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底，國內大部分地區仍氣候宜人，南方卻雷雨不斷、潮濕悶熱，沿海的東江市近日整天籠罩在雨霧中。

　　4月27日19點半，入夜，小雨，許莫獨自駕車前往相親地點嬡和餐廳。前擋風玻璃外，樹暗葉幽，行人、路燈、高樓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趁紅燈，許莫照鏡整頓，長發飄飄，濃眉大眼，水蜜桃臉上化著偽素顏淡妝，白色連衣裙將1米6嬌小身軀襯得玲瓏有致。她滿意點頭，又搖頭——自己已28歲，雖漂亮能乾，項管月入過萬，但對身邊普男無感而空窗多年，逐漸邁向大齡剩女，不得不放下男神幻想，找個過得去的伴侶。

　　綠燈亮了，許莫行車，右腳剛搭到油門上，忽然右側路口一輛本田飛馳而出，始料不及之下嚇得許莫趕緊踩刹車。

　　那車毫無減速之意，且不像醉駕——於濕地疾行而不打滑，方向盤控得挺穩。

　　本田車從許莫車前駛過，在她驚詫的目光中，本田突然左拐，猛然撞向左側路邊燈火通明的便利店前門，站門旁一對白衣情侶裝的年輕男女還擁抱著呢喃溫存，完全沒料到這輛闖紅燈的直行車變向撞來。下一刻，碰撞聲、尖叫聲、玻璃爆裂聲劃破雨夜。

　　店內外、路邊的人們反應過來後，快速朝本田車圍過去，圍了足足有十幾人，有人報警，有人踹車，有人斥責，但漆黑的反光車窗緊閉，車裡不聲不響，裡面的人毫無動靜。

　　撞情侶，難道報復出軌?許莫挺想近看吃瓜，但念及相親要緊，還是明天再看新聞，多人合圍，肇事者應該跑不掉。眼神一凜，她一腳油門駛過路口。

　　許莫怎麽也想不到，在她遠去後，本田車降下車窗，人們圍過去，看到駕駛座上坐著一個渾身濕淋淋、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的男人，他癡迷地看著手上照片裡白色連衣裙、水蜜桃臉、濃眉大眼的女生，呢喃道:“許莫，許莫。”

　　一位大叔一把揪住濕男人的衣領，把他從車裡硬拽出來，重重扔在地上，喝道:“殺人犯，等著槍斃吧你。”

　　濕男人桀桀邪笑，大叔便想再教訓一下，握拳欲擊出，卻猛然發現自己的手指迅速分化成液體，滴答滴答像下雨一樣撒向大地。

　　“我在……逐漸消失……啊！”大叔嚇得連退兩步，踩到積水，腳滑跌倒。

　　跌倒前碰了一下旁邊的大媽，大媽觸碰到他的手後，自己的手也在迅速分化成液體，且分化的趨勢往全身蔓延，大媽也失聲尖叫，但過了不到10秒就安靜下來了——大叔和大媽徹底分化成了一灘液體。

　　周圍的人嚇得連連後退，但他們忽感頭頂被雨水打濕了，紛紛抬頭，卻發現傘在分化成液體，露出一個口子，從口子裡看到幽幽的雨夜如一灘水窪，倒映著濕男人溫柔的微笑。而下一秒，他們看到彼此的頭髮迅速分化成液體，從頭頂往下蔓延……

　　據介紹人說，此次相親對象26歲、身高173、顏值6分、普通本科、自由職業、有一套老房和一輛舊車，父母是退休中學教師。從外貌，學歷到經濟實力，按10分算，每項都能打6分。

　　放在前幾年，許莫實在看不上。但隨年歲增長，她已漸漸放下高富帥的硬性標準，多次相親無果之後，她才明白在二線城市各方面都及格的伴侶有多稀缺。

　　20點15分，中雨，夜已全黑，許莫來到相親地點所在的東湖路口，路燈昏黃，香樟樹含淚低垂，路面水光黯淡，行人寥寥。

　　許莫將車停在嬡和餐廳門外三百米處的空車位，拉下一點點窗，觀察風向，免得撐傘走過去時被傾斜的雨滴打花臉妝。當確認細雨輕風時，她放心地撐傘下車，走向嬡和餐廳。

　　在門口收傘時，許莫朝裡望去，約定好的靠窗位置上，一個戴大黑框眼鏡、膚白肩寬、留著微分碎蓋、穿著白T恤藍牛仔褲、右手食指戴著一枚蝴蝶指環的男生坐在那，銳利的單眼皮眼睛直盯窗外，神情冷峻，流露出與打扮不符的高冷。

　　這反差感讓基於理性而前來相親的許莫頗感意外。

　　“你好，我是許莫，讓你久等啦。”許莫過來打招呼，拉開座椅坐下。

　　男生看向許莫，收斂了剛才看窗外時的冷峻。

　　“我叫孟羲。”男生嗓音低沉溫柔，既有大叔感又有少年感。

　　這種嗓音很對許莫胃口，與他四目相對，眉眼嘴角都壓不住笑意。

　　對視5秒後，孟羲淡然微笑道:“初次見面，我給你準備了小禮物。”

　　“什麽呀?”許莫紅著臉問道，聲音像小貓咪一樣。

　　當他側身翻包，許莫注意到孟羲耳根子都紅了，她心裡開始了小劇場，oi，男人，怎麽表面淡定，耳朵都紅透了，嗯?

