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禮騎馬立於平襄城外不遠處,身後則是三千精騎。
自從和劉仁軌等人分別之後,他就帶領三千騎兵馬不停蹄的一路朝南,來到平襄城外。
看著高大的城牆,和上面稍顯慌亂的高句麗士兵,他眉頭微皺,心中卻是對拿下此城產生了動搖。
他們只有不到四萬人,其中一半還是四國聯軍,雖然訓練了一月有余,但到底是什麽戰鬥力,他自己一清二楚。
打順風仗還行,但要是遇到這種攻堅戰,怕是有力不逮啊!
“統領!”
一名校尉打馬上前說道:“我們已經來到平襄,接下來怎麽辦還請統領下令!”
因為沒有朝廷任命,就算是唐檢有著空白聖旨,此時也不敢隨意冊封官職,所以只能用統領這個萬金油式的稱呼。
“退出三十裡之外,清除方圓百裡之內的所有武裝力量,收集糧草等物資,凡是膽敢抵抗者,殺!”
聽到薛禮殺氣騰騰的話,校尉渾身一震,但經歷過殷地的他,對於如此命令沒有說任何話。
“諾!”
薛禮深深看了眼城牆上身著華麗的人,要是猜的不錯的話,此人就應該是淵蓋蘇文立下的傀儡高句麗王,高陽王。
身邊那穿著鎧甲,手持戰刀的老者,就是淵蓋蘇文留下的莫支離吧!
他沒打算上前去耀武揚威,他們是騎兵,對於攻城基本沒什麽幫助,就算去了城下,更大的可能就是自取其辱,沒有任何意義!
轉調馬頭,迅速帶人朝南方海邊而去,那裡有著大唐水師艦隊接應,一旦平襄城內出動大軍圍剿,他們立馬就退到船上,高句麗人也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如此,就算不敵,他們也能立於不敗之地!
唐軍精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要不是滿目的煙塵,誰也不敢相信就在剛才,這裡出現過數千精銳騎兵!
莫支離有些不解,不知這唐軍到底是何意?
前來平襄既不攻城也不遊蕩,而是轉身離去,就是他也想不出唐軍是什麽意思!
“吩咐下去,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只派斥候跟上去查看他們到底去了何地。如有線索,立馬來報!”
他不知道唐軍是什麽意思,擔心城外還有其他唐軍,不敢派大軍出城,一旦中了敵軍埋伏,那就大事不妙了。
城內有兩萬余精銳將士,加上城衛軍,和大量青壯,必要時,短時間就能拉起至少五萬守城大軍。
所以,他並不擔心唐軍攻城,地利人和都在他們這邊,只要堅守不出,唐軍就拿他們沒辦法。
只要等待冬季,嚴寒的天下就能讓唐軍傷亡慘重。到時候他們堅壁清野,唐軍除非瘋了,才會在冬季發動大戰。
唯一的辦法就是來年再戰,暫時退出高句麗國土。
“帶大王回宮!”
說完也不顧兩腿戰戰的高寶藏,轉身下了城牆。
現在他磕沒有功夫搭理這個傀儡,唐軍出現在這裡的事情得馬上告知大莫支離。
大莫支離帶領十五萬高句麗的精銳將士去迎戰唐皇,加上北部嫡系軍馬和各部援軍,至少有二十余萬將士。
如此多的將士就算不能消滅唐軍,但防守還是能做到的。
很快,數十騎從四個城門分別出動,朝著不同方向而去。他們帶著莫支離的親手書信,分別前往目的地。
有的只是掩人耳目,有的乾脆就是去送死的,真正的信使就混在他們當中,要是不能一網打盡,總有人會逃出去的。
但莫支離恐怕沒有想到,就在那些信使出城後不到一個時辰,就全部被唐軍騎兵截獲,一人不差!
薛禮不是傻子,豈能輕易讓這裡的消息轉出去?
要是淵蓋蘇文想不開了,突然回軍,他們區區四萬人豈是十五萬大軍的對手?
