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

在當聽到身旁慕容蝶的這句話時，李北風一怔，猛然扭頭看向她。

“起兵了?”

“嗯。”

“什麽時候?”

“兩天之前！”

黑暗中，慕容蝶的聲音略微帶著幾分輕松:“不出意料，再過兩天消息應該就會傳回京城來！”

李北風眉頭一皺。

昭南王爺要謀反的消息他已經知曉，但沒想到，對方的行動竟然這麽快。

從造反的風聲傳出來到起兵，中間相隔的時間未免有些太短了吧?

似乎瞧出了李北風的疑惑，慕容蝶腦袋枕在他胸口，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李北風，輕聲道:“之前傳回京城的情報，全是王爺刻意放出來的……”

“實際上，王爺早在幾個月之前就已經籌備發兵了……”

聽到這話，李北風恍然。

原來如此！

如此說來，之前趙敬所調查得知昭南王爺在大肆招兵買馬的消息都是假的?

不，也不能說是假的。

只不過時間不對！

“他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只等一個時機了吧?”

李北風眯著眼睛，輕聲開口。

“對！”

慕容蝶點了點頭，又微微有些感慨:“為了這一天，王爺等了十幾年了……”

“這十幾年來，王爺遊山玩水，但暗地裡卻一直在發展自己的勢力。他的身邊拉攏了無數的高手和謀士……甚至，他幾乎拉攏到了整個江南地區的大部分世家支持！”

雖然早已經猜測到此事，但從慕容蝶口中確認，李北風依舊還是心驚不已。

同時也有些疑惑:“他，為何能拉攏到整個江南地區世家的支持?”

慕容蝶瞥了他一眼:“你覺得呢?”

李北風想了一下:“利益?”

“不然呢?”

慕容蝶輕笑了一聲，淡淡道:“王爺與那些世家之間，也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這些年來，江南世家壯大，已經把控了江南地區的經濟和軍事，逐漸與大昭朝廷的矛盾越來越大。大昭朝廷想要集權，掌控各大世家，但那些世家又如何願意?”

“正因如此，各世家與朝廷的矛盾也越來越大……”

李北風微微眯著眼睛，他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近年來江南世家的權力越來越大，不但佔據了整個江南地區，甚至在朝中都有著相當之大的話語權。

正因如此，朝廷自然不放心任由江南世家做大。

而江南的世家，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朝廷對他們的鎮壓。

矛盾，就在這無聲無息的抗爭著不斷的滋生！

江南各世家的人很清楚，朝廷遲早是會對他們動手，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做大。

昭帝在位時，就已經開始逐步的削弱江南世家的權力，動搖了他們的根本利益。

動人利益，猶如殺人父母，江南各世家不會坐以待斃。

而這個時候，昭南王爺的出現，無疑是讓江南各世家找到了一個新的替代者。

昭南王爺謀求的是那至尊之位，而江南世家要的是利益。

於是，兩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這一次，大昭恐怕危險了！”

慕容蝶微微眯著眼睛。

李北風一怔，“此話怎講?”

“王爺他籌劃了這麽了這麽多年，準備充分……這一次，他勢必是想要將十幾年前丟失的拿回來！”

“趙敬，他擋不住的！”

李北風沉默了一下。

他見過昭南王爺一面，拒絕了他的拉攏。之後，昭南王爺便對他痛下殺手！

足以看出此人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這暗地裡籌劃了十幾年，勢力究竟到了何種地步?無人知曉。

“王爺原本是想繼續潛伏幾年，等待一個絕佳的好機會……”

“絕佳的機會?”

“沒錯！”

慕容蝶點點頭:“王爺原本的計劃，是想等北州叛亂，等北齊的舊黨復國之際，再趁大昭鎮壓叛黨之際起事。只是可惜……北齊的舊黨至今沒能掀起任何的波瀾！”

李北風平靜默不作聲。

這一點的確，北齊的舊黨折騰了這麽多年，沒有看到任何起色。

若不是有道姑坐鎮，李北風對於復國真沒有太大信心。

即便是現在，他也不覺得成功率能有多高！

“本以為王爺或許還要潛伏幾年，沒想到……”

說到這裡，慕容蝶嘴角露出了一絲不知是嘲弄還是意味深長的笑容:“趙敬弑父登基了……他此舉，無疑是給了王爺絕佳的起事機會！”

“王爺，也自然沒有錯過這個機會！”

黑暗中，慕容蝶靜靜的望著李北風:“你可知曉，王爺此番起兵的名義是什麽?”

“什麽?”

“靖難！”

“靖難?”

李北風沉默了，這個聽起來怎麽覺得那麽耳熟?

