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趙盈回過神來，她搖頭，不可置信道:“你，你明明只是李家村的一個普通村民，你爹是……”

　“李老頭！”

　李北風沉聲開口:“他叫唐寧陽，是昔日藥王谷的弟子！”

　“藥王谷……”

　趙盈茫然的喃喃自語。

　“藥王谷谷主的女兒就是昔日北齊的皇后，李老頭是她的師兄，當年奉谷主之命前去尋找小師妹，正好碰上了大昭踏破北齊國門……”

　“最終，我和心意被李老頭和其他幾位北齊忠臣秘密救出了宮……”

　“十八年前，李老頭帶著我來到李家村隱姓埋名……”

　李北風緩緩開口。

　這是他第一次將自己的身世公之於眾，告訴了趙盈。

　攤牌了！

　而在聽完這個消息之後的趙盈，怔在了原地。

　閣樓上驟然安靜。

　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

　怔在原地的趙盈，神色震驚而茫然，許久都沒能從這個勁爆震撼的消息中走出。

　她不敢信……

　但李北風的臉上分明很認真，說明了他不是在開玩笑……

　是，真的?

　……

　李北風將這個壓抑在心中許久的秘密說出來後，渾身舒暢，神清氣爽。

　又看了一眼沉默的她:“是不是很意外?沒想到我竟會是你的仇敵吧?你現在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將我捉拿回去?”

　趙盈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蘊含了格外複雜的情緒。

　“所以，你當真是北齊的亡國太子?”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還是有些不太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對！”

　李北風默認點頭:“如假包換，千真萬確！”

　趙盈再度沉默了。

　見到她沉默李北風輕輕搖頭，喃喃道:“現在，你知道一切的原因了吧?”

　趙盈沒說話。

　從李北風爆出身份的那一刻開始，過往的所有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

　她都明白了！

　此刻的她，隻覺得思緒混亂，腦袋亂糟著。仿佛預料到什麽，嬌軀微微顫抖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他會說出那句話來！。

　“如果你不是大昭公主的話，那該多好?！”

　他是北齊太子，而她卻是大昭公主，天底下最不該，也不可能的關系出現在了他們兩人的身上。

　這是世仇！

　不，是家國仇恨！

　滅國之仇，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北齊的那些舊臣有多恨大昭，多恨她！

　當年大昭滅亡北齊時，殺了多少北齊臣子?

　又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這筆血帳，她身為大昭長公主無論如何都逃避不掉。

　趙盈也終於明白李北風之前為何會這般糾結了，也突然明白，他為何會選擇李素衣。

　他不能選擇自己！

　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父皇不會允許，大昭子民不允許，北齊舊民也不會允許，甚至是她自己……恐怕都不過去心頭的那一關。

　她突然理解李北風。

　只是，當這個念頭浮現，趙盈隻感覺心臟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抓緊，用力的揪著。越來越緊，越來越疼，就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捂著胸口，沉悶的呼吸不上來。

　一股說不上來的悲傷情緒佔據了她的胸腔，有種說不上來的難過情緒在蔓延。

　很奇怪的感覺，前所未有過。

　腦袋在這一瞬間空白，茫然！

　……

　“想哭就哭吧！”

　這時，耳邊傳來了李北風的輕聲安慰。他知道，這個消息對她的打擊應該不小。

　趙盈茫然的抬起頭，深邃帶著幾分黯淡的眸子沒了任何光彩，眼眶似乎有些許的微紅。

　目光無神。

　哭?

　她不會哭！

　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沒有哭過。

　迷茫的眼神最終還是留在了李北風身上，兩人對視，沉默不語許久。

　這一刻已經不需要任何言語交流了，兩人都已經知曉了對方心頭想法！

　“我不會抓你！”

　良久之後，趙盈開口。

　她似乎已經冷靜下來，面色也恢復如常。

　沒有震驚，沒有了驚慌。有的，僅僅是平靜到不能再平靜的語氣。

　“我知道！”

　李北風同樣平靜開口。

　他知道，她不會抓自己。否則，他也不會將如此重要的身份，甚至是關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告訴她。

　“今晚之後，我們以後不要再見了吧！”

　她又說道。

　“好！”

　李北風還是點了點頭。

　在簡短的對話中，兩人之間很有默契的達成了某種協議。

　只是，兩人開口的同時，桌下之前一直握著的手卻始終沒有分開。

　甚至，握的更緊！

　沉悶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環繞，空氣中似乎多了幾分離別的傷感。兩人都沒再說話，靜靜享受這最後的余溫。

　“既然以後不再見了，那今晚就是我們的最後一晚了！”

　又過了許久，似乎感覺氣氛太過於沉悶，李北風想說點什麽緩和一下，因此輕笑了一聲:“難道不應該高興點嗎?最後一晚，該開開心心不留遺憾的……看別人分開的時候都挺有儀式感的，不如我們也打個分……”

　“……不如聊聊人生?”

