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山山脈橫貫東西,全長近一千裡,大部分被茂密的森林覆蓋,層疊的樹冠擋住了大部分光線,即便是晴天走在林間也感覺如黃昏般晦暗。
林寶等人步行穿山,從早上走到晚上,期間他向黃錚打聽關於開平王謝一渺的事跡,得知此人是西昭已故開國丞相王震的唯一弟子,繼承了後者在智計和道法上的全部才能,此外還是一名能帶兵上前線的武將,有智勇無雙開平王的美譽。
一行人一直走到太陽完全落山,一路相安無事,在一片相對平坦的林地停了下來,燃起兩堆篝火,拿出乾糧分了啃起來。
光頭老六兩三下吃完,從身上摸出一個黑色的布袋,取出裝在袋子裡的一根白色的繩子,走到一旁。
他將繩子放在地上,先是拚出一個圓形,然後又在圓形內擺出交錯的圖案,再從箭袋裡取出一支羽箭,平放在中央,他則從圓形的陣法裡走了出來。
“他在做什麽?”林寶對這個獵妖人的一舉一動都很好奇,於是問身旁的黃錚。
黃錚看向旁邊的王平,後者便解釋說,老六取出的繩子是用野生山虎的虎須編成的,按照特定的規律擺放,就形成了一個帶有法力的法陣,通過這個法陣,就能確認火德術術眼的位置所在。
“等到子時。”老六對眾人說,回到篝火旁坐下,又擺出一副專家的姿態對所有人教育道:
“夜晚是妖物活躍的時間,你們晚上不要私下活動,就算是想要方便,也不要離大部隊太遠,如果看見有光的地方,不要好奇上前,眼睛盯著它,一直倒退著走,直到徹底看不見了才能轉身、”
黃錚:“為什麽不能去有光的地方?”
“這荒郊野外杳無人煙,夜裡怎麽會平白無故有光出現?事出反常必有妖,大部分妖物就是靠這種手段吸引人。”
老六瞪了瞪黃錚,又繼續說道:
“大妖所在之處,必然有不少小妖依附生存,但即便只是小妖,要是真的碰上,千萬不要仗著自己學了點三腳貓功夫,就想著與它拚一拚,你們那些凡夫俗子的兵器沒用,隻管記住一個字,逃!
一兩隻還好,只要距離夠遠又沒激怒它,還有機會活命。
要是沒忍住動了手,把妖物激起興來,波動的妖氣會引來更多的同類,甚至某些更危險的大家夥。
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有誰壞了規矩,把妖引了回來,老子第一個射的就是他。”
他說著,用力彈了彈緊繃的弓弦,激起一陣令人不安的嗡鳴。
林寶想了想,故意裝作與黃錚聊天的樣子,壓著嗓子說:“說得就好像他一箭能射死妖物似的。”
他的聲音剛好能傳進老六耳中,後者果然冷笑了一聲,從箭袋裡取出一支箭,箭頭對著林寶,幾乎就要杵到後者臉上。
“沒見過世面的小子,看得懂箭上是什麽?”他問。
林寶看著近在咫尺的箭頭,發現金屬的表面還染了一層紅色的液體,看上去像是血。
“這叫玄液,哪怕只是一滴,對妖物而言都是致命的猛毒。”
老六晃了晃箭袋,林寶聽見水花碰撞的聲音。
原來這個箭袋的下半部分灌滿了玄液,插在裡面的每一根羽箭的箭頭都經過了浸泡。
林寶盯著箭袋看了又看,越看越覺得好看。
“那要是實在逃不了,普通人就沒有辦法對付妖了麽?”黃錚又問。
老六顯然十分享受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用鼻孔哼了一口氣,才解釋:
“普通手段殺妖之所以困難,是因為無法有效對妖的靈魂形成打擊。
就好比用刀捅進人的心臟,人必死無疑,但如果用同樣的刀捅進妖的心臟,就得捅十幾下才能將妖殺死。
不過,要是以利器刺破上、中、下丹田任意一處,取丹田精血抹在武器上,就能直擊妖物的魂魄,對其造成威脅。
不管是人是妖,有再大的神通,只要魂魄受損,肉身也會出現問題。
不過,丹田手上的後果嘛,嘿嘿,你是練武的,也該知道……”
林寶問黃錚有什麽後果。
黃錚臉色不太好看:“丹田是儲藏精氣神的地方,一旦受損輕則大病一場,重則命喪當場。”
老六:“普通人當然是這種結果,不過要是身懷神通,丹田破損遭受的反噬就要輕一些,還能由此引出巨大潛力。
過去就有獵妖人遇到修為高強的大妖,為了博生機,自傷丹田提升實力,最終成功殺妖的事。
不過各位也就當故事聽聽就好,那境界可不是你們這些凡夫所能染指的。”
他這嘴臭的毛病引得眾人心裡都不怎麽爽快,王平見氣氛有點尷尬,隨即轉移話題,瞎扯了幾句在大晉皇宮發生的趣聞,隨後眾人便各自找了個離火堆不遠的地方閉目休息。
林寶假寐了一會兒,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告訴身旁的黃錚自己要去方便一下,黃錚問是否需要陪同,林寶表示就在附近不用擔心,便拿了一盞馬燈和黃錚的劍,就鑽進漆黑的樹叢裡去了。
剛才從老六的話裡林寶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比如入夜後是妖物活躍的時段,而且一個大妖的地盤裡會有不少小妖聚集。
林寶當然不會狂妄到一來就想殺了哭柴女,他的目標是那些遊蕩在枯山內的小妖, 只需殺掉一頭,就能滿足覺醒神煞的條件。
至於方法,取丹田血這種手段對自身損傷太大,暫不在考慮之列。
而老六箭袋裡的玄液,林寶此前觀察了一下,後者自始至終就當命根子一樣抱在懷裡,也沒什麽機會借上一兩滴。
不過林寶已經想到另一套可行的辦法,雖然只是整合各種信息後個人的推斷,但也有八九成的把握。
現在時間寶貴、機會難得,林寶必須盡快完成神煞覺醒。
他左手拎著馬燈照明,沒走一會兒便來到一處斜坡前,往下是一片河灘,林木相對稀疏,有一些月光照進來,在河面上反射出淡淡銀光。
林寶正準備從斜坡下去,就聽見身後傳來草木攪動的聲音。
來了?!
林寶心裡一喜,也有些緊張,畢竟是第一次面對妖這種認知外的存在,再膽大的人心裡也會有些忐忑。
草木的聲音越來越近,林寶右手握緊劍柄,左手將馬燈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送了一點,放慢呼吸,全身肌肉緊繃,準備等妖一現身就出手。
一道淡黃色的光從漆黑的樹叢中冒了出來,林寶提劍就刺。
“幹什麽!”來者怒喝,用弓把擋開了。
“是你?”
林寶吃驚,發現原來是獵妖人老六。
淡黃色的光是他的光頭反射馬燈的光形成的。
老六不懷好意地看著林寶,用領導檢查工作般的語氣問:
“小子,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剛才是在套我話,說,你一個人溜出來,有什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