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考核開始已經過去一個月,謝辭逸和寧溯在十天前不慎分開,與剛開始相比,乾元秘境內爭端劇烈,隨處可見遺棄在路邊的武修屍體,身上的機緣被奪得一乾二淨。
在這一個月無休止的戰鬥中,他從一開始的被迫應付到現在的應對自如,身上的氣勢也從單純無害蛻變為凜冽的壓迫感。沒有經歷過戰鬥的修煉始終不是自己的,各種靈訣劍法身法,只有對戰過後才能得心應手。
謝辭逸已經進入了乾元秘境內圍,此處名為分水河。水波蕩漾,暗香浮動,水色極清,河面上漂浮著一株紫色神蓮,花開重瓣神光氤氳,瓣若雲錦脈絡分明。
複蘊神蓮!謝辭逸眼中掠過一抹驚訝,居然是地階藥材複蘊神蓮,神蓮子是地階二等丹藥複蘊丹的主藥,一枚在外面起碼可拍出上千萬靈晶。
複蘊丹可使修為盡廢之人恢復如初。武修常年對戰歷練,免不了受傷,運氣不好修為盡廢也不是少見的事。如果有一顆複蘊丹,起碼就多了一次重來的機會。實際上,複蘊丹有價無市,不單單說複蘊神蓮少見,能夠成功煉製複蘊丹的地階煉藥師也很少。
正當謝辭逸走進分水河邊伸手準備摘花時,突然水面劇烈動蕩似有活物遊走,轉眼間一條巨蟒破出水面直襲而來。
不好,這神蓮有妖獸守著。謝辭逸暗暗吃驚,身體後傾幾乎與地面平行,足尖點地,速度極快地向相反方向倒飛出去。離開巨蟒攻擊區域,他右腕一翻,風玄劍向前直插入地止住身體後退的慣性。
抬眼一看,巨蟒高約八丈,蛇身如樹粗,麟甲漆黑,光澤潤和。腥紅的信子緩緩伸出,眼睛碧綠瞳孔縮成一條縫,充斥著嗜血和殘忍,令人不寒而栗。黃階四級妖獸黑玉蛟。
此刻黑玉蛟正死死盯著他,眼中散發著暗綠幽光,喉嚨間發出沉悶的低吼,蛇身向後蓄勢待發地拱起,突然間,伏於水底的蛇尾重重一拍,水面爆起兩米高的水花,蛇身猛地向謝辭逸急掠而來。
長久的戰鬥讓他有了超乎常人的反應力,幾乎是黑玉蛟暴起的一瞬間,謝辭逸拔出長劍聚勢於身,無形風刃越體而出急速旋轉,向著黑玉蛟前進的方向攻去。沿路草木被萬千風刃切割一同被卷入漩渦之中,急速旋轉之下,柔軟的草葉也變得鋒利利無比甚至能劈裂石塊。
蛇身被高速旋轉的風刃快速切割,發出滋滋的聲響,接觸的地方火星四處迸發,而黑玉蛟僅僅只是被破開一層鱗甲。
謝辭逸躲開黑玉蛟撲咬過來的血盆大口,順勢後翻穩穩落地。黑玉蛟攻擊性弱但防禦力極強,想要徹底殺死拿到複蘊神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纏鬥良久才將將破開鱗甲,甚至都沒能讓其受一點傷,得想個別的法子才行。
他看著環繞周身的風刃,風刃中夾雜著草葉,意識稍恍惚,手臂忽然傳來一陣刺痛,不經意間手臂被一片樹葉劃出一道血口。謝辭逸皺了皺眉頭,正要伸手去擦時,腦海中靈光突現,樹葉能有殺傷力是因為在風的高速運轉之下,那麽把樹葉換成別的,比如最鋒利的金元素呢?
謝辭逸瞳孔微縮,調動體內為數不多的金屬性靈力,一絲一絲地覆蓋在風刃邊緣,金屬性靈力極為細微,肉眼甚至觀察不出來,但風刃的攻擊力卻能暴漲十幾倍!
