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松回到長安之後就緊閉家門不理外事,對於長安和關中等因為族人撤離而空出的產業,也只是交代各位管事之後就不再理會。
或許有人不想吃相太過難看,就派人來郕國公府知會一聲,想探查姬松的看法,但姬松都已各憑本事搪塞過去。
除了不想蹚這趟渾水之外,還由於家中出事了。
說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家中兒女的麻煩事。
看著眼前的武媚,姬松頓時有些頭疼!
“你真的決定了?要知道這一走可就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了,姬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男子十七,女子十六之前不許成婚。你要南下,下次見面可就是三年之後了。姬澤那小子還小,這幾年發生什麽事情都有可能,要是出了事情你到時候可別後悔?”
武媚聞言毫不猶豫道:“弟子絕不後悔!”
隨後又有些信心不足道:“要是真的澤兒變心,那也是我有眼無珠,絕不怨恨!”
看著武媚姬松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但直到今日他才算是看明白了。能在史書上留下濃重一筆的人豈是一般人?
這不,在他回府後這妮子第一時間跑過來要求代替姬澤提前南下,為將來的分宗做好布置,只等她與姬澤成婚之後就立馬南下,建立屬於他們的姬氏分宗。
對於這妮子的能力姬松是一點都不懷疑,笑話,能當上千古第一女皇的人,這點事能難倒她?
更何況這些年姬松對她可謂是傾囊相授,絲毫沒有一點保留。這也是那時姬青等人毫無音信,姬松又不希望自己的這一脈斷絕,就對武媚寄予厚望,希望她將來能將他這一脈的學問發揚光大。
這妮子也不負厚望,為人聰慧機敏,更是舉一反三,不出幾年就將姬松教授的東西學的七七八八,現在只是差一些閱歷罷了。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等上幾年不行嗎?非要在這個時候南下?
“這事澤兒可知曉?”
想了半天,姬松終於想到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只要姬澤那傻小子不同意,武媚還能飛了不成?
但誰知........
“他已經同意了,並且還說要不是自己年少,也想和弟子一起去呢,說要將姬氏南方分宗建立成不下主家的家族呢!”
聽到師傅的話,武媚能不知道師傅打的什麽主意?於是有些偷笑道。
姬松扶額苦笑,我的傻兒子喲,這輩子你算是被自己媳婦拿捏的死死地,這輩子都別想逃脫了。
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說不定人家還樂在其中呢!
“行了,這事為師同意了!”
到了現在他還能說什麽?不過有武媚南下坐鎮,並且代表的是姬氏嫡系的分宗,這對那些南下的分家之主也是一定威懾,別以為離家遠了就能為所欲為!
“謝謝師傅!”
武媚歡呼一聲,抱著姬松的胳膊不停搖晃撒嬌。
“好了好了,被你搖的頭暈!”
姬松無奈道:“你去可以,但咱們得約法三章,要是你都同意,為師不但不阻撓還會給你一些幫助,如何?”
武媚一愣,看到師傅臉上有些嚴肅,也停止了胡鬧,點頭道:“師傅請說,弟子必定遵從!”
“一,分宗可以無限發展,就算是超過主家也無不可,主家也不會干涉,但不許為害一方,更不許出賣民族大義。”
“二,姬氏子孫後代讀書習武為要,讀書重要,但也不能放下習武。畢竟姬氏以武發家,這是姬氏的根本,絕不可重文輕武,或重武輕文,必須文武並重。”
“三,不得同族相殘,如若敢對同族舉起屠刀,必為姬氏所遺棄,全族共罰之。”
說完之後姬松死死地盯著武媚,不放過她任何表情!
“弟子明白,絕不會做出親者痛仇者快之事的!”
武媚雖然有些疑惑,好像師傅這話就是對自己說的一樣,但自己怎麽會做出如此豬狗不如的事情呢?
要是姬松知道她的心聲,必定嗤之以鼻,歷史上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能毫不猶豫地殺掉,更何況同族?
