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快黑了,我在這座昏暗的森林裡已經轉了大半天,累得直喘氣,卻愣是連一片破布都沒找到。 我身上的灰色僧袍被荊棘叢劃破了好幾道口子,手掌沾滿了草葉青苔,僧鞋和襪子全濕了,黏膩膩的粘在一起,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樹林裡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樹葉像一隻隻鬼手拍打著我的臉,火辣辣地痛。
我現在真他媽的想罵娘。
但我還是不得不拚命地在這鬼地方像大海撈針似的尋找那隻破爛的包裹。因為老和尚說過,我們能不能走出這片森林,就全靠他隨身帶著的那隻該死的破包裹了。
事實上,我們已經在這片鬼森林裡整整走了兩天一夜,連東南西北都沒分清。
老和尚現在還被困在那個死黑死黑的深坑裡,掉進去的時候摔斷了一條腿,估計現在已經奄奄一息了。
但他死活都要我先不要急著救他出去,而是先沿著原來的路去找到那隻不知什麽時候就莫名其妙丟失了的包裹。這種要包不要命的固執,真是令人佩服,死了活該!
“淨元,記住,最好在天黑前,找不到包裹,我們都別想從這裡走出去,你要是還想活命,就快點去找,快去!阿彌陀佛!”
這是他最後對我說的話,說完,就故作鎮定、氣定神閑地盤坐下來,閉上眼睛入定,連一個臭屁都不再放。
我現在真他媽後悔當初聽了他的話。在朝廷頒布“滅佛詔”的那天,我就應該乖乖地還俗。老子還年輕,才十五多一點,連朝廷欽定的從軍年齡都還不到,還有大把光明的前途。
我今生最倒霉的就是走出白馬寺就遇到了這老和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用了什麽障眼法或者迷魂術,左一句“佛緣”,右一句“寶相”的讚美,將我還俗的想法說暈了,他還有個什麽尋寶圖,說能將他和我帶到另一個遠離塵世的世界,有終身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等等。
我就這樣稀裡糊塗的跟著他來到了這鬼地方,還拜了他做師父,專職幫他背包袱。
但說到底是他最後那句話的殺傷力太大了,我早就厭倦了當今這個世道,總夢想著有一天能找一個清平世界過安安定定的生活,不願再看見一大群一大群的流民為一丁點的米飯爭得頭破血流,也不願意看到到處都是屍橫遍野,更不願自己再像當初做和尚之前那樣,像條無家可歸的小狗到處流浪。
所以當初從村裡逃難出來,我選擇了當和尚。因為我聽街上說書的說過,佛有三千大千世界,遍地黃金瑪瑙,隻要心誠,人人都能搬到那裡去住。
我就是衝這個去的。
至於佛經上說的什麽六根清淨、四大皆空等等,太深奧了,我從來都沒弄懂過。既然不懂,當然就說不上什麽信不信,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吃喝拉撒,得過且過吧!反正我從沒想過自己能成佛,就權當是個混飯吃的行當。
我要是能提前知道今天會有這樣一片鬼迷似的的森林在等著我,還要像隻餓壞了的小老鼠在樹林裡尋找什麽破爛包袱,我當初就他媽的連和尚都不做了!
正生氣地胡思亂想間,在一片濕滑的草地裡,我一腳踩空,從一個陡坡上滾了下來,摔得滿眼都是星星。
我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前面的草叢裡隱約閃出金色的光芒。我揉揉眼睛,確定那不是自己餓暈的症狀。
那是一條金色的絲帶,上面綁著一卷破舊的畫軸,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了。
我心中大喜,
這肯定是老和尚的東西,因為我見過。 包裹不見了,能找回一兩件什物,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剛要伸手去拾地上的畫軸,地面忽然卷起十幾條長藤,倏地纏住我的手腳,我連喊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吊到了半空中。
我又驚又怕,以為自己撞到了強盜設下的陷阱,連忙大聲向四周的樹影叫道:“各位大哥,我是個和尚,阿彌陀佛!俗話說,出門撞見和尚,要倒大霉的,你們還是把我放了吧,我保證掉頭就走,你們永遠都不可能撞見我這個掃把星了。”
沒有動靜。難道不是遇到強盜?
纏在我身上的長藤像無數條長蛇收緊身軀,拖著我向一棵盤根錯節的大樹緩緩地移去。這時我才猛地看清楚,整棵大樹像一個怪物似的抖動、收縮,巨大的樹乾裂開一個陰森的樹洞,像一隻獰猙的血口。
我嚇得差點尿褲子,難道我遇到了會吃人的樹?我在寺院裡看過《山海經》,裡面記載了很多會吃人的植物,我還當是神話傳說呢,原來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吃人樹!
