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你怎麽跑到前線來了?”牧師湯姆在衝過來之後驚訝的問道。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衛燃剪斷了縫合線,“湯姆,這名士兵需要你和你的上帝。”
顯然,湯姆明白了衛燃的暗示,用力喘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急促的呼吸平靜下來,伸手從懷裡掏出了那本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血跡的聖經,輕輕放在了那位衛燃都沒來得及詢問名字的士兵手裡,頗為嫻熟的帶領著包括蘭迪為其舉行了最後的彌撒。
與此同時,其余的那些士兵卻在呼喊著周圍人幫忙。至於衛燃,卻已經把注意力放在了最初那名臉上受傷的士兵身上,盡可能細致的幫對方縫合著臉上的傷口。
這個時候,他早已經沒了為那所謂的獸醫綽號正名的心思,更多的只是不想讓那名在祈禱聲中,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絲安詳的士兵用生命換來東西更值得一些。
而接受衛燃治療的這名士兵,此時眼角的淚水也止不住的流到了傷口上。
“別哭”
衛燃盡可能保持著平靜的語氣提醒道,“不管你的眼淚還是你的抽搐,都會讓我不小心縫歪了傷口,別讓他犧牲白費。。”
聞言,這名傷員閉上了眼睛,但卻依舊止不住流出來的眼淚。
默默的歎了口氣,衛燃耐心的撕下一小節紗布蓋在了這名傷員的眼睛上,後者也立刻伸出一隻手按在了紗布上,輕輕的擦拭著他自己根本無法控制的眼淚。
在紛飛的炮火聲中,當衛燃將這名傷員臉上猙獰的傷口以及撕裂的耳朵全都盡可能的縫合上之後,身邊的彌撒也早已經走到了尾聲,那名躲在遠處的狙擊手,也在坦克的火炮打擊下失去了所有的威脅。
牧師湯姆收起那本沾染著血跡的聖經,幫那名士兵閉上了眼睛,隨後從他的脖子上揪出士兵牌,取下其中一枚丟進了自己的包裡,隨後將另一枚塞到了死者的嘴巴裡。
等到衛燃用紗布幫那名傷員包裹住了臉上的傷口之後,後者卻並沒有聽從湯姆的建議撤回後方,反而重新拿起了步槍,和他的隊友重新加入了戰鬥。
“說說你吧”
牧師湯姆跟著衛燃一邊尋找傷員, 一邊問道,“你不在後方醫院做手術, 怎麽跑到前面來了?”
“哪裡不一樣?”衛燃渾不在意的說道, 並沒有提及醫院裡那荒唐可笑的排擠。
不過牧師湯姆卻並非傻子, 短暫的沉默片刻後便猜了個大概,“這麽說有人開始針對你了?讓我猜一猜, 是因為馬歇爾,還是因為你的那些黑人朋友?”
“或許都有吧”
衛燃停住了腳步,彎腰蹲在了一句胸口中彈的屍體身邊, 他記得很清楚,這具屍體名叫布魯斯,不久前還送給了自己一個卡賓槍的彈匣。
可沒想到, 這前後才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剛剛認識的朋友卻已經變成了一具等待閑暇時才有機會去收斂的屍體。
“馬歇爾也來前線了”雙手拖著擔架跟在後面的蘭迪說道,“中午的時候我就看到他了。”
“馬歇爾也來前線了?”衛燃驚訝的抬起頭, “他來前線做什麽?”
“噴火坦克駕駛員”湯姆無奈的說道, “恐怕只有上帝知道他是怎麽走到的, 而且他肯定不知道還連累了你。”
“我可沒有被連累”
衛燃站起身,走到一個傷員身邊, 一邊動作麻利的幫他處理身上的傷口一邊說道,“而且這種事你們也不要和他說。”
湯姆看了眼衛燃,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算是同意了衛燃的請求。
前後不過五分鍾, 經過衛燃初步處理的傷員被蘭迪扶上了擔架,兩人告別了衛燃,小跑著衝向了後方的戰地醫院。
衛燃跟隨著前線的士兵一點點的推進著戰線, 這大半個下午的時間, 他救治的傷員越來越少,而且大多也都從慘烈的爆炸傷害變成了槍傷, 其中很多甚至在經過他的處理之後又重新加入了戰鬥。
但相應的, 衛燃也不止一次的遭遇了對面那些躲在掩體裡的招核狙擊手乃至擲彈筒的照顧。其中最危險的一次, 他距離炸點僅僅只有不到十米的距離而已。
好在,不管是那些戰鬥的士兵還是那些橫衝直撞瘋狂碾壓的坦克, 他們都在有意無意的保護著前線所有的醫療兵們。
等到黃昏來臨, 夕陽即將沉入海面,戰場周圍的熱帶雨林裡卻毫無征兆的衝出了一股數百人的招核軍。
即便有著夜戰的優勢, 這些高喊著板載的士兵也並沒有翻起任何的浪花。輕而易舉的便被那些美國大兵們用不要錢的重機槍和威力過剩的坦克火炮全都攔在了他們的衝鋒殺傷范圍之外。而緊隨其後的坦克碾壓, 也完美的杜絕了雙方關於俘虜問題的糾結。
在夕陽的最後一縷余暉中,7月23日的戰鬥隨著那些從後方開上來的推土機以及負責搬運屍體的後勤人員到來, 也終於劃上了句號。
至此,在身後那片登陸場周圍大部分的敵人都已經被肅清,僅剩的那些地勢險要的高地,也因為射界的原因,根本不用擔心他們會威脅到大後方的登陸場。
滿地焦土的戰場邊緣,衛燃疲憊的坐在一頂和主人走散的鋼盔上,靠著一顆攔腰折斷的棕櫚樹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離著他不遠的位置,幾輛推土機已經相互配合著,將一段戰壕進行了擴建,將不久前發起衝鋒的那些招核軍屍體乃至個別運氣好還沒斷氣傷員,全都一股腦的推了進去。
一起被推進去的,還有各種經過碾壓的武器彈藥和物資補給,這些東西美國大兵們根本看不上,但留在這裡的話,指不定等晚上的時候就會被仍舊躲在森林裡的招核軍撿走,既然如此,唯一的辦法也就只剩下了統一碾壓後的深埋處理。
還不等他看夠熱鬧,衛燃卻發現擔架兵蘭迪正和一個他沒見過的士兵和合力搬運著屍體。
谷角 “蘭迪!”
