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輛疾馳的馬車行駛在寬闊的官道上。
攸寧著急地不停往外張望,催促趕車的馬夫再快點,馬車內還坐著李妤,外面姬潤騎著半大的馬。
“娘,你沒必要這麽著急吧?這早知道晚知道還不都是一樣?看把您急的!”
姬潤想不明白母親為什麽這麽著急?明明托人說一聲的事,卻非要帶著自己一起來,還說會出什麽亂子?
他雖然年幼,但卻很明白自家在關中地界上的地位,誰敢在自家莊子上鬧事?
攸寧歎了口氣,道:“有些事情你們不知道,算了,給你們說這些做什麽,還是快點趕路吧!”
然後叮囑道:“到了莊子先到三叔祖那裡去,你三叔祖最喜歡你倆了,到時候好好陪陪他……”
說完就神情有些低落道:“你三祖爺爺現在身體不好,也不知道能撐到幾時?這輩子他最牽掛的就是你師兄他們,要是沒見到他們,你三祖爺爺不會安心的。”
“嬸嬸放心,到時候孩兒和潤兒一定多陪陪三祖爺爺,一定讓他開開心心的。”
姬潤還有些懵懂,但大幾歲又是經受過皇家教育的李妤卻是有些明白了,於是安慰道。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當馬車轉過一處茂盛的竹林後,就出現在通往莊子的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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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女兒不走,女兒要等孩子他爹回來,您就別逼女兒了。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要是孩子他爹不能回來,那……那只能說女兒命苦了!”
姬氏莊子,一處漂亮的小院中,凡是莊子上各家的主事人能來的都來了。
這處莊子是姬六娘的院子,也就是劉先成的家!
“月娘!不是爹逼你,我那女婿現在十年間生死未卜,你帶著孩子這些年是怎麽過的還用爹說嗎?”
說完就看向沉默不語的三叔祖,道:“您老說句話,當初我們可是說好的,等我那女婿三年的,現在三年又三年,十年時間就這樣過去,但我那女婿人呢?”
“不是我張家混蛋,而是作為父親,我實在不能看我女兒和外孫這樣下去。”
“成不成您給句話,你姬氏雖然勢大,但我張家不怕,大不了鬧到陛下跟前去。”
姬德眉頭一皺,有些不悅道:“親家公,先成孩兒現在生死不知,家裡就這一支獨苗,你要是想將月娘帶走,老夫理解,但孩子不行。先成孩兒不能斷了根!”
之後也不看張家的臉色,直接對月娘說道:“月娘,這事由你決定,你要是不想走,老夫看誰敢在姬家莊子撒野?”
“說句難聽的,就算是先成孩兒真的不在了,但只要是月娘你看得上的,想要出姬氏,我姬氏保證不阻攔,不但不阻攔,還會奉上一筆厚禮,也算是對你這些年照顧先成他娘的報答!”
月娘此時有些羞怒,怒道:“你們將我當成什麽人了?我張月娘這些年在家裡就是為了得到你們的報答嗎?”
“德爺爺,今日妾身就將話說這了,我張月娘就是死也不會走,生是先成的人,死的先成的鬼,還有孩子,他只能是先成的兒子。”
她看向自己的父親,說道:“爹,您打的什麽心思,女兒明白,但您錯看女兒了。”
“這些年先成雖然不在,但不管是婆婆,還是姬氏的族人們都對我和孩子照顧有加!”
“上學上的是連長安勳貴都搶著來的姬氏學堂,等再大些,進入太白書院的那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將來這孩子的成就是個人都看得清楚!”
“夫君只有這一個孩子,女兒不能對不起他!”
張家主臉色有些難看,被自家女兒這麽說,他臉上實在掛不住!
是,自己想接女兒回家是有私心的,但絕不是什麽惡心人的事!
這輩張家人就沒有一個成器的,兒子輩雖然平庸,但也都還守規矩,但到了孫子輩就不行了,一個個簡直無法無天,文不成,武不就,眼看著張家等自己一走,就煙消雲散了。
他不甘心啊,自己從一個土裡刨食的農夫,因緣際會立下功勞,被委派一任縣尉,通過這些年的打拚,現在已是刑部郎中,張家也因為自己有了一點點根基。
但兒孫不爭氣啊,自己只要一走,憑他們能力,不說將張家發展了,能不能守住現在擁有的都不好說!