於是,在撤出平襄城後,就派人在方圓三十裡之內巡視,又派人盯著高句麗王城,只要有人出來,立馬發信號通知他。
區區數十信使,很快就被全部擒獲,沒有一人逃脫。
打開莫支離的信,薛禮尷尬的發現自己竟然看不懂,這是用高句麗文字書寫的,他又沒研究過這些,當然看不懂了。
但不懂不要緊,唐軍中可是有不少人才,有的乾脆就是生活在遼東的漢人,懂一些高句麗文字。
當只知道是通知淵蓋蘇文的消息時,他沒有任何意外。但當聽到平襄一切安好,自己等人不過是蘚芥之疾,不會出意外之類的話後,頓時就氣笑了。
“我們竟然被人小瞧了,把我們當做打草谷的流寇對待就算了,但這麽大的口氣,也不怕閃了舌頭?”
薛禮嗤笑道。
“傳令!告訴將士們,從現在開始,平襄城中不能飛出一直蒼蠅。不管是誰,出城者殺無赦..................”
就在薛禮開始掃蕩周邊的時候,平襄城內看似風平浪靜的局面下卻是暗流湧動。
一座看似不起眼的酒肆中,一群身著絲綢,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人正聚在一起商量著什麽。
“老程,是情準備的怎麽樣了?”
一個看起來挺富態的中年男子小聲問道。
要是姬松在此的話,一定會認出此人就是自家的一個掌櫃。
另外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高句麗國內的大商人,姓林,本就是高句麗大姓之一。
“放心吧,地道一年前就挖通了,還是三處。出口分別在城外隱蔽之地,還有我們的人駐守,不會出問題的。”
說話之人乃是盧國公府上的管事,但在高句麗已經四五年了,專門做些皮毛和生意,在高句麗很有影響力!
其他幾人也都是長安勳貴家的人,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此時的身份都是地地道道的高句麗人,就算是去查,也查不出什麽來。
說不定祖上還是高句麗中的王族血脈也說不定呢!
因為他們本身就是高句麗人,不過,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早年間已經家道中落,比之平民也差不了多少。
又是當初生活在遼河以西的人,被隋煬帝楊廣奪回城池後,就一直生活在大唐治下,早已上了大唐戶籍。
當初姬松也是為了順利打開高句麗的商道和局面,這些人正好。有著純正的身份和關系網,很快就打開了高句麗的商路,為家中賺取不菲的財富。
他們在長安有著家室,孩子就在太白書院讀書,妻子也是漢人女子。家中在長安置辦良田和宅子,不可能背叛姬松他們。
再者說了,要不是姬松拉他們一把,他們此時很有可能還處於最底層,哪有現在的風光?
就算是高句麗貴族對他們也是以禮相待,不敢絲毫怠慢!
聽到老程保證,老林這才送了口氣。
本來按照侯爺的意思,他會親自帶人前來平襄城的,到時候他們利用地道將火藥送進來,只要點燃,想要破掉城牆,簡直易如反掌。
甚至為了溝通順利,侯爺還將家裡的寶貝疙瘩,一隻訓鷹讓他們帶著,就是為了及時溝通,免得誤了時機,
但他們左等右等就是沒有等到侯爺前來,等來的卻是侯爺被皇帝按在安市城不得動彈的消息。
本來他們以為就這樣,都準備放棄了。沒有大軍前來,他們就算搞再多的動靜,也不會對平襄城造成任何傷害。
但誰想到峰回路轉,侯爺沒來,大唐的其他軍隊卻來了。
雖然不知道是誰帶領大軍,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準備。只要一有機會,他們就能裡應外合,給予高句麗重創!
“另外立即派人出去尋找大軍蹤跡,探查清除到底是何人領軍。”
老林還是覺得不保險,皺眉說道:“不應該啊,要是侯爺他們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等的存在。但現在卻沒人聯系我們,這說不通啊!”
“如果不是侯爺他們的人,我們還要不要行動?”
這裡的他們指的就是長安的勳貴,特指的是幾家的家主。
“我探聽到消息,說是打的旗幟上是薛字,你們說會不會是我家那位親自來了?”