但他也知道那是武媚經歷過眾多殘酷鬥爭後的事情,在每日都要經歷你死我活的事情後,沒有瘋掉就已經不錯了。
“好,你的話為師記得了!”
之後姬松沒有再說什麽,等武媚出去之後,攸寧從後面走了出來。
“夫君,這樣做合適嗎?你這弟子可不是省油的燈,小貓夠強勢吧?但還不是被你這弟子壓的死死的,沒少在妾身這邊抱怨。加上澤兒又是個軟性子,將來還不被管的死死的?”
姬松翻個白眼,沒好氣道:“這是你兒子的選擇,就算受苦那也是他自作自受,怪得誰來?”
“呸!說得好像不是你兒子似的?這事你看著辦吧,妾身不管了!”
說完就不再搭理姬松,自個轉身就出去了。
等剩下姬松一人,過了一會,他突然笑了出來。
“還真是期待她能將姬氏南宗帶到何種地步.........?”
然後拿起剛才新進管家老劉送來的名刺。老劉是姬氏旗下的一位管事,這些年一直兢兢業業,將自己分管的產業打理的井井有條,最後經過老鄭的推薦,這才成為郕國公的大總管。
鄭禮卸任成為姬氏供奉,進入別院頤養天年,這也算是對他這些年的嘉獎。
“鄭玄勖,獨孤謀?”
看到上面的名字後姬松驚奇道。
鄭玄勖前來他還能理解,畢竟這些年的交情,這次前來必定是為了姬氏空出的產業。
只是這獨孤謀.........
“將老劉找來!”
不一會兒年約四十余歲的老劉來到姬松跟前,或許是驟然成為大管家,還有些拘束,畢恭畢敬道:“家主找小人來有何事?”
姬松也不以為,等熟悉了就好。
“送來名刺的人有沒有說什麽?或者留下什麽話?”
姬松很好奇獨孤謀三日後前來想幹什麽?化乾帛為玉帛?要是真的如此,還就真讓他刮目相看了。
放下個人恩怨,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這些年獨孤家的事情他也聽到過一些,隨著關隴軍事貴族全面衰退,獨孤家這個代表之一也不好過。
“回稟家主,鄭家老人只是說三日後拜訪外就走了。但獨孤家的人卻帶話說想要隴西的牧場,還說會以市價購買,不會讓咱家吃虧的。”
姬松一愣,牧場?姬氏在隴西有牧場嗎?
看到家主表情,老劉趕忙說道:“這是族中姬山和姬虎兩位的產業,為了避免外人覬覦就掛在了您得名下,這事您當時同意了的。”
聽老劉這麽說,姬松一下子記起來了。
但又皺眉道:“但本公記得不大啊,怎麽?現在獨孤家連這點東西都看得上了?”
這下輪到老劉尷尬了,小心說道:“那是當時,現在過去五六年了。據小人所知,此時怕是擁有上十萬畝的大牧場了,每年關中部分羊肉都是從哪裡出來的,每年至少出欄數萬隻羊..........”
“什麽?十萬畝?”
姬松一愣,這才幾年啊,當初記得也就一萬畝左右,每年有個幾千隻羊就不錯了,但現在已經成了十萬畝以上的大牧場?
“繳稅了沒有?”姬松皺眉道。
要是沒交稅,要是被皇帝知道了還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交了,交了!”
老劉連忙道:“那兩位您還不知道嗎?每年都有戶部的人前去收稅,沒有偷稅漏稅一毫一分,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
姬松這才舒了口氣道:“我姬氏不差這點錢,該交的稅就足額交了。為了這點錢不值得被人惦記!”
“小人明白,必定不會的。”
放下此事,姬松敲了敲桌子,說道:“既然他想要就給他吧,山叔和虎叔都去了北方,這裡也管不到,讓出去也沒問題。”
“是,那人還在門房等候,小人這就去告訴他!”
說完就要出去。
“慢著!”
