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眾人來到一處簡陋的寺廟,說是簡陋都有點抬舉了,破敗的木質房屋,不管是規格還是規製都符合寺廟格局,他們還意外到了難民區。
早已被蟲蟻啃食的不成樣子木板,以及敗破的屋頂和窗戶。要不是正中間有著一座泥塑佛像,誰能想到這是當年戒日王小女兒居住的地方?
姬先成略帶不滿地瞪了一臉尷尬的戒日,這他娘的有些過分了。
你們一個個吃的肥頭大耳,住著佛寺大殿,穿著綾羅綢緞,卻對身邊的鄰居視而不見。還他娘的是位公主。
這要是放大唐,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
「你確定就是這裡?」
王玄策指著破敗的寺廟道。
戒賢一臉尷尬,低聲道:「貴使,她畢竟是當初戒日王不喜的人,我們也就不敢過於親近............」
得了,別說了,全明白了!
看來在那的人都是趨吉避凶的,哪怕是佛教也不例外!
王玄策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讓人上前敲門。雖然現在這位戒日王的小女兒什麽都不是,但要是不出意外的,這位很快就會成為戒日王的繼承人,登上神都的舞台。
大唐不可能在這裡長期駐留,那麽讓這位看到大唐的友好,或許更好一些,惠而不費之事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誰啊?」
當敲門聲響起,裡面傳來一道警惕的女聲,聽聲音年紀不會太大。畢竟聽戒賢說這位乃是戒日王老來的女,本以為是個男孩,卻還是個女子,在失望之下,哪會再多關注?
並且此女子母還是卑賤出身,更是不得戒日王喜愛。
「阿米莉亞,是我!」
戒賢小心看了王玄策一眼,說道:「老僧有事找你,還請開下門,好嗎?」
「不必了,我們沒什麽好說的,請回吧!」
裡面傳來清冷的聲音,這讓戒賢有些不滿,但看到身後的眾人,也只能耐著性子說道:「阿米莉亞,現在不是你鬧性子的時候,門外有貴客,速速開門!」
「呵!我一個被父親拋棄的人,誰還會記得我?就連「慈悲」的您這也是在出宮後第一次來我這裡吧?」
「請回吧,我現在隻想安靜的活著!」
看到裡面的人油鹽不進,戒日眉頭一皺,要不是大唐使節一定要見這位,他怎麽可能來見一個連平民都不如的人?
「還是我來吧!」
王玄策上前拱手道:「大唐天可汗皇帝陛下,大唐鴻廬寺少卿,大唐出使身毒使節,大唐潁川侯王玄策,還請公主殿下現身一見!」
待王玄策說完,裡面出奇的安靜!
吱呀~
老舊房門被打開,一位身穿素服,半露右臂膀,不施粉黛的年輕女子出現在眾人眼前,看樣子二十來歲。
在場眾人突然安靜了下來,看著眼前這位素面朝天,卻不失傾城之色女子,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你.....是......大唐來的?」
此女好似有些口吃,但說的話卻是漢話,還帶有一點隴西口音。
「哦.....在下奉我皇之命前來身度出使,此行最重要的就是拜見戒日王陛下,但可惜..........」
王玄策壓下心中的異樣道。
阿米莉亞沉默少許,道:「他是個好國王,但不是一個好父親!」
這話是用身毒語說的,在場眾人大多聽的清楚。看來這位小公主對其父親的怨念不小啊!
「我們可否進去再說?」
阿米莉亞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同意了!
當眾人來到寺廟,卻發現除了外面的一座泥塑之外,裡面根本就沒有任何有關佛教的事物,這讓王玄策有些詫異!
「我不信佛,外面的泥塑是他們弄的!」
說著看了戒賢一眼,好在沒有再說什麽,這讓戒賢松了口氣。
王玄策沒有詢問的意思,他只要達到自己目的,至於這位小公主和戒賢之間的事情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寒舍簡陋,諸位請坐,我去去就來!」
說完走向後面,眾人面面相覷,姬先成想了下對戒日大師道:「此女可為摩羯陀國王!」
王玄策看也沒看戒賢頷首道:「可!」
「這...........」
戒賢大師一愣,神色猶豫,但看到兩人毫無征求自己意見,還有身旁虎視眈眈的沉臻,遲疑道:「她畢竟是女子...........」
「佛家也有菩薩,更有日光公主,女子怎麽了?他是戒日王的唯一直系後裔,這點就足夠了。再者說了,有你們輔左,想必他定能很快適應的。」
王玄策似笑非笑道:「戒賢大師,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戒賢先是一愣,但隨即大喜,這其中的意思他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過來了,這是交換啊!
