嗎?”
衛燃聞言趕緊答道,“火炮完好無損,炮組成員傷了兩個,剛剛已經補充了新的炮手。”
“再調集一門反坦克炮過去!”阿留申斬釘截鐵的說道,
“另外在那條戰壕再布置兩個機槍點!” “阿留申同志!”
那名新來的火炮觀察員不得不提醒道,“我剛剛已經說過了,不管是頓河東岸還是西岸,我們儲備的炮彈已經不多了,也許下一次戰鬥,我們的火炮根本沒辦法提供任何有效支援。”
“我知道”
阿留申連長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萬尼亞,現在就去安排吧。我們必須在天亮之前布置好炮位,另外安排一批人,把用不上的迫擊炮彈都埋在鐵絲網外面。”
萬尼亞聞言站起身,默不作聲的鑽出了指揮所。
“維克多”
阿留申朝衛燃招了招手,“組織剩下的人,利用空閑時間加寬我們的戰壕!”
“挖到多寬?”衛燃下意識的問道。
“足夠困住對面坦克的程度”阿留申頭也不抬的說道。
衛燃眉頭跳了跳,趕緊拿起桌子上的鐵皮喇叭,第二個跑出了指揮所。
很快,才剛剛停火不久的19號陣地再次化身工地,活著的士兵或是咬著拖拽反坦克火炮,或是揮舞著鎬頭和工兵鏟,利用現有的戰壕修建反坦克壕溝。
但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這徒勞的努力對眼前的戰局來說只能算是杯水車薪。可即便如此,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偷懶,甚至就連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藍帽子和還不知道名字的火炮觀察員,都加入了挖掘反坦克壕溝的任務。
在越發磅礴的大雨中,時間來到了27號的清晨,整個頓河戰場的局勢愈發危及,而19號陣地對面的德軍士兵,也借著雨勢的掩護在加緊挖掘戰壕。
只不過現如今,阿留申已經不敢再組織還擊,他們手裡如今雖然炮彈不少,但迫擊炮卻只剩下了最後一門。
好在,對面的德國人並不知道他們的真實情況,所以這一整天的時間,交戰的雙方竟然罕見的在詭異的默契,和越來越大的暴雨中,拚命挖掘著各自的戰壕。
當28號上午,持續了兩天的暴雨終於停止的時候,對面德國人的戰壕已經初具規模,砸在19號陣地上的迫擊炮也越發密集,以至於讓一直在挖掘反坦克壕溝的衛燃等人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中午時分,在迫擊炮和重機槍乃至幾門小口徑火炮的掩護下,二十多輛坦克帶著一隊隊的德軍步兵開上戰場,將炮口對準了19號陣地的戰壕!
“不出意外,這應該是最後一戰了。”
阿留申說話的同時,從兜裡掏出一個簡單對折的信紙遞給衛燃,“郵差同志,我現在允許你做一名逃兵,但一定要把這張報告送到64集團軍的指揮部。”
話音未落,阿留申便拿起桌子上的衝鋒槍,彎腰鑽出了指揮所。
特意被叫來的衛燃顫抖著打開那張潮乎乎的信紙,其上的鋼筆字已經有些許的模糊,但卻依舊可以看清,這是一張蘇聯英雄稱號申請報告書,而上面申請被授予的稱號的單位,卻只有一句模糊的“頓河19號陣地全體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