姬松想了想又說道:“既然他這麽感興趣,那就告訴他,除了那個牧場外,在西海那邊我們也要不少牧場,他要是想要也可以去,但能不能得到就看他的本事了。”
處理完此事,姬松這才來到書房,從書架上拿出一份地圖,在上面寫寫畫畫,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這是一副很詳細的大唐地圖,遠到西邊的西域諸國,南到東南半島以及一處細小的海峽。東面隔著大海,還有兩處巨大的陸地,但除了幾個地方有詳細標注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空白。
北邊已經到後世的東伯利亞平原,整副地圖上有著數百個用紅色標注的紅圈,要是那些離開的族人看見,會驚訝地發現,他們要去建立分家的地方都能在紅圈內找到。
雖然會有些偏差,但大部分都沒有問題。
要是再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上面有一個大圈和九個小一點的圈,在地圖上格外醒目!
最大的圈看方位正處於關中,九個小一點的分布在地圖的四面八方,但卻有一種規律。
那就是九個大圈周圍分布這少則十幾個多則數十個的小圈。
“老祖宗老話說的好,雞蛋不能全放在一個籃子裡,雖然有些殘忍,但為了家族延續,卻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姬氏發展太快了,自己活著還好,但要是走了,姬氏必定守不住這麽大的產業。現在趕著自己還在,將家族分出去。不然等到木已成舟,再想要轉掉船頭,那就不容易了啊!
姬氏族人分家,看似毫無目的,任由族人們自行挑選地方安家。但他們會不由自主地朝分宗的地方靠攏,這是人性。有著分宗在,他們出事看也不會陷入遠水解不了近渴的尷尬境遇,也能抱團取暖。
他之所以答應武媚南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其他族人打開局面。只要武媚代表姬澤選擇地方,其他人先天地覺得分宗建立的地方不錯,大部分都會朝這邊而來。
加上武媚的手腕,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建立一定基礎。
他是說主家不會插手分家之事,但沒說分宗不能啊。憑借分宗的強大基礎,分家豈能抗衡?
如此一來,看似一盤散沙的姬氏分家卻變相地在分宗之下掌控,主家只要和分宗建立親密聯系,姬氏就還是一個整體。
等到過些年分家分宗都發展起來,加上大部分人都已改姓,到時候誰還知道他們就是一家?
估計除了少數一些知道根底的人,其他人估計連想都想不到,明明兩個甚至三個不同姓氏的人怎麽會是一家?
姓成,也可以姓郕,甚至可以姓周。
收起地圖,他靠在椅子上盯著房頂。他也不知道這樣做將來姬氏會成為什麽樣子。
或許會泯然眾人,多年後在經過大亂,可能連自己的根都忘記了。也可能在當地順利扎根,甚至發展成隱藏在這個民族身後的神秘家族,有著深不可測的底蘊。
但這都和自己無關了,自己是看不到那天的。
今後姬氏主家每代人都會如此做,分宗,分家等到一定程度,留下明面上的,其他人都會分出去。
大隱隱於市,希望這樣能保全族人吧!
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五姓七望不說,隴西軍事貴族就得罪不少。要是都朝自己來,那就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他姬松怕得誰來?
但要是自己不在了呢?
世上就沒有一定的事,說不定要不了多少年,世家有起複了呢?到時候他們能放過姬氏?
姬松搖搖頭,那是不可能的,姬氏必然會受到強烈的反噬。
只是苦了潤兒了,這孩子是個剛強的性子,從小就有些衝動。他不擔心這小子會犯下大錯,就是擔心他被人利用。
另外,要是有意外,留在關中的這一脈必定會承受最多的壓力,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應付的來?
想了良久,也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
想到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或許他面對子孫身後事的時候也和自己一樣的心情吧?
他突然笑了一聲,搖搖頭,不去想這些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自己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再多,那就不是幫他們,而是在害他們了。
不經歷風雨的幼苗是經不起風浪的,只有大浪淘沙才能煉出真金。雖然殘酷,但這就是現實..........!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