一意識到問題的嚴峻,我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拚命掙扎。
但此時的我,已經像一隻被蛛網纏住的小蟲,渾身不能動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軀一點一點地向大樹乾上張開的獰猙樹洞移去。
“師父,快救救我,我被吃人樹抓住了!”我帶著哭腔哇哇大叫。
叫聲還真靈,就在我就要被吃人樹拖進樹洞的霎那間,一道鋒刃挾著淡淡的藍芒從樹林深處飛來,唰的一聲,將纏住我的長藤攔腰斬斷。
我重重的摔在了覆蓋著厚厚樹葉的地面,那十幾條長藤像受傷的八爪魚倏地縮回長長的觸手,鑽進地下消失不見。
我費力的扒開身上的殘藤,還沒有爬起身,一雙綠色的繡花鞋已經擋在了我的前面。
“真笨,這不是什麽吃人樹,是樹精!”清脆的銀鈴聲在我耳畔響起。
我抬起頭,擋在我面前的是一個身材高挑、渾身綴滿綠蔓的美女,背後斜插著一柄藍汪汪的月牙彎刀,連滿頭的秀發也是碧綠如茵,就像是從樹林裡鑽出來的一個美麗的綠野精靈。
她美目含笑地看著我,上身的衣服就是一襲由一條條翠綠欲滴的藤蔓橫七豎八、松松散散地編織成的衣裙,野性十足,斑駁的鏤空處,雪白誘人的肌膚和圓鼓的雙峰暴露得讓人觸目驚心。
不用說,就是她在危急的時候出手救了我。
“美女姐姐,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我連忙撲通的向她跪下磕頭。
“美女姐姐?你的嘴還真甜,姐姐也是你叫的嗎?”綠蔓美女吃吃笑道。
我拂去頭頂上殘留的藤葉,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我的年紀比你小,當然要叫你姐姐了。”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個小和尚,格格,小光頭,小小年紀就這麽會說話,你這個和尚不會是假的吧?”美女張嘴就是一陣浪笑,高聳的胸脯一陣波濤洶湧,圓臀緊翹,真是風情萬種,有夠風騷。
我咕咚的咽了一口口水,渾身莫名發熱,要不是看在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的份上,我腦海裡早就想入非非了,衝口答道:“美女姐姐,我不小了,已經。。。。。十六了,我來自大唐,你呢?你又來自哪裡?”
綠蔓美女格格嬌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光頭,又捏捏我的臉,伸長了脖子再在我身上嗅了嗅,像是在確認我是不是什麽危險物品似的。
她幾乎比我高出一個頭,伸長脖子時,高聳堅挺的雙峰幾乎就要貼到了我的鼻子,濃鬱的特殊體香差點沒要把我當場熏暈。
“喲!原來你已經十六了,我還以為不到十三呢, 小和尚,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想犯色戒?至於我來自哪裡,人家和你還不太熟,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她這種調情式的對話,讓我心裡十分受用,忍不住笑嘻嘻道:“那美女姐姐你總得告訴我,這裡是什麽地方吧?還有這棵樹,你說它、它是樹精?”
“當然,否則它怎麽會纏住你?你的第一個問題很奇怪,這裡是斷世嶺啊!”
“斷世嶺?沒聽說過。”我一片茫然。
“斷世嶺是三不管地帶,往北,就是進入玄境的渡口了,往南,就是你來的大唐,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就跑到了這裡來?”綠蔓美女有點驚詫道。
玄境?什麽東東?我聽得一頭霧水,隻能老實地回答:“不,我是跟我師父來的,我師父也是個和尚。”
看在她救過我的份上,我暫時還不想對她說謊。
綠蔓美女忍不住格格嬌笑,腰肢亂顫:“小和尚,你說話還真有意思,你是個和尚,你師父當然不可能是尼姑了!能知道並找到斷世嶺,說明你師父的能耐還不小,就是你這個小和尚有點笨,居然什麽都不知道,我估摸著你師父是新收你做的徒弟吧?”
我驚駭道:“美女姐姐,你真是料事如神,我拜師還不到一個月!不過我師父可不是什麽有能耐的人,這個老和尚又老又髒,他現在還掉在一個土坑出不來,比你差多了,連樹精都被你嚇跑了,你要是不嫌棄,乾脆我轉拜你為師吧。”
說完,我毫不猶豫地,撲通向她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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