老薛,他在說這話的的時候並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
不高興不是說他對自家家主不忠或者背叛了,而是實在對自家的這位家主感到無語至極!
人家的家主三天兩頭的來信問候下,或者關心關心屬下,收買一波人心。
但自家這位不一樣,五年了,整整五年都沒有接到過自家這位家主任何來信。
要不是每次都有姬侯來信安慰下自己,他都想著乾脆自立得了,反正沒人在乎!
沒錯,他嘴中的這位不靠譜的家主就是現在武功郡公薛萬徹。
當初這貨娶了杜氏之後,也不知怎麽的,就對一向不怎麽在意的錢財感興趣了。
賴在好畤侯府不走,非要姬松這個兄弟給他出出主意,找上一門生意!
這要是放在別人家早就被趕出大門了,有賺錢的生意誰家不藏著掖著?這可都是傳家的東西,你個不要臉的竟然要的如此理直氣壯,誰給的你的臉?
要不是姬松知道這貨腦子缺根弦,早就扔出去了,最後無奈之下,只能給他找了個管事,讓老林帶著去了遼東,做些藥材生意。
但這貨在見了一面之後就不搭理人家了,說什麽信得過姬松這個兄弟,只要每年給他分紅就行,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於是,可憐的老薛,明明有著自己的家主,但家主卻從來沒搭理過他。
“不太可能啊!”
老林皺著眉頭道:“不會是武功郡公的,前幾日剛得到消息,你家家主正在陛下身邊聽命,不可能來到這裡。”
“但這次前來的將軍中姓薛的好像也不多啊,能獨立帶兵的也沒幾個,到底是誰呢?”
搖了搖頭,老林實在想不出到底是何人前來平襄。
按理來說,此人地位絕對不低,不然也不會獨立領兵,並且執行深入敵後這樣的艱巨任務!
“算了,不想了!”
長孫家的管事開口說道:“我們還是先等等吧,他們既然前來必定有著任務,但三千人太少了,雖然都是騎兵,但於攻城無益。我們不能冒險,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失敗,我等生死是小,要是壞了家主們的大事,那才是百死莫贖啊!”
聽到他的話,眾人認可地點點頭。
確實如此,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失敗或者暴露,他們絕對是有死無生。淵蓋蘇文這段時間都快殺瘋了,凡是對他有威脅的人或者勢力,都在他的打擊之下。
他們之所以能安然無事,那是他們聯合拿出大量錢財賄賂莫支離,這才能夠保全自身。
老林也點點頭,說道:“那就等等吧!可惜訓鷹昨日剛出去送信,不然可以問問侯爺,免得我們誤了時機。”
姬人又商量的一會兒,這才從一個個密道離去。
這裡是他們往常聚會的地方,平日裡在外人看來,他們都是競爭對手,見面不打起來就不錯,怎麽會坐在一起說話?
此處酒肆,只是一個小的不能在再小的酒肆,是一對老年夫婦經營的,平常也沒什麽人,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裡。
那對夫婦也不知道身後之人的身份,只是每月都會拿到一份不菲的傭金,他們的任務也很簡單,就是正常經營酒肆就行,晚上也不會住在這裡,而是回到家裡睡覺。
此時,平襄城內的一座巨大府邸中,莫支離看著跪倒在地的將領,皺眉道:“你今日怎麽將老匹夫給殺了?還是在大殿中殺人?”
跪在地上的將領正是今日在高麗王當面大開殺戒的將領, 但此時早已沒有早上的威風,就像一個鵪鶉一般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那老匹夫到底是四朝老臣,門生故吏數不勝數,你今日倒是痛快將他給殺了,並且還殺了他的幾個學生。”
莫支離站起來圍繞著他走動起來,好似在自言自語地說道:“你太令我失望了,大莫支離之前是怎麽給你說的?你全都忘了?”
那將領渾身顫抖,連一句話都不敢說。
不知過了多久,莫支離的聲音再此響起。
“看在你還算忠心的份上,此事作罷!但要是還有下次,你的下場............”
他挑起將領的腦袋,幽幽道:“........你是見識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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