　趙盈美眸複雜，在他臉上停留片刻後，輕聲點頭。

　“好！”

　“順便再喝個訣別斷交酒?”

　“好。”

　李北風點點頭，衝著門外喊了一聲。

　“小二，上酒！”

　……

　夜深人靜。

　閣樓上依舊燈火通明。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烈酒氣息，在閣樓間回蕩著。

　房間內的兩人，都已經醉了！

　李北風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隻記得一碗又一碗。這烈酒不比後世的那些烈酒度數要低上多少，哪怕他內力雄厚，依舊有些抵擋不住酒勁湧上心頭來。

　隻覺得腦袋昏沉，思緒模糊，處於一種似醉半醒的迷糊狀態中。

　他身旁的趙盈，此時並不比他好上多少。

　原本精致的臉上滿是醉紅之色，白皙的肌膚透著深深的緋紅，白裡透紅。

　眼眸微微迷離，明亮的眼眸迷糊著，顯然也醉的不輕。

　她喝的比李北風還多。

　或許是真的醉了，這位大昭長公主的形象也開始逐漸破滅。

　與李北風一同倚靠跌坐牆壁旁，隨意的姿勢。少了幾分清冷氣質，多了幾分接地氣的慵懶美感。

　她那散亂的秀發微微凌亂，身上的白衣長裙微微卷上些許，露出了裙擺下那雙皙白修長勻稱的長腿。

　很白，很美！

　李北風心頭微微一跳，想要轉移視線。

　但酒精刺激著大腦，格外的遲鈍，讓他怎麽努力都無法移開視線。

　……或許是大腦的本能不願意讓他挪開。

　許久之後，等到好不容易將視線移開後，李北風目光又落在身旁趙盈那精致的五官之上。

　美若天仙，修長玉體香氣四溢，一雙細眉輕舒，瓊鼻靜如處子，肌膚雪白晶瑩，烏黑秀絲隨意披散著，平添幾分凌亂之美。

　“還，還喝嗎?”

　李北風微微眯著眼睛，帶著幾分醉意問道。

　“喝！”

　趙盈滿臉醉意，幾乎睜不開眼睛，但依舊有些迷糊的回應著。

　喝醉之後，兩人遺忘了之前所有的事情和不快。

　李北風掙扎著起身，想要去拿酒。

　剛起身，正好酒勁上來，身子搖搖晃晃不穩，再度軟趴倒下。

　這一下，正好趴在了一旁趙盈的身上。

　軟香如玉在懷，鼻息間很快嗅到了淡淡桂花清香。熟悉的氣息，刺激著李北風的大腦，昏昏沉沉，下意識幾乎沉溺其中。

　“嗯……”

　突然被壓著，趙盈原本眯著的美眸‘艱難’睜開。

　“你，你起來……”

　“別，別動……讓，讓我休，休息……抱，報一下……”

　李北風非但沒有起身，反倒是順勢摟住了她的纖腰，腦袋下意識的蹭了蹭……

　趙盈伸手想要推開，卻使不出幾分力氣來。最後，只能任由李北風去了。

　見到趙盈沒有了反應，片刻後，李北風又微微抬起了頭，醉意迷離的看向她那絕美的臉龐。

　迷糊之間，他瞧見了滿臉醉紅之色的趙盈。

　很美，很動人。

　微微閉著的雙眸，臉上似無可奈何般的神色，平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誘惑。

　李北風盯著她那鮮紅般泫然欲滴的紅唇，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巴。

　他想親她！

　突如其來的衝動。

　也是在這一瞬間。

　“我，我能……能親你一下嗎?”

