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兩個村莊的村民們,因為出了這一檔子事,都把之前的爭吵內容給忘記了。
花二狗耷拉著腦袋上前來道歉,聲音低沉且充滿了悔意:“鐵叔,真的很抱歉,剛才我太衝動了。村裡人說你們鐵村想霸佔我們花村的水源,我就情緒失控了。真的很對不起。”
鐵柱轉向花二狗,這位年輕人此刻滿臉歉意地站在他面前。
不等鐵柱開口,一旁的鐵山先怒不可遏,語氣充滿責備:“二狗你個臭小子,你這話說得輕巧!平時我爹也好吃好喝的招待過你,可是你今天差點兒把我爹給打死了!”
花二狗面色漲紅,頭垂的更低了。
鐵柱一扯鐵山胳膊,忙製止道:“行了鐵山,二狗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是為了維護他們村,一時著急打傷了人。倒是你,兩村都來爭水了,你倒好,跑東凌家玩去了。”
周圍的人都是一愣。
這肇事者還在對面站著呢,況且自己都差點被打死了,這鐵柱怎麽就轉頭去教訓開自己的兒子了?
“爹,你怎麽……你說你出去談判,也沒說是出來打架啊。”鐵山漲紅了臉,明顯很不服氣:“要不是我剛好在東凌那邊,您現在還得躺著呢。而且別光顧著教訓我,花二狗這小子動手那麽重,都是他惹的禍,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鐵柱白了鐵山一眼,不再理他,對著花二狗說道:“二狗,其實這事兒不全賴你。發生這種事,我作為鐵村的村長應該第一時間出來找你們村商議的,沒想到謠言傳來傳去就傳成這樣了。我知道你跟你們村長一樣性子急,但我們鐵村也並不是想佔你們的便宜,只是想重新談談關於水源分配的規矩。我們鐵村願意用鐵器和錢財來補償,每個月都給。這事兒都好商量,就算談不攏,我們還可以想其他辦法。我們絕沒有想過要搶你們的水。”
一些鐵村的村民們也跟著東一句西一句地附和著,而花村的村民也不甘示弱,斷斷續續地反駁回去。
人群中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似乎又要爭吵起來的樣子。
東凌此刻作為旁觀者,也漸漸大致聽明白了這場衝突的緣由。
這場爭吵根源於兩個村莊間的水源爭端。位於谷地的小河是附近幾個村莊唯一的主要水源,通常情況下水量足夠支持周圍村莊的基本需求。然而,今年的降雨比較少,河水流量不足,使得原本足夠的水源變得緊張起來。
鐵村和花村兩個村子緊挨在一起。長期以來,兩個村子一直和平共享這條小河的水資源。但隨著水源的減少,原本隱忍的矛盾開始浮現。鐵村村民人口較多,擔心水不夠用,開始主張建立新的分水規則,提出水源應該按照人口比例重新分配,以保證每個村莊都能公平地獲取足夠的水。而花村的村民,習慣了多年的自由使用,對這種突然的改變感到不滿和不安。
而鐵村“水源談判”的議題,一傳十十傳百,信息在傳播過程中逐漸扭曲,鐵村被貼上了“霸佔水源”的惡名。
謠言總是傳播的很快,人總是容易受言語的激惹。於是就爆發了這場衝突。
花二狗此刻心情平複了一些:“鐵叔,是我不對,我太衝動了。您大人大量,別跟我計較這次。從今以後,我花二狗就是你的人,聽你指揮。”
花村為首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來,呵斥道:“你是花村的人,跑去聽鐵村的命令,你腦子壞掉了?”
這個花村村長名叫花大強,也是出了名的倔驢。
呵斥完花二狗,他又轉向鐵柱道:“鐵柱,不是我們花村心眼子小。咱倆村都指著這一條水源,這莊稼地裡,還有大夥兒生活用水都靠它。你提議按照人頭分,可你們鐵村人多,那明顯佔優勢嘛。今年雨水不多,咱們水本來就緊張,這樣一來,我們花村可就更難了。”
人群中花村的人也爆發出陣陣嘈雜的附和聲。
聽著人們的爭執,東凌算是徹底明白了,花村誤以為鐵村依仗著人多力量大要來霸佔更多水資源,對此深感不滿。以為鐵村這是仗著人多要欺辱花村的用水。這陰謀論一早就在整個花村散布開了。兩村原本準備來談判。但是一上來花村的人就已經給鐵村的人扣上了搶奪水源的帽子,這樣一來這談判自然是進行不下去了,那花村又是這個倔老頭帶出來的人,估計早就被洗腦的先入為主了,所以剛一開始還沒談話,那花二狗咣的一鏟子就給鐵柱砸了個半死。
東凌突然疑惑的問道:“鐵叔,今年雖然雨水少,但也不至於水不夠用啊。怎麽突然就急著要增加水量了?”
鐵柱點了點頭,解釋道:“東凌,你問到點子上了。擱往年,這些水也勉強夠用。可前幾天,郡城那邊在咱們東面發現了天外隕鐵,就讓我們鐵村把這大批量的隕鐵礦冶煉和打造成兵器。這一來,原本就捉襟見肘的水源,現在更是不夠用了。”
東凌一愣:“天外隕鐵?”