好像在另一個世界的歷史長河裡，也曾經發生過一場關於靖難的戰役。

並且……同樣是叔叔造侄子的反！

對上了?

不過，那一場靖難的結局所有人都已經清楚。

“先帝無緣無故駕崩，在天底下引起了軒然大波，也讓無數百姓懷疑……趙敬是不是弑父登基了……”

“雖沒有證據，但傳言已在天下流傳。百姓們需要的也不是證據，而是一個交代……”

“倘若趙敬拿不出他沒有弑君的證據，那麽他弑父的名聲將會在民間被坐實，他洗刷不清這個罪名……”

“而這一次，王爺以靖難的名義發布了檄文，稱新皇受奸人蒙蔽，禍亂超綱，他起兵進京清君側……不出意外，王爺很快就在江南地區引起了百姓的支持！短短幾天之內，王爺的兵馬就已經佔據了江南大部分地區……”

“恐怕用不了多久，很快將會席卷京城了！”

“……”

黑暗中，床榻之上。

慕容蝶娓娓道來！

作為昭南王爺身邊的幕僚，她對這些知曉的一清二楚。

她靜靜的凝望著李北風，輕笑了一聲:“其實在民間，百姓們對王爺的支持，遠大於對趙敬的支持……這一次，趙敬恐怕應付不了！”

李北風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趙敬得位不正，得不到天下百姓的支持。

而昭南王爺……

他本就是先帝的皇弟，大昭天子血脈。甚至在十幾年前，他毫無疑問是皇位的有理競爭者。

因此，此番他打著靖難的名義造反，自然很容易就贏的百姓的支持。

李北風似乎想到了什麽:“我有個疑問。”

“什麽?”

“當年北齊滅亡之際，昭南王爺聲望達到了頂峰，為何會突然辭官離開京城，遊山玩水?”

慕容蝶嗤笑一聲:“自然是被迫的！”

“嗯?”

“當年王爺雖然手握大昭鐵騎，並且權勢滔天，但他終究只是個王爺。哪怕他的部將以及諸多百姓都希望他做皇帝，但……他不能篡位！”

“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王爺當年被昭帝暗算擺了一道，不得不將大昭鐵騎以及兵權歸還，最後遠離朝堂才活了下來……”

李北風若有所思。

“你也趁早離開京城吧！”

這時，慕容蝶注視著他，輕輕搖頭:“王爺的兵馬不出意外，很快就會攻到京城來，到時候想要離開，就沒那麽容易了！”

“你就這麽篤定，他一定能贏?”

李北風意外道。

她是否有些太自信了?

昭南王爺籌備了多年，必定準備充分，但大昭畢竟不是軟柿子，想要謀反的難度何等之高?

畢竟不管怎麽說，當年若不是那建文皇帝昏招頻出，也不至於丟了江山！

似乎想到什麽，慕容蝶的眼眸中微微閃過一絲異色，輕輕搖頭:“你不會懂的，你不知道……”

“王爺的準備有多充分，他的身後站著的是整個江南世家……事情絕非不會如此簡單的！”

“為何?”

李北風敏銳察覺到了她眼神中的光芒，有些不解。

“何晚生你認識嗎?”

“何晚生?”

李北風皺眉，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聽說過?

“大昭第一戰神，當年平定滅亡北齊的第一武將！”

慕容蝶輕聲開口。

李北風這才想起來，對方的身份。

何晚生，不是如今那北州的刺史?！

慕容蝶為何突然提起他?

李北風先是一愣，緊接著像是意識到什麽，猛然回頭看向她。

只見慕容蝶微微點頭，輕聲道:“他是王爺的人！”

李北風心頭一震。

何晚生，竟然是昭南王爺的人?

此人的威名，李北風聽聞過。聽說此人武功極高，並且擅長極其擅長領兵作戰。

能被稱之為大昭第一戰神，足以說明他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他是如今大昭北州的刺史，手握著大昭北邊的兵馬，鎮守著北州疆域。

倘若……

他是昭南王爺的人！

一旦到時候他從北邊叛亂，到時候大昭南北同時受敵……情況可就真不一樣了！

“何晚生是當年王爺身邊的部將，忠誠於王爺……這幾年，王爺與他互通書信之中，早已經有所聯系……”

黑暗中，慕容蝶巧笑倩兮，笑眯眯道;“你覺得，到時候大昭還能有把握嗎?”

李北風沉默片刻，歎息道:“這麽說來，大昭這一次真的完了?”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了！”

慕容蝶輕笑著，目光又落在他身上:“怎麽?你在擔憂什麽?”

“我能擔憂什麽?”

李北風搖了搖頭，目光注視著懷裡的慕容蝶，似乎想到什麽:“那你呢?”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京城……是他的命令?”