卷入漩渦的草葉一念之間被攪碎成粉末,身旁四五米處的石頭齊齊切斷,碎石卷入幾個呼吸間也被碾成灰煙。
他目光炙熱,抑製住心中的激動,迫不及待的想試試風刃與金屬性靈力結合的威力。收斂起身旁的風刃,謝辭逸緊握風玄劍,風刃繞劍而出,若隱若現的有金屬性靈力附著。
謝辭逸輕點地面,借力躍於上空,氣勢大變,寥元劍意流轉,裹著風刃向黑玉蛟蛇身攻去。凌厲劍氣驟然劈向蛇身,狂風隨風刃肆虐幾乎將岸邊夷為平地。只聽撲的一身巨響,黑玉蛟一頭栽入分水河中,巨大的身體猛然砸向水面,血色水花飛濺。
他快步上前,只見河水中蛇身切割成兩截,斷口處血液汩汩流出,腥臭味彌漫開來。謝辭逸沒有猶豫,一拳擊開蛇腹,摸索片刻,掏出妖丹放在儲物袋內。黃階四級妖獸的妖丹應該也能值不少分。他揚唇一笑,轉身走向複蘊神蓮。
走出四五米,謝辭逸眼神一冷,察覺到有殺意,側身躲過後方直向他而來的匕首。右手下撈握住殺手手腕,五指輕微用力,喀嚓,手腕骨被活生生掐裂,殺手臉上霎時因疼痛變得慘白,他接住掉下的匕首,反手按在殺手脖間。
“你是誰?為什麽來殺我?”謝辭逸聲音冷淡,沒有絲毫起伏。
殺手看向他身後,眼睛一亮,猛烈掙扎起來。
“哪有什麽為什麽,把你身上的機緣和複蘊神蓮讓給我就留你一條命!”身後傳來一句話,語氣狂妄貪婪至極。
謝辭逸右手中匕首用力劃過殺手頸間,轉過身拎著手中的屍體。
面前站著三個華服公子,長相平平無奇,氣息上看不過一階凡境,相貌甚是眼熟,謝辭逸仔細想了想,最後才想起來是一個月前客棧中指使武修打傷寧溯的那三個人。後面跟著的三個武修正目光不善地打量著他。
謝辭逸眸光冰冷,勾起一抹冷笑,三階凡境的威壓瞬間釋放,身體緊繃,開口道:“沒想到你長得醜,想的倒挺美,想搶機緣,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實力再說吧。”
華服公子渾身顫抖氣得臉色漲紅,卻礙於三階凡境的威壓無法靠近,指著謝辭逸對武修大聲喊道:“快點給我殺了這不知好歹的人,把他的儲物袋搶過來!”呵,三階凡境又怎樣,三個二階凡境一起上就不信收拾不了這個小兔崽子。
三位武修一齊朝他出手,謝辭逸將手中屍體一把甩出,三個人的攻擊落到屍體上,爆裂成肉塊落向周圍。
趁著這被阻擋的片刻,謝辭逸引動匕首破空一斬,凜然劍意蕩漾而出,劍勢飄逸但卻攜帶著不可忽視的力量向著武修精準掠去。武修身形微滯而後紛紛避閃,其中一位避閃不及,劍勢正中心口,只聽一聲慘叫,左臂連帶半個頭顱飛出,剩下半個身體重重掉落,灑落下一道血弧。
剩下兩個武修臉上驟變,舉起長劍分兩個方向直襲要害,謝辭逸抬起匕首橫截住一道長劍,另一隻手五抓成鉤裹挾著凜然殺意拍向另一位武修側臉,武修頭顱轟然爆成血霧。
手上余勢不減,帶著掌風一拳打在另一人腹部,另一手格開長劍匕首下移插入武修喉口。
三個華服公子面色狠毒,瞳孔巨顫,竟然…竟然三個武修都被殺了。這怎麽可能?
耳旁破空聲響起,謝辭逸一言不發運轉霽風心經催動靈力正要反手殺敵,卻聽到刀割入肉的噗呲一聲,身後的華服公子雙目大睜,口唇溢血,身體緩緩倒下的一刻,寧溯仇恨的面孔出現在他面前。
“辭逸,剩下的兩個…就交給我吧。”寧溯拔出短劍,臉色發青,沸騰的血液在身體中奔走,眼睛因深深的恨意而充血發紅。“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呢。”寧溯朝著不遠處兩個華服公子不斷靠近。
他們看著死了一地的人,雙腿戰戰,看見寧溯逼近,止不住的向後退去,前面那個腳下一個趔趄絆倒在地,寧元驚慌的開口說道:“別別別別殺我。我是你二哥呀,咱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阿溯,你就饒了我吧?”
“就是就是,都是寧賀他對付你的,三哥什麽都沒乾,只要你饒了我,你說什麽我都答應。”寧俞跪倒在寧元旁邊,不停叩頭,身體抖如篩糠。
哥?這三個人是寧溯的哥哥?謝辭逸有些意外,第一次見寧溯的時候,正是被這三人打去了半條命,他當時還以為他們之間是仇家的關系,不過既然是親人,為何寧溯和其他三人的待遇截然不同?
寧溯握著短劍挑起寧俞的下巴,逼著寧俞和他對視,戲謔的說:“什麽都沒乾?那設計汙蔑我母親私通,把我逐出丹霞派的是誰?又是誰在我回丹霞派後下藥暗殺?又是誰一路上教唆寧賀那個狗東西折磨我?”