　李北風怎麽都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如此直白大膽的話來。

　幾乎脫口而出，完全沒有經過腦子。

　酒精的刺激下，李北風儼然釋放了本性……

　微微閉著眼睛的趙盈嬌軀不易察覺般的微微一顫，卻沒有任何反應。

　閉著眼睛，似乎睡著過去。

　閣樓裡，突然陷入了寂靜之中。

　直到許久之後，那被李北風壓在身下，已經‘睡著’過去的趙盈猛然睜開了眼睛。

　眼眸中閃過一絲迷離醉意，但很快，這一絲迷醉意消失的乾乾淨淨。

　美眸恢復清明，除去依舊微紅的臉龐外，眼眸中已然沒了一絲醉意。

　她低頭瞥了一眼，發現剛才膽大包天說著要親自己的人，已經呼呼大睡過去。

　趙盈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自然，眼眸中似乎有一絲羞憤神色浮現。

　將他從推開，隨後緩緩起身。

　趙盈臉色微紅，微微整理了一下凌亂的秀發和身上的衣衫。等到呼吸平緩下來後，才回頭看向了地上的李北風。

　他已經真的醉倒昏睡過去。

　睡的真香！

　她靜靜凝望著李北風熟睡的模樣，眼神格外複雜。

　許久之後，閣樓裡似乎傳來了一聲歎息。

　趙盈上前，將李北風攙扶起，扶到了隔壁房間的床上。

　又小心翼翼的幫他褪去了外衣，脫掉了鞋，蓋好了被子。

　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的趙盈顯得格外生疏，動作艱難的做完了這一切，微微松懈了口氣。

　李北風躺在床榻之上，睡的格外香甜，似乎正在做著什麽美夢。

　床邊，做完這一切的趙盈靜靜的凝望著床榻之上的李北風。

　沉默！

　臉上不舍的情緒逐漸湧現，在此刻夜深人靜無人注意的時候毫不掩飾展露著。眼眸中，也無端多了幾分哀傷之色。

　她就這般靜靜注視熟睡的李北風許久許久，不知過了多久，她下意識的伸手，想要上前撫摸什麽。手伸到一半時，隨後驚醒過來，猛然收回了手。

　仿佛做了什麽壞事，美眸中湧現幾分慌亂。直到確定李北風沒醒之後，才微微松了口氣。

　“我走了！”

　又在原地凝視了許久之後，趙盈輕聲開口。

　似乎在喃喃自語，又似乎是在跟熟睡中的李北風告別。

　她的眼眸中，是如何都掩飾不住的不舍哀傷情緒。

　她要走了！

　下次……

　下次應該再也見不到了。

　一想到這，她心頭便隱隱慌張，隱隱有些生疼……

　可是，那又能如此?

　一想起他的身份，趙盈的眼神便無比黯淡。

　不可能的。

　即便拋棄這一切的因素，那又如何?

　他還有李素衣，那個女人已經捷足先登，懷了他的孩子……

　想到這，趙盈心臟又隱隱作痛。

　她接受不了！

　她那麽驕傲的人，怎麽可能會願意屈身與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她辦不到！

　若是如此，她寧願選擇離開。

　她還是輸了啊！

　……

　收起了心頭思緒，最後眷戀般的看了床上熟睡的李北風幾眼，轉身離開。

　正當趙盈剛走到門口時，床上熟睡中李北風嘴裡似乎喃喃說著夢話。

　“素，素衣……”

　寂靜的夜晚，呢喃的夢話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趙盈驟然停下腳步，猛然回頭，盯著床上的李北風。

　這一刻，她的眼神無端浮現幾分憤然神色。似憤憤，又似生氣……

　眼眸中，不甘的情緒迅速湧上心頭。

　她的確不甘心！

　他，竟然在睡夢中念的還是那個女人的名字。

　他分明跟自己在一起，卻念的是那個女人，她最討厭，最不喜歡的那個女人。

　她輸了，輸的如此徹底。

　這一刻，趙盈嬌軀顫抖著，不知是傷心還是氣憤……

　就這樣離開，顯得她像極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高傲如她，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

　盯著床上的李北風，這一瞬間，一個不知從何處升起的報復念頭湧上心頭。

　趙盈重新來到了床邊， 盯著床上的李北風，輕咬著下唇，眼神略有羞憤之色湧現。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這樣灰溜溜離開。

　她打算在離開之前，給他留下一樣東西。

　今晚之後，兩人不會再見，也不會再有任何牽連了。既然如此，她要留下一樣東西，一樣讓他終身難忘的東西！

　趙盈那微紅的臉龐上，眼眸卻無比堅定。

　夜深人靜。

　花好月圓！

　……

　(第三卷《北州異鄉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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