衛燃朝對方招了招手,等他們停下之後,立刻小跑著衝了過去,“湯姆呢?你怎麽換搭檔了?”
“湯姆受傷了”蘭迪無奈的說道,“我們搬運傷員往回走的時候,他的屁股中了一槍,被狙擊手打的。”
“狙擊手沒事打他的屁股幹嘛?”
衛燃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在看到躺在擔架上的那個傷員腦袋的高度之後,立刻也就意識到了原因。
“看來你發現了”
蘭迪稍稍放慢了速度,一邊往回走一邊解釋道, “我們當時抬著一個少校, 大概那顆子彈是衝著擔架上的少校先生的腦袋過去的吧。”
“他現在情況怎麽樣?”衛燃跟著對方一邊走一邊問道。
“還算不錯”
蘭迪笑著解釋道,“那顆子彈打在了肉最多的地方,雖然看起來很慘, 但是連骨頭都沒傷到,現在應該已經在帳篷裡躺著了。”
“你也小心點”
衛燃指著周圍提醒道,“相比之前的火炮爆炸,冷槍反而更危險。”
“你的處境可比我更危險”
蘭迪笑著調侃道,“我聽那個倒霉少校說,最晚明天這個時候,登陸場周圍的敵人應該就能全都消滅乾淨了。”
“這麽說我們很快又要換地方?”衛燃扭頭問道。
“估計不會”
和蘭迪共同抬著擔架的那名士兵說道,“師部戰地醫院不會離開艦炮的火力范圍太遠,除非我們能拿下一個設施完備的城鎮據點。”
“你怎麽知道?”蘭迪下意識的問道。
“我和另一個倒霉鬼抬擔架的時候,聽一個傷員說的。”這名士兵理所當然的說道。
“說說馬歇爾吧”衛燃適時的轉移了話題,“這個下午我都沒見到過他,那個混蛋不會也受傷了吧?”
“現在所有的噴火坦克都被抽調到還在戰鬥的位置了”蘭迪自信的說道,“放心吧,那個混蛋可不會有事,而且我還打聽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也是你抬擔架的時候問道的?”
衛燃哭笑不得的問道,這些在前線和後方來回穿梭的擔架兵,在某種意義上確實稱得上消息最靈通的一批人,畢竟,誰也不知道下一個需要他們用擔架抬走的人到底是個列兵還是個將軍。
“當然”
蘭迪稍稍壓低了聲音,“馬歇爾那個混蛋是故意找上那個憲兵隊長的,因為那位隊長的弟弟就是噴火坦克的駕駛員。 ”
“然後呢?”
“然後馬歇爾去頂替了那位隊長弟弟的位置。”
蘭迪猶豫片刻後,最終還是繼續說道,“維克多,接下來的話希望你不會生氣。”
“我為什麽要生氣?”衛燃不明所以的看著對方。
“根據我聽來的消息,當然,只是聽來的消息。”
蘭迪咬咬牙,繼續說道,“在你被排擠到前線之後,馬歇爾就去找那位憲兵隊長道歉了,並且用他代替憲兵隊長的弟弟去駕駛噴火坦克的代價,換你回到戰地醫院的手術室。
但...但湯姆說,這很可能是馬歇爾一開始的時候就計劃好的。在你還沒請大家喝酒之前,他就計劃好的。”
“沒想到這個家夥還挺聰明”
衛燃渾不在意的嘀咕了一句,轉而奇怪的問道,“馬歇爾那個混蛋如果真的這麽聰明也是好事,不過那個憲兵隊長是什麽情況?他為什麽有這麽大的權利?”
“他的權利並不大”
走在前面的那名擔架兵氣憤的說道,“但他很會利用憲兵的特權挑撥關系製造矛盾,那些信了他的鬼話的白癡簡直像傻子一樣被耍的團團轉。而且據我所知,你今天被送上前線,就是他收買了很多傷員一起抗議的原因。”
“沒想到還是個十足的小人”衛燃哭笑不得的搖搖頭,內心卻對那位素未謀面的憲兵隊長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