但柳暗花明又一村,天無絕人之路,自己兒子孫子不行,但自己這個外孫卻是聰明伶俐,從小就受到姬氏的培養,文武全才,又是姬氏的族人,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加上自己那女婿十年未歸,自己終於也有了名正言順的機會,那就是將外孫接到張家來,雖然不能成為張家家主,但至少將來有著姬氏的這塊招牌,總能庇護他們一些吧!
但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所有都算到了,但就是算錯了自己女兒的剛烈,竟然死活不願離開姬氏!
這要是其他人家,自己就是舍了臉皮不要,擔上惡人的名聲,也要達成所願!
但這是姬氏啊!
別看姬氏低調得很,在朝堂上沒什麽存在感,出了關中,恐怕很多人連姬氏是做什麽都不知道!
但他卻明白得很,姬氏這才是潛在水中的鱷魚,五姓七望也不敢隨意招惹的人,這哪是自己能夠得罪的?
不需要人家好畤侯說什麽,只要稍有風聲傳出去,自己一個刑部郎中,說不定明天就回家種地去了。
說不擔心是騙人的,但為了張家他也算是豁出去了,只要成了,姬氏看在自己女兒和外孫的面上,肯定不會將自己怎麽樣的,這算是有了護身符!
“想要我孫兒?”
一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的姬六娘突然問道。
作為大唐少有的女性豪商,絲綢生意更是做到海外的人,豈是一般人?
說其他的她都無所謂,但自己懷裡的孫兒卻是她的命根子,誰來都不行!
“月娘放心,只要娘還在,沒人敢欺負你!”
她牽著自己孫兒的手,來到姬德跟前,說道:“德叔,既然月娘不願走,那就沒人能將她帶走。至於賠償?”
姬六娘冷笑一聲,然後看向月娘笑道:“三年期限一到,只要我那不孝子還沒回來,月娘的事就不用你們操心。”
“只要月娘願意,老娘將我這些年打拚的一半家產送給她當嫁妝.............”
嘩!
此話一出,所有都震驚地看向六娘,誰也沒有想到六娘竟然如此大的氣魄?
將她手下的資產給月娘一半?
要知道現在六娘到底有多少資產姬氏也不太清楚,但這絕對是一筆巨大的數字。
張家主聞言呼吸都急促,連忙看向自家女兒!
但令他心中冰涼的是,自家女兒卻拒絕了。
拒絕了?
他怎麽能拒絕?他怎麽敢拒絕?
這是多麽大的一筆財產?就是花上十輩子也花不完!
但月娘就這樣風淡雲清地拒絕了。
月娘難道不知道這是多大的財產嗎?
不,她知道,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些年自己婆婆的身體不太好,大多數的生意其實就是月娘自己在操持,她比誰都清楚這將是多麽大的一筆財富!
“你怎麽敢?”
姬德怒道。
“這雖然是你的財產,但也同樣是先成的,更是你孫兒的。你豈敢如此?”
但令人意外的是,一向對姬德等長輩恭敬有加的姬六娘卻剛烈了起來!
“您還知道這是我的?既然是妾身的,那怎麽處置那是妾身的自由,其他人不得干涉!”
他看了姬德一眼,道:“這事妾身會給松哥兒說的,妾身相信松哥兒也會同意妾身這麽做的。”
她上前拉住月娘的手笑道:“你放心,這裡一切有為娘為你做主,沒人敢欺負於你,要是娘不行,那就找我那侄兒給你做主!”
“你.......”
姬德氣急,想要說什麽卻被三叔祖打斷!
“閉嘴!”
三叔祖用拐杖打了姬德後背一下,恨鐵不成鋼道:“二哥這才走多久?你就將他話忘了?”
姬德趕緊低頭俯首,就是三叔祖打他也不敢躲,他要是今日躲了,其他長輩絕對饒不了他。
三叔祖上前對姬六娘道:“你放心,你的財產沒人敢伸手,你就是想全部給誰那也是你的自由,月娘是個好孩子,只是先成孩兒命薄,苦了月娘了.......”
月娘上前攙扶住三叔祖,更咽道:“月娘不苦,這輩子能嫁給夫君是我的福氣,您別氣壞了身子...........”
三叔祖拍了拍月娘的手,然後對張家主說道:“現在的情況你也看見了,當初咱們是約定好了,但只是在月娘自己要走的前提下,現在月娘不願走,那誰也不能強迫她!”
“誰也不行!”