“不是！”

慕容蝶輕輕搖了搖頭，又停頓了一下，開口道:“我已經離開他了！”

聽到這話，李北風面色一凝:“什麽意思?”

“從你當初離開朝陽郡之後沒多久，我也走了！”

慕容蝶注視著李北風，似乎想到什麽，美眸灼灼，漆黑中宛如星辰一般閃耀:“說起來，我其實還應該要感謝你……”

“如果不是你的那番話，或許我如今依舊還會留在朝陽郡，成為他的爪牙，幫他拉攏人才高手……”

“是你提醒了我，讓我應該去做我自己。所以，我決定做一次自己……”

聽著慕容蝶的話，李北風稍感意外。

他沒想到，慕容蝶竟然主動離開了昭南王爺?

似乎又想到什麽，李北風眼眸一凝:“他願意放你走?”

“自然不願意！”

慕容蝶輕輕搖頭:“不過，我執意要走，他也攔不下我！”

李北風皺眉:“當真如此?”

“不然呢?”

她語氣中似乎多了一絲自嘲:“他的大計即將成功，我對他而言，不過只是一枚快沒利用價值的棋子罷了，沒什麽意義……”

解釋的沒有問題，只是……

李北風還是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當初他不願意歸順昭南王爺，替他辦事，他便派出人來想要滅口李北風。

如此歹毒心腸之人，豈會放過慕容蝶這個知曉他那麽多秘密的人?

黑暗中，李北風靜靜的注視著她:“說實話吧。”

慕容蝶神色一怔，隨即輕笑一聲:“果然，瞞不過你……”

“他的確派人想殺我滅口，只不過……”

慕容蝶臉上浮現一絲冷笑:“這些年來，我為他拉攏了那麽多的高手人才。他身邊許多的高手都是我籠絡來的……他想殺我，也沒那麽容易……”

說到這裡，慕容蝶微微動了一下，重新將腦袋枕在了李北風胳膊上，微微低垂著眼眸:“他派出追殺我的高手中，都是當初與我關系不錯之人。他們不忍下手，便放了我一馬……”

說完之後，慕容蝶的語氣微微一沉:“我跟在他身邊十幾年，為他辦了那麽多的事，立下了那麽多的功勞。沒想到，到頭來我也難逃一死……”

可真是嘲諷啊！

李北風沉默。

眼眸微微憐惜的看著懷中的女人。

她的確很可憐！

“沒事，以後就好了！”

李北風一隻手輕輕的摟著她露出在被子外的雪肩，輕輕安撫著:“現在，你自由了！”

“是啊，莪自由了！”

慕容蝶感慨了一聲，但很快眼眸浮現一抹黯淡。

“怎麽了?”

“這天底下，也只剩下我孤苦一人了！”

她眼眸淡然，淡淡開口。

她是孤兒，自幼被昭南王爺收養。

如今離開王爺之後，她自然就成了孤家寡人。

李北風低頭，正好對上了她的眼眸。

當注意到慕容蝶那黯淡， 帶著幾分說不上來悲傷的情緒時，他心頭微微一顫。

“你不是孤苦一個人！”

李北風下意識的將她往懷裡摟了摟:“這不是還有我嗎?”

聽到這話，慕容蝶微微一顫，盯著他的眼睛。

片刻後，她突然開口:“這麽說來，你是想對我負責?”

“不……”

慕容蝶嬌軀一顫，眼眸瞬間被失望和哀傷黯淡填滿。

“是你要對我負責！”

李北風很認真的看著她:“你玷汙了我的清白，霸佔了我的身子……你要對我負責！”

他很理直氣壯的開口。

慕容蝶怔在了原地，呆呆的望著李北風。

那漆黑瞳孔的美眸中，此刻仿佛有什麽光芒緩緩的亮起。

“發什麽愣……你不會是想吃乾抹淨不認帳吧?”

李北風警惕的看著她，但眼眸中卻帶著幾分笑意……顯然，是戲謔的笑容。

慕容蝶緩緩回過神來。

嘴角微微揚起，眼眸中的笑意也在這一刻迸發出來。

原本嫵媚的眼睛兒，在這一刻突然變的格外水平，格外誘人。

她動情般的瞥了李北風一眼，湊上前去，輕聲在李北風耳邊吐氣:“既然這樣，那我就……再霸佔你一次好了！”

說完，沒等李北風回過神來，懷中的嬌軀突然往下劃落，很快鑽進了被子裡。

李北風一怔，還沒意識到她要幹什麽。

下一秒。

“嘶……”

李北風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幾分爽快而驚喜的的表情笑容……

這，真不愧是花魁啊！

……

(番外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