　　孟羲從包掏出個戒指盒放許莫面前，輕聲道，“許莫，盡快戴上這枚戒指，我有急事，先走了。”

　　“這麽突然?不喝杯咖啡聊會兒天再走嗎?”許莫伸右手撫他左肩。

　　孟羲看一眼手表，右手將許莫的小手一整個抓住，裹進他的掌心裡，在許莫害羞的目光中，牽放到戒指盒上，耐心道，“晚點找你。”

　　“晚點是幾點?大晚上你要辦啥事，方不方便我陪你去?”許莫追問道，同時又伸另一隻手去拉他右肩衣角。

　　這次孟羲卻側身一躲，徑直起身，重複一遍“晚點找你“，然後在許莫不舍的目光中，快步出了嬡和餐廳。

　　“哼，啥事這麽急，話也不說清楚再走。”許莫心裡吐槽，然後注意力轉移到戒指盒上。

　　戒指盒通體黑色，藍色流金束帶沿對角包邊，中間扣著一隻剪紙藍蝴蝶。許莫解開束帶取出盒蓋，盒裡凹槽中陳列著一枚蝴蝶戒指，除了稍小一些，款式與孟羲右手食指上那枚一樣。

　　如果沒那意思，走就行，送同款戒指幹嘛?或許他真有急事，晚點再發消息問他，然後趁勢語音，嘿嘿。許莫邊想邊把戒指取出，兩指夾住，仔細端詳。

　　戒指上的藍蝴蝶精致生動，許莫想象著蝴蝶飛舞的姿態，擺動著手，不禁揶揄要不今晚來個許莫夢蝶?出於想象力豐富，手舞間，許莫竟仿佛看到蝴蝶的觸角抖了抖，如同眨了眨眼睛。

　　幻視蝴蝶眨眼的下一秒，一道驚雷掠過，店裡瞬間斷電，店內外一片黑暗，雷鳴隨後而至，震耳欲聾，蓋過了嬡和餐廳裡人們的叫動聲。

　　許莫感覺不太對勁，想起孟羲走前的叮囑，戴上戒指，移身座位內側，以免路過的人碰到。同時，她打開了手機同城資訊，熱搜上一則詭異的新聞稱，半小時前自己經過的那個路口，現已積水成了小湖，澇災既視感。可除了積水以外，沒看到人和車，甚至連房子屋頂也看不到，就算看到照片裡遠處許莫熟悉的城市夜景，她還是難以置信自己路過時只有少量積水，不到一小時路口就泛濫成災。

　　“大家別急，停電而已，這有備用發電機。”店長打開了櫃台下的小型發電機。

　　整個嬡和餐廳再度燈火通明，人們不再叫嚷，一切如常。但門口多了一個男人站在那，約一米八幾、臉色蒼白、眼神空洞、渾身濕漉漉的，他往裡張望，似乎在找誰。

　　許莫也好奇地看向他，心想這人忘帶傘了嗎?淋這麽濕。

　　突然，濕男人目光掃到許莫後就不再移開，目光鎖定她， 面帶微笑朝她走來。

　　濕男人空洞的眼神仿佛有攝人心魄的力量，許莫與他四目相對，不覺有些恍惚，身體不受控制，起身朝他走去，滿腦子回蕩著梵音般的曳語:“方淼，親愛的你來了，你終於來了。”

　　方淼往店裡走，女服務員出於善意，在雜物間拿了條白色的乾毛巾，在男人右前方走來問道:“先生，這有乾毛巾，您淋了雨先擦下，免得待會兒吹空調著涼。”

　　方淼卻一把推開女服務員的手，徑直朝許莫走去。

　　女服務員有點不爽，剛想說兩句，卻發現自己的手在迅速分解，化為液體。

　　“啊！”女服務員慘叫倒地，液體滲出，向四周蔓延。

　　“王八蛋，你把我店員怎麽了！”店長見狀，衝上前來，一把揪住方淼衣領，往腹部打了兩拳，厲聲質問。

　　濕男人卻像沒事人一樣，衝店長一笑，指了指店長的雙手。店長抬手一看，發現自己的手也在迅速分化為液體，並沿手臂向上蔓延......

　　1米65的女服務員在短短10秒不到的時間就化為了一灘液體，而1米8的店長也撐不過11秒，液體流經的地方也迅速分化成液體，其他人頓時嚇破膽，紛紛從後門奪門而逃。

　　方淼上前抱住許莫，許莫的頭抵在他的潮濕的胸膛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兩人就這樣緊緊相擁著，相擁著，渾然不覺周圍的桌椅、地毯、櫃台等事物逐漸分化成液體，直到店裡漸漸升起一條溫暖的小河。

　　“許莫，你曾說過，我們要沉浸在愛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