等大唐一走,這摩揭陀國還不是由他們佛教一家獨大?到時候誰是國王重要嗎?一點都不重要!
「就按照貴使的意思吧!」
戒賢一錘定音道。
王玄策和姬先成聞言也松了口氣,其實他們對誰成為國王一點都不在意,但在看到這位小公主後,不知為何很有眼緣,並且對方毫無根基,這對他接下來的計劃很重要。
至於和戒賢交換,他也是真心的,或者說根本就不在意。反正大唐不可能將此地納入通知,那為達目的,用摩揭陀國的權利交換戒賢的支持,再合適不過了!
兩方在極短的時間內交易完成,這讓一旁的尉遲寶琳不得不佩服他那位兄弟教弟子的本事,再想想自己?身為大唐頂尖的二代,竟然被人利用,造成宣州貪汙大桉。
要不是當日子毅當機立斷,自己很有可能深陷泥潭,這會兒最好的可能就是流放了。豈能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在水師艦隊中,自己短短時間內就成為一校校尉,手下統領十艘巨艦,將來大有可為!
但現在和這兩個比自己還年強的人,他實在起不了攀比的心思。老師是老狐狸,這倆就是小狐狸,看看人家的作勢手段和魄力?
竟敢拿一個國家作為賭注,用別人的國家為自己打仗,完了人家還得感謝他們,這他娘的便宜都被他們佔完了。
「聽聞大唐人喜歡喝茶,這是早年姐姐從宮中帶來的茶磚泡的茶,說是這種茶磚時間越久,就越加珍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不過此茶我倒是喝過幾次,味道確實不錯。」
說完給眾人一一倒上茶水,但可惜杯子不夠,戒賢連忙讓人去拿!
「不錯!」
喝了一口,姬先成讚歎道。
「其實茶磚的由來就是為了保存茶更長時間,但後來不知何人發現這茶磚放的逾久,就逾有味道,就算是保存五十年,百年都毫無問題!」
阿米莉亞顯然有些驚訝,驚歎道:「大唐果然神奇,難怪母親說那裡才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
「哦?你母親去過大唐?「
王玄策驚訝道。
「實不相瞞,小公主的母親就是大唐人,不,那時候應該大唐還沒有建立!」
戒日知道瞞不過去了,歉意道:「這件事老僧知道一些,當年戒日王北征,在大敗一個西
突厥小部落時,解救下來小公主的母親。」
「當時戒日王自以為是.....牧民,就直接帶了回來,或許是天意......於是就有了小公主..........」
王玄策目光閃,他知道戒日沒有說實話,但他也能想到,什麽牧民,分明就是將其當做了奴隸。
「你母親有沒有說他來自哪裡?叫什麽名字?」
此時經過眾人翻譯,沉臻等人也都知道此女竟然還有中原血脈,難怪剛才仆一見面,就感覺哪裡不對,實在是和中原人五官太像了。
「好像.......是一個叫做.......隆西的地方。」
說到這裡好似擔心自己說不清楚,連忙用手指蘸著著茶水,在桌子上寫兩個漢字。
隴西!