他環顧左右,凡是和他對視的人,都低下了頭。
今日不光是張家來人了,同樣也有幾家也來了,但都不願當這個出頭鳥!
他們雖然有自己的小算盤,但距離三年之期不遠,他們沒必要做這個惡人。
姬氏豈是這麽好得罪的?
別看人家好畤侯自始至終沒說什麽,但要是他們敢做得過分,人家分分鍾就能讓自己生死兩難!
並且聽說好畤侯在遼東又打了勝仗,這次回來一個公爵的爵位怕是不會少了。
這樣的人,他們得罪不起!
“說的好!”
這時,當三叔祖話音一落,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道聲音!
眾人一愣,三叔祖卻是想到了什麽,急忙看去!
只見人群分開,一位雍容華貴的貴婦人出現在眾人眼前,左右由兩位金童玉女般的人兒攙扶著走向眾人。
三叔祖漏出難得的笑容,看到來人,他就放下了心,姬氏的主事人來了。
“見過夫人!”
“郡主!”
“小侯爺!”
眾人看到來人頓時大喜,但有些人卻是臉色慘白!
“三叔祖,攸寧來看您了!”
攸寧連忙上前對三叔祖一禮,說道。
“祖爺爺,祖爺爺,還有潤兒!”
“潤兒也來看您了!”
李妤也上前道:“祖爺爺好”
三叔祖笑得都快沒了眼睛,看到姬潤和李妤更是開心得不得了。
“好好好!”
他摸了摸姬潤的腦袋,笑道:“原來是你這小猴兒啊,聽說這段時間將你家先生氣的不輕?”
然後佯裝怒道:“這可不好,等你爹回來要是知道了,看怎麽收拾你。”
姬潤笑嘻嘻,無所謂道:“這不是還有祖爺爺嗎?要是爹爹揍我,您可得攔著點,要是打壞了,心疼的還不是您?”
眾人聽得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姬氏未來,也是松兒將來爵位的繼承人,更是姬氏的希望!
“好了,好了。你這小皮猴子,等會兒再和你說!”
他看向張家主,說道:“現在我姬氏的主事人來了,你有什麽事給她說。”
“松兒不在,那就是他夫人做主,若是她也做不了主,我姬氏的小侯爺也能做主。”
他將潤兒拉到懷裡,摸著他的腦袋道:“他是我姬氏的嫡長子,就算他還年輕,松兒不在,那他就最大。”
“哪怕再荒唐的決定,我姬氏義不容辭!”
張家主此時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姬潤他當然知道,在長安做官的就沒有不知道他的。
這位看著年紀小,但身份高貴啊!
從小就被皇后娘娘帶在身邊,說是皇后養大的也不為過。在皇家,和那些皇子皇孫一個待遇,甚至有些超出!
還有他身邊那位大他幾歲的少女,這是太子的嫡長女,也同樣是陛下的皇嫡長孫女,藍田郡主!
眼前這位婦人正是好畤侯夫人,二品誥命!
他父親就是現在實際掌管戶部的謝廉,沒一個是自己能招惹的!
“刑部郎中,張冀見過夫人,郡主,小侯爺!”
攸寧點了點頭,道:“親家公免禮!”
“謝夫人!”
張冀馬上說道“今日之事.......”
“不用說了!”
攸寧打斷他的話,直接說道:“剛才的事本夫人都看到了,事情的是非曲直也都看在眼裡!”
“但今日本夫人不是處理你們之間的事情的!”
隨後看向三叔祖,笑道:“三叔祖,攸寧這次來是有件喜事告訴您呢!”
“當然了,也是我姬氏的大喜事!”
這時,早已憋不住的姬潤朗聲道:“祖爺爺,是師兄他們回來了,現在正在遼東,和爹爹在一起..........”
三叔祖先是一愣,師兄?
潤兒的師兄?
那...........
他激動地看向攸寧,看到攸寧點頭,他頓時有些眩暈!
“三叔祖您沒事吧?”
三叔祖擺擺手,激動道:“是青哥兒,先成他們回來了?”
“你沒騙老頭子?”
攸寧也更咽道:“是真的,不但回來,還在遼東大破高句麗,破國都,殺副相,生擒高句麗國王。”
“更是在遼東救陛下於危難,立下大功了!”
她說完,看向早已淚流滿面的六姑和月娘,笑道:“先成他們回來了,青哥兒也回來了。”
“不但他們,薛禮,玄策,還有一百多孩子他們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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