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這邊,暫時打算還是以哭窮為主去推諉五萬人糧草物資一事。
諸葛祁在這件事上還專門組了一群最認死理的酸儒準備上京去哭窮,別管這邊來了多少人,燕雲這邊都不肯讓步。
哭窮之余,乾脆就讓朝廷申請派些官員去燕雲上任,順便說道說道燕雲連衙門都沒幾座的事情。看看那些人舍不舍得撥錢去燕雲,就算舍得撥錢去,恐怕真的要派人去燕雲這邊,其實也是沒什麽人願意去的......
北方向來寒苦,條件本就遜於東南等地,再加上燕雲之地久疏與朝堂管制,且許多年的戰爭下來,哪怕不曾看見,也能想象那裡的艱辛苦楚,誰又願意去那裡為官?
誰不想十年、或者更多年的寒窗苦讀換來的是風光無限的好日子,真個是為了兼濟天下才寒窗苦讀之人百年來也出不了幾個,大多數人一開始或許還有一腔熱血忠魂,等到真正吃到苦,又或是享到了福,那一腔熱血早已變質...
所以,對於五萬人糧草物資這件事,燕雲這邊還不算太過擔心,畢竟朝廷那邊也不會做得太絕,若是燕雲這邊真的不提供糧草,這五萬當真要直接折頭往返?
那豈不是天大的一個笑話?
所以燕雲這邊一乾人等都還是將另外兩件事當作了重中之重。
這一天,眾人還在討論在南邊製造麻煩的同時,王書卻約了宋易去城外閑逛。
說到底,不過是她想將自己的決定告訴宋易而已。
其實,王書在宋府沒有收拾包袱這類行為已經被宋易看在眼中,所以心中已然有了些把握。但是畢竟還是想要親口聽到王書的決定,這不但是一個簡單地決定,更關系到以後高麗國將牽動的大勢...
雪中,她亭亭而立。
面對著宋易不再有羞澀臉紅,神態分外的鄭重的盯著宋易問道,“如果你向我保證,高麗復國後你不會像遼金強盜的土匪一般霸佔我們的國土,我就站在你這一邊,今後高麗與燕雲工攻守相望!”
宋易笑了笑道,“你倒是想得透徹!趙澤發兵五萬,顯然要的不僅僅是幫你復國而已...但其實在我看來,他的目的卻沒有錯。而你提出的要求,自該能用相等的代價來交換......之前我和你說過的吧?國事,也就是買賣...”
王書淡笑了一下說道,“我還記得,你當初的條件是,高麗為燕雲提供養馬場,並暫時借用幾個地方對吧?我答應你就是!”
宋易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表情平靜的搖了搖頭說道,“那只是較為重要的一些條件,還有比如...我方在為高麗復國中付出的代價,將來在高麗復國成功後要慢慢的還給我!而且,高麗與燕雲的邊界可以設立防衛驛站,卻不能阻止兩國之間的平民正常來往流通......其他的一些,不太重要,我會給你列一份清晰的名目...”
“呵呵。你還是那麽過分!”
“可是,這還不算太過分對吧?”
“好...我答應你!但是...現在你能告訴我,你怎麽去抵擋你的皇帝陛下麽?”王書一臉好奇的問道,這也是她最為關心的問題了。
宋易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淡然道,“很簡單...從今天起,你便逃了......等到你復國那天,再出現吧!”
王書愣了一下,然後笑道,“你是我見過最膽大包天的臣子了。”
“你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國王。”宋易笑了笑說道。
王書頓時滿面羞紅,沒好氣的瞪了宋易一眼嗔道,“你何時變得這麽登徒子了?”
“連登徒子這詞也學會了,看來高麗果然是連罵人的話都沒有自己的啊...其實在我看來,你們若是歸於大趙,那倒真是一件好事。”宋易淡然說道。
但這個玩笑瞬間讓王書的臉色肅然起來,她眼神堅定的說道,“那你們的行為有與遼金有何區別?”
“當然有!你之所以向大趙求救,無非是因為大趙是有德望的國家,而就連你們高麗所說的語言,用的文字,跳的舞姿......都從我大趙而學去!既然這般崇尚大趙的風物文化,歸服於大國豈不是最好的選擇?”
“你當真這樣想的話,那我們之前說的話算是白說了,當你們霸佔高麗王宮之時,我王書也會以死明志,讓四海之內的人知道大趙也是強盜土匪!”
看著王書那一臉絕然的表情,宋易忽然奇怪的笑了笑,然後說道,“不會有那一天的,因為你要活著...”
“哼!”王書神色冷淡的瞪了宋易一眼。
宋易盯著王書平靜的說道,“其實你也不知,你的祖上或許就是趙人,又或者與大趙的祖先本是淵源......這樣的過去你無法左右,而將來高麗人與大趙人成親生子你也不能左右...你們與大趙的生活本無太大的差異,何必執著於苦苦的偏居一隅,守著那守不住的土地,卻偷學著別人的生活習慣?這一點......難道就沒想過改變?”
王書眼神冰冷,卻不知因為想到什麽,心跳卻莫名的快了一些...對了,宋易所說的成親生子......她忽然想到,若是自己將來...與一個大趙人生子了,那豈不是......
這樣想著,忽然一股巨大的彷徨和恐懼感彌漫全身,看著宋易的目光竟開始變得複雜而驚慌起來...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王書大叫了一聲, 阻止宋易繼續說下去,心情亂糟糟的,忽然覺得茫然起來。
她一個人,怎麽能做到呢?她一個女人,怎麽能阻擋大趙侵佔高麗的土壤呢?哪怕大趙最終不佔領她的家,但是...若是大趙的男人能夠自由的進出高麗,那高麗的女人就能嫁給大趙人,給大趙人生孩子......到那時豈不是...高麗與大趙無異?
這般胡思亂想著,王書忽然覺得面臨著一個前所未有的茫然局面,她感到自己是那麽的渺小而無力。
高麗...大趙,王書...宋易。
若乾年後,眼前的這些分歧,迷茫,終將淹沒!在那時的王書心中取而代之的將只會是一種釋然。
但是,在若乾年後的若乾年前的現在,王書心亂如麻,甚至覺得心中多了一種恐怖的情緒存在著,使她感到驚慌!
這一切,都怪宋易最後的那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