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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煙和炮火籠罩中的診所廢墟之下,隨時有可能坍塌的地下室裡,中槍的馬爾科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他蹣跚著走到衛燃的身前。
當低垂的頭抬起來的時候,露出來的卻是一個由無數腐爛的毒蛇老鼠和蛆蟲抱成一團的恐怖肉球。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馬爾科伸出同樣生滿蛆蟲的手直接戳進了他的胸口。
“啊!”
衛燃一聲大叫從噩夢中蘇醒過來,隨後便看到被嚇了一跳的季馬整個上半身都靠在了駕駛室的車門上,剛剛從前者懷裡的紙袋子中拿出來的蛋撻更是不偏不倚的扣在了排擋杆上,像是帶了個小帽子一樣。
“你要嚇死我嗎?”衛燃和季馬異口同聲的抱怨道。
“神經病”兩人再次異口同聲的罵了一句。
“下車吧,到酒店了。”
季馬懶得爭辯,捏起排擋杆上的蛋撻直接丟到後排車廂裡,隨後推開車門心有余悸的跳了出來。
仍舊在車裡的衛燃緩了緩神,這才推開車門,拎著已經空了一大半的紙袋子,跟在季馬身後走進了酒店。
“你沒事吧?”上行的電梯裡,季馬終於還是問道。
“能有什麽事?”衛燃將裝著蛋撻的紙袋子遞給季馬,“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要不要晚上給你找個漂亮的女巫佔卜一下?”季馬接過紙袋子,擠眉弄眼的問道。
“漂亮女巫就算了,有煙沒有?”衛燃在電梯門打開之前問道。
“我記得你不抽煙的?”季馬雖然嘴上這麽說,但還是從兜裡掏出一個皺皺巴巴的煙盒,連同打火機一起遞給了衛燃。
“這兩天沒什麽事,你願意去哪玩就去哪玩吧。但是別喝酒別惹事,隨時等我電話。”衛燃話音未落,已經走出電梯鑽進自己的房間。只剩下季馬在身後疑惑的看著他的背影。
回到房間反鎖了房門,衛燃靠著門一屁股坐下來,從煙盒裡掏出一顆皺皺巴巴的香煙點上,隨後便被嗆的咳嗽不止。
勉強把一顆煙抽完,被嗆得臉色通紅的衛燃暈暈乎乎的站起來,隨後摸出手機撥給了阿歷克塞教授。
“你個混蛋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電話剛一接通,阿歷克塞教授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兒便從聽筒裡傳了出來。
“那兩把小刀調查的差不多了”衛燃掐滅煙頭兒坐在沙發上說道。
“查到什麽了?”阿歷克塞教授立刻來了興致。
“暫時還不好說”
衛燃模棱兩可的答道,“我現在在基輔,你問問中間人,如果方便的話,讓那位猶太人給我打個電話,有些事我必須和他直接溝通一下才行。”
“你去基輔了?注意安全。我現在就給中間人打電話,你保持電話暢通。”阿歷克塞教授囑咐了一句,不等衛燃說些什麽,便乾脆的掛斷了電話。
趁著對方聯系的功夫,衛燃在購物網站上一番搜索之後,隨便挑了件看起來最簡單的華夏樂器下了訂單。隨後舒展身體,靠著沙發背閉上了眼睛。
當他幾乎快要再次睡著的時候,清脆悅耳的手機鈴音突兀的響起,他也瞬間恢復了清醒。用力搓了搓臉,衛燃這才按下了接聽和免提鍵。
“你想找我聊什麽?”電話另一頭兒的人沒有任何鋪墊直接問道,沉穩的男低音帶著上位者慣有的沉穩。
“我要先知道你和馬裡奧先生的關系”衛燃同樣直白的問道。
“他是我的父親”聽到這個答案,衛燃緊追著問道,“另外,我還需要知道你母親的名字。”
對方沉默片刻,這才答道,“莫拉”
衛燃松了口氣,繼續問道,“您有在您的父親或者母親那裡聽說過伊萬先生嗎?一條腿的伊萬先生。”
“你找到了伊萬先生?他還活著?!”電話另一頭原本波瀾不驚的語氣終於有了變化,“告訴我,他在什麽地方!”
“來基輔吧”
衛燃歎了口氣,“伊萬先生已經在88年去世了,如果您願意見一見他的後人,看看他的回憶錄裡關於您父親的經歷,就來基輔吧。”
“我會以最快的速度過去!”電話另一頭兒的男人說到這裡,卻並沒有急著掛掉電話,而是在沉默片刻後問道,“年輕人,他們過的怎麽樣?”
“不算太好”衛燃如實說道。
“還有什麽需要我回答的嗎?”電話另一頭兒的人主動問道。
衛燃想了想,“我該怎麽稱呼您?”