接下來又寫了兩個漢字:肅州。
隴西,肅州。
「母親說他姓張,叫什麽名字我也不知道,她從來沒說過!」
阿米莉亞好似有些哀傷,朝眾人屈膝一禮。
王玄策有些沉默,良久,沉聲道:「今日我們前來就是為你而來,你是戒日王的唯一直系後裔,而此時戒日王朝已被他昔日臣子阿羅那順竊據王位。」
他看了阿米莉亞一眼,頓了下,繼續說道:「我們在昨日已經拿下王舍城,但我大唐向來不輕易插手他國政務,此番只是邀戒賢大師邀請,加上摩羅此人貪得無厭,這才出兵相助。」
「但我們不會在此地久留,所以,為了名正言順,就需要一位戒日王的直系子孫站出來反抗阿羅那順的統治。」
「而你,就是我們選定的人。」
「你可願意......繼承戒日王朝王位,舉兵推翻阿羅那順?拿回屬於你的東西?」
阿米莉亞有些恍忽,好似在聽故事一般。
「不必驚訝,要是你願意,現在就可以住進王舍城裡,那座昔日的王宮。三日後就為你舉行登基大典。」
他看了戒賢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在說該你出場了。
戒賢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到了此時,要是不能快刀斬亂麻,等到周邊地區的,或者曲女城的阿羅那順反應過來,等待他們就是滅頂之災!
大唐的人可以一走了之,但他們呢?
所以............
「我等拜見公主,請公主繼承先往遺志,帶領摩揭陀國恢復往日的榮耀!」
「請公主殿下回宮!」
除大唐眾人外,所有僧侶,以及外面聚集的百姓紛紛下跪道:「請公主回宮!」
「請公主回宮!」
王玄策看著惶恐不安的阿米莉亞,笑道:「請公主回宮!」
「我....我能行嗎?」
阿米莉亞不自信道。
這也怪不得她,一個被趕出王宮的被棄之人,突然間卻要繼承王位,是個人都會以為在做夢!
「你是我大唐選中的人,我說你合適,那就合適。」
「再者說了,你繼承王位,名正言順,再也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
說完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笑道:「公主,請!」
當阿米莉亞坐在早已準備好的步攆上時,還沒有徹底清醒。
姬先成騎馬就在他的旁邊,看到不安的阿米莉亞歎了口氣,將一個國家重擔突然交到一個女子手中,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的住?
正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在你得到的同時,暗中卻是早已標好了價碼!
「公主不必擔心,你身上有一半是我中原血脈,也算是半
個華夏子民。若是之前我等只是利用你的話,現在未必沒有幾分真心!」
「你不必惶恐,更不必害怕。當此事結束,要是你不願留在這裡,我們可以帶你去中原,就去你母親曾經待過的地方。」
阿米莉亞並不傻,甚至還很聰明!
在短短的時間裡,他就想到了很多。為什麽要選自己?為什麽是這個時候?要知道父王已經死去快三年了,要是想讓她繼承王位,怎麽也不吭等到現在。
不過,當他來到王舍城後,一切好似都明白了過來!
看著一隊隊穿著迥異於身毒鎧甲的將士,以及很多好身邊這位貴人一樣五官的將士,她徹底明白了。
不是戒賢需要她登基,而是這些來自母親國度的人需要她登基...............
三日後,王舍城王宮之外人滿為患,當得知昔日帶給他們榮光的戒日王的小公主,將於今日登基王位,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
戒日王啊,那是神度最為偉大的王,是帶領他們這些子民榮耀加身的王,更是他們心中的信仰和神靈。
那個該下地獄的假戒日王,早就該被惡鬼吞噬。
現在戒日王的直系後裔繼承王位,他們相信這位公主定然會帶著他們走向昔日的輝煌...........................
接下來的半月裡,王玄策,姬先成,沉臻,以及使團的五百將士,還有沉臻帶來的三千將士,都在戒賢的帶領下征兵。
具體征兵大唐不參與,但如何訓練卻是大唐的事情,其他人不得插手。
並且主將也為身毒人,但其下不管是副將,還是各軍最小單位的頭領都是大唐將士擔任。可以說,這就是一支大唐人帶領的仆從軍。
而作為大軍主帥卻成為傀儡,這也是為了降低身毒人抵抗情緒不得已而為之。他們不是那竊據他們土地的,沒必要什麽都管。
只要掌控軍隊就行,像其他什麽對城市的治理,他們全部交給了以新王為首的利益集團手中,而其中得利最大的就是昔日的那爛陀寺戒賢大師。
登基當日,就被女王冊封為國師,,很多佛教人才都進入了朝堂之中。
對於這些大唐不管,只要不拖後腿就行,要是不聽話............
呵呵!能將你們推上去,那也就能將他們拉下來。不然,殺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