鐵柱繼續說道:“對,天外隕鐵。就在咱們東邊十多裡的地方找到的,據說非常大。郡城離得太遠,而且都是山路,根本沒辦法運過去。剛好鐵村在清河郡鍛造兵器也算是出了名的,所以這任務就落咱頭上了。”
“這訂單量大得驚人,估摸著半年的工作抵得上咱過去四五年的產量。這確實是個大機會,能大幅提升村子收入,但也大大增加了水源需求。冶煉兵器水耗特別大,所以我們不得不重新考慮怎麽分配水源了。”
“而且,說實話,咱們根本拒絕不了。”鐵柱苦笑著搖搖頭,“郡城那邊一句話,咱們只能聽著。現在不光是需要生活用水,那郡城的命令也得照辦。只能努力找平衡,確保這任務不影響日常用水。”
花村的人們這才明白,原來鐵村是遇到了不得已的困難。
郡城那邊來了命令,雖然也是機遇,但是機遇和風險並存,若是鐵村這邊都不能好好完成任務,恐怕附近幾個村子全部都會遭到牽連。
“鐵柱,這麽大的事兒你怎不早點兒說呢?”花村村長花大強此時有點兒急了,“我們花村人也不是小氣的,郡城那邊的任務如果你們搞不定,咱們這邊也得受波及,這事兒我們當然得幫忙啊。”
“唉,咱今兒來其實就是要商量這事兒的,我有機會說話麽?你們一看見面就抄起家夥來乾,我能怎麽辦啊!”鐵柱有點兒無奈地說。
原本情緒激動的花村村民們聽到這塊兒,也漸漸平複了下來。郡城裡面說是要跟你合作,其實就跟下了死命令一樣,說一不二。如果不能完成,就會遭殃。這種大的機遇總是伴隨著大的風險。
花大強這會兒也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態度一軟,點了點頭:“今天的事兒,確實是我們花村太急躁了,我作為村長負有主要責任,得給你們鐵村一個道歉。”說著,花大強深深地彎腰,對著鐵村的人群鞠了個大躬。
東凌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心想,在這幾個村子裡生活了這麽多年,這裡的人淳樸彪悍,打得起架,認錯也爽快,從來不拖泥帶水,也從不藏著掖著。
花大強繼續說道:“我們花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這水源對大家都重要,咱們得制定個清晰的分配計劃。”
鐵柱也地說:“沒問題,這計劃早就擬好了,就等機會找你們敲定呢。”
花大強雖然急躁、倔強,但也是明事理的人,否則也當不上這一村之長。他此刻也感覺到了鐵山的誠意,他也表達了支持的態度:“就按你們說的辦法,你們人口多,再加上最近你們村子迎來了大機遇,多分一點水過去沒有問題。不過你們也要信守承諾,因為你們的用的水多總產值就會比我們高一些,每個月底多分我們一些好處。這一次郡城給你們的任務,福禍相依,我們兩村攜手好好度過這次難關。”
“哎,這樣才好呢!”鐵柱一聽這話,心頭一喜,差點忘了自己還帶著傷,激動地試圖起身。可還沒站穩,一陣劇痛從胸口傳來,讓他不由得捂住胸口,痛得倒吸一口冷氣,“啊!疼!”
東凌趕忙上前輕輕地按住鐵柱,提醒道:“鐵叔,您還是先別動,傷口剛處理過,需要靜養。”
鐵柱隻好重新坐回原位,有些尷尬又感激地看著花二狗:“花兄,對不起,我這傷還沒好利索。這人情我們記下了。以後花村有任何事,盡管說,鐵村定當全力以赴!”
他現在無比的高興,總算是解決了一個困擾已久的大石頭。因為他們鐵村的人口比較多,本來就需要很多的水源,每年都會很緊張,而最近又遇到了天外隕鐵這一大筆兵器訂單。而鄰村的水源就沒有那麽緊張,所以他一直想共同商議一下水源的重新分配。
花二狗看到兩村和解,也松了一口氣,心裡暗自慶幸,本以為自己要去蹲牢獄了。他看向東凌這個少年,忍不住走上前來,一臉感激地說:“你真是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你把鐵叔治好了, 我現在都該去蹲大獄了。”此時他又恢復了往日放蕩的本樣,熱情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邊自我介紹一邊緊握東凌的手,說:“兄弟,我叫花二狗。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兄弟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還是我的事,以後你出了事就是我花二狗的事,甭管他是誰,你隻管喊我,我就去幫你削他。”
東凌尷尬地笑了笑,這家夥就是傳說中的E人吧。
花大強突然在花二狗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啊啊,痛痛痛!”花二狗捂著頭連連怪叫。
“你個臭小子,成天就知道削人,帶你出來看這兩村談判,你上去就給人來一耙子,你這不二嗎?”
花二狗撓著頭說:“強叔你也不能這麽說我,還不是因為你誇大其詞,把我的情緒價值給帶上來了。人家明明就是來談判的,你非說人家是來搶水的,要不是你在這煽風點火,我怎麽可能上來給人一耙子?”
花大強一瞪眼:“你個臭小子,你還跟我頂嘴了是不是?回去讓你爹收拾你。”
花二狗一聽,訕訕一笑:“不敢不敢。我錯了,別告訴我爹。”
隨著村民們的爭議逐漸平息,兩村之間的氣氛明顯和緩了下來。這場意外的田間械鬥,雖然開始時緊張激烈,卻意外地成為了促進兩村合作與理解的契機。
漸漸地,村民們開始散去,夕陽的余暉灑滿了泥土,整個田野被染上了一層溫暖的橘紅色。輕柔的晚風吹過,稻谷隨風搖曳,遠處的水塘波光粼粼。
這一刻,田間的喧囂被寧靜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