“漢斯”
衛燃聞言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笑著說道,“那麽,漢斯先生,我們基輔見。”
“基輔見”電話另一頭的漢斯飽含期待的回應了衛燃一句之後,這才掛斷了電話。
“漢斯...是個好名字”衛燃將手機丟到一邊,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不由的又想起了那個滿嘴“蠢貨”的老爹。
兩頭的時間一晃而逝,這天一大早,季馬在衛燃的示意下,通過那位這兩天一直在他的房間裡探討生物學的漂亮姑娘租了一輛八成新的奔馳轎車,換上了來時提前準備的西裝,拉著衛燃趕到了機場。
在接機口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一位身材消瘦,滿頭銀發的老人,帶著滿滿當當一大家子男女老少,以及幾個隨行的西裝男女,浩浩蕩蕩的走了出來。
遠遠的朝衛燃和舉著接機牌的季馬招了招手,這位老人主動伸出手用德語問道,“哪位是維克多?”
“您好,漢斯...先生”衛燃和對方握了握手,同樣用德語回答道,“我就是維克多。”
“你的德語和調查速度都遠超我的預料,能和我說說調查過程嗎?”漢斯根本就沒松開衛燃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迫不及待的問道。
“當然,我們可以在車上慢慢聊。”
滿眼血絲的衛燃朝季馬揮揮手,後者趕緊將接機牌丟進一邊的垃圾桶,引著眾人離開了機場,“不過我沒預料到你們回來這麽多人,所以...”
“沒關系,我們提前準備了車子。”漢斯同樣朝身後揮揮手,立刻有位身穿西裝的男人走出來,和季馬一起引著眾人走進了停車場。
“做我們的車吧”漢斯不由分說的,拉著衛燃鑽進了他們租來的一輛商務麵包車,並把跟著他一起來的其余人趕到了其他幾輛車裡,隻留下了一個長的虎頭虎腦,和當年的馬裡奧有幾分相似的小家夥。
在季馬駕駛的轎車帶領下,車隊緩緩開出停車場,直奔那間甜品店的方向。
平穩行駛的車子裡,衛燃將伊萬的回憶錄手稿複印件,連同一起托運來的那兩柄少年團小刀和二級衛國戰爭勳章,以及一張用德語寫滿了所獲榮譽和勳章編號的白紙掏出來遞給漢斯,“我是從您提供的這枚蘇聯二級衛國戰爭勳章入手調查的。根據這枚勳章的原主人米哈伊爾,我查到了曾經和他一起在柏林戰鬥的幾個戰友,並最終鎖定了伊萬先生。”
聽到這裡,漢斯歎了口氣,“我很小的時候,就聽父親說過,我們有一位蘇聯的朋友,可惜後來柏林牆建起來之後,我們就徹底失去了聯系。維克多,說說你是怎麽找到他的?又是怎麽找到這份回憶錄的?”
“這才是整個調查中最難的地方”
衛燃苦笑著歎了口氣,拿出了提前想好的借口,“為了找到伊萬先生,我查閱了大量蘇聯時代的檔案,最終才順藤摸瓜找到現在的地址。至於這份手稿,它在1988年的4月20號,伊萬先生遭遇一次奪走他生命的入室搶劫之後就失蹤了,能找到它完全是意外。”
如此模棱兩可,說了像是沒說,但卻又隱晦表達了整個過程之複雜的回答。漢斯卻並不在意,而是從上衣兜裡拿出一副做工精致的老花鏡戴上,一個詞一個詞的仔細閱讀著回憶錄手稿裡關於柏林會戰期間以及之後發生的事情的記錄。
直到車子途經那片佔地面積巨大的墓地時, 漢斯這才將看完的回憶錄仔細的整理好,感慨的說道,“真沒想到,原來我的父親竟然是那脆少年團的成員,這些事情他和我的母親從來都沒和我們說過。就連伊萬先生,我都一直以為是我母親的外國親戚。”
“您的父親馬裡奧先生和您的母親莫拉女士,他們的晚年生活一定過的很幸福吧?”衛燃忍不住又想起了那間庇護了所有人的地下室裡,那個屁股受傷的小男孩兒和那個幸存下來的猶太小姑娘。
“就像這份回憶錄裡說的一樣”
漢斯笑著說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我小的時候,我的母親經常說,我的父親是她的戰利品,而且直到我的母親去世,都一直用蠢貨稱呼我的父親。想必這也是他們沒有向我們提及過戰爭末期在那座地下室裡發生的一切的原因吧。”
衛燃聞言忍不住笑了笑,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到,年老的馬裡奧被同樣變老的莫拉叫蠢貨時的幸福表情。
漢斯晃了晃手裡的回憶錄手稿複印件,“維克多,有沒有興趣和我去柏林,看看這份回憶錄裡提到的那座診所現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