“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你饒了我,我都聽你的!”寧俞瑟縮著,驚懼地看著抵在下巴上的短劍一寸一寸下移,手起刀落,寧俞駭然的表情定在臉上,隨著頭顱滾到寧元腳邊。
“啊啊啊啊啊啊啊!”寧元臉色慘白如紙,失聲尖叫起來,身體無力地歪向一邊,眼淚和鼻涕滾的滿臉都是。目睹了寧俞被一刀砍頭的過程,他再也遏製不住懼意
“哦,差點忘了還有你。”寧溯一腳踩在他頭上用力磨擦。寧元一睜眼就看見寧俞的頭顱睜著雙眼與他對視,那臨死前的眼睛像鈍刀似的一刀一刀凌遲著他的心,他閉緊雙眼,哆哆嗦嗦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給我個痛快,求求你,求求你。”
寧溯撐開他的眼皮,把寧俞的頭顱放在他眼前,猙獰地咬著牙一字一句說道:“看呀!怎麽不看了?你們不是最好的兄弟麽?連看一眼都不願意了?”
寧元被迫看了一眼僅隔一厘米的寧俞,爆發起全身的力氣,向上坐起,捂著眼睛向不斷向側邊挪動。
寧溯上前一把扯住寧俞的頭髮:“想要個痛快?我偏不讓你痛快!”說罷從儲物袋中掏出一顆黑丹塞進他口中,捂住嘴巴強迫吞下。
“這可是三百年份牽機草濃縮做成的,你就在這裡等著活活痛死吧。”寧溯丟開寧元向謝辭逸走去。
“不,不要,你回來,殺了我殺了我…”牽機草毒發,五髒六腑仿佛被硫酸腐蝕,一呼一吸之間都會引發劇烈疼痛,寧元躺在地上四肢不停抽搐,濃黑的血從七竅中流出,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在無止境的劇痛中消散。
謝辭逸摘下複蘊神蓮,小心翼翼地放進儲物袋,不僅僅是因為可以拿到分數,他還想把複蘊神蓮送給楚淮,對於武修來說,這種保命的東西再多應該也不嫌多吧。
一個月來的機緣不少,儲物袋中零零總總有二十來樣,各種妖丹藥材神料,大部分是玄階,地階也有個七八樣,儲物袋中的東西被分為兩份,一份自留,一份留給楚淮。
放好儲物袋,他抬頭看見寧溯站在他面前低垂著頭。少年殺氣未消,雙目赤紅,卻神情別扭地站在他面前,欲言又止。
“有什麽問題嗎?”謝辭逸疑惑的問道,剛才殺寧元寧俞的時候殺意泠冽,仇恨衝天,現在怎麽像做錯了事的糾結樣子?
“我不是有意瞞著你我是丹霞派的五少爺的,我只是怕你知道了就不和我一起了。”寧溯說道。
嗯?這是什麽道理?是丹霞派五少爺和不一起有什麽聯系?謝辭逸一頭霧水,難道說五少爺是什麽禁忌不成?他心中疑惑面上不顯“為什麽你是丹霞派五少爺我就不跟你一起了?”
寧溯自嘲的笑道:“難道你沒有聽說過被逐出丹霞派的五少爺血脈不純,人人可欺麽?”
即使修為是三階凡境,但他真真正正的修煉時間卻不長, 滿打滿算也才六個月,更別說在這期間一直待在淵水閣和無盡崖,除了紀一和楚淮沒有接觸過其他武修,消息著實閉塞的很。
“還真沒有聽過。”同為丹霞派的少爺,其他人高高在上光鮮亮麗,反觀寧溯卻是地位低微受盡折磨。以寧溯殺死那三人的殘忍程度來看,恐怕是對丹霞派恨之入骨。
“但是為什麽會這樣?”
寧溯身形一僵,再也保持不了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的娘親身份低微,是念州城普通人家,僅僅是貌美幾分就被丹霞派掌門強娶進門,不多時就有了我,可惜我沒有繼承寧家煉藥天賦,掌門大夫人趁機散播各種風言風語,時間久了掌門也嫌我丟人,由著別人欺負我和娘親,娘親一介凡人無依無靠只能忍氣吞聲,誰知他們變本加厲設計陷害娘親私通被當場毒殺,後來我被逐出丹霞派,身份尷尬,別人怕得罪丹霞派沒有人願意收留我,甚至得到其他幾個人的指令來給我使絆子。”
“後來凌雲仙宗招收入門弟子,為了多幾分可能通過考核,我那掌門父親才想起我,把我叫回來參加考核。”
他心不在焉地踢著石塊,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恨意,取而代之的是波瀾不驚的平靜:“哼,再怎麽金尊玉貴還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雖然震驚於寧溯的殘暴手段,但是這麽一段往事聽下來卻也覺得無可厚非,謝辭逸生於平和的普通人家,自小就與哥哥謝時彰親厚非常,相比之下不禁對其產生幾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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