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吧!有本事你打死我,咱們全家一起去監獄裡頭吃牢飯!”
少年怒火壓抑到極致,清亮的聲音裡透著幾分嘶啞,不管不顧吼道:
“喬祖望!你打啊!打死我,反正我活這麽大,你乾過一件當爹應該做的事嗎?啊!”
“哐啷啷——”
爐鉤子摔到地上,驚醒了還有些迷蒙的喬祖望。
怎麽個事?
前一秒他還坐在電視前,陪爹媽看電視劇《情滿四合院》,怎麽下一秒,他就站在間昏暗的屋子裡,手裡還捏著把爐鉤子。
眼前場景相當陌生。
破舊逼仄的房間,陳舊不堪的擺設,布滿髒汙的桌椅,還有一口小爐子,爐子上頭立著根排煙管,直直從窗戶上頭穿出去。
他面前地上,跪著個十一二歲的男孩,身上套著件肥肥大大的舊衣裳,後背還有兩條血印子,看著像是爐鉤子抽出來的。
只是此刻,男孩臉上寫滿倔強,硬生生咬著牙,像隻衝他呲牙的小豹子。
這誰家孩子?
身上的傷不能是我打的吧?
喬祖望暗自嘀咕。
他試探著往前走兩步,對面男孩下意識蜷縮起身子,熟練地用手抱住腦袋:
“……”
真TM穿越了?
臥槽?
怎麽連點預告都不給啊?
喬祖望目瞪口呆。
他半天不動,男孩也沒動靜,一大一小兩個就這麽僵持著,誰也沒開口。
“哥……”
“哥……爸你別打哥了!”
“哥……嗚嗚啊啊啊……”
喬祖望還正懵逼呢,就聽屋外響起一片小孩哭,門簾子揭起來,老鼠鑽洞一樣又鑽進來三個小蘿卜頭。
一個六七歲的男孩,還有兩個沒到桌腿高的女孩,全都穿的破破爛爛,瘦瘦巴巴,臉上連點肉都沒有,看著嚇人。
爸?
臥槽?我這就當爹了?
合著這四個崽全是我家的?
他一個大小夥子,連女人小手都沒摸過幾回,一朝穿越,就給人當爹了?
這全是我生的?
我那麽牛逼嗎?
那我老婆呢?
喬祖望左顧右盼,試圖找到他“老婆”。
跪在地上那男孩看他神色不對,抱住最小的那個姑娘,警惕地盯著喬祖望:
“你要是還想把三麗跟四美送走,倒不如直接打死我,反正我媽已經沒了,大不了我們兄妹幾個一起去地下找我媽去!”
“你媽沒了?”
喬祖望張口就來,結果話剛出口,三個小蘿卜頭眼睛裡含包淚,將哭不哭。
最大的那個男孩看他眼裡更是充滿恨意:
“我媽是給你生老五沒的,這才過去兩年,你就把我媽忘了?你不是我爸!”
喬祖望本身就是個隨遇而安性子,既然確定穿了,與其怨天尤人,倒不如既來之則安之。
“是我錯,不該提你媽,起來,臉哭得跟貓一樣。”
他躬身隨機抱起其中一個姑娘,給孩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笑著對老大道:
“行了,跟自己爹處的跟仇人一樣,孩子家家,哪來那麽大火氣,身上怎麽都這麽髒,撿破爛去了?”
他爸什麽時候這麽和聲和氣跟他說過話?
喬一成狐疑不決,有些拿不準喬祖望葫蘆裡賣的什麽藥,也不說話,隻扯著最小的妹妹。
站在旁邊的二強看看喬祖望,再看看大哥喬一成,囁嚅著說道:
“爸,你好幾天不回家,家裡沒糧食,我哥才帶著我們給人團煤球,團一個給一分錢,我們沒胡玩。”
被喬祖望抱著的三麗抹了抹眼淚,哭得發噎,掙扎著要下來:
“爸,你別打大哥,大哥沒有瞎玩。”
喬祖望還真沒抱過孩子,隻好把她先放下來:
“行,我不打,別哭了。”
“你跟他說這個幹什麽,反正他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咱們幾個喝西北風也就飽了!”
喬一成手伸進口袋,摸到那幾張毛票,心裡才安定幾分:
“這五毛錢是拿來買棒子面的,是我掙的,跟你沒關系。”
他生怕喬祖望連這五毛錢也搶走。
對方這兩天在外頭打牌,家裡放糧食的大缸空空如也,耗子來了都舔不上一口。
家裡三個弟弟妹妹餓得不行,哐哐往肚子裡灌涼水,還是後牆一大爺看他們可憐,給了喬一成兩個窩窩頭,他們倒不至於餓死。
喬一成沒辦法,只能帶著弟弟挨家挨戶敲門,問人家要不要團煤球,有人看他家可憐,才說好團一個煤球給一分錢。
大冬天的,喬一成吃不飽,手上力氣也小,凍得手上生了瘡,累死累活才掙了五毛錢。
誰知道他爹喬祖望,一回四合院看見他拿著錢,不分青紅皂就冤枉他偷錢,拿起爐鉤子就抽。
反正他對他爹喬祖望是徹底失望了。
這回對方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把錢交出去。
看到喬祖望也不說話,站在原地發呆,二強扯了扯喬一成,兩個人扯著倆妹妹,順著牆根溜了出去。
……
……
原來的“喬祖望”可真不是個人。
喬祖望坐在爛木凳子上,一言難盡地盯著房梁看。
趁沒人打攪,他快速整理了一下前身的記憶,隻覺好比晴天崩雷。
喬祖望這人吧,年輕的時候就遊手好閑,好吃懶做,東邊串巷,西邊走街的。
哪怕是後來娶了老婆他也不安生,吃喝賭樣樣精通,在物資匱乏的六十年代,這貨也能把自己照顧的面色紅潤。
他老婆魏淑英, 一口氣給他生了四個孩子,老大喬一成,老二喬二強,老三喬三麗,老四喬四美,老五喬七七。
魏淑英生老五喬七七的時候難產沒了,這會兒喬七七才一歲多,在魏淑英妹妹魏淑芳家裡養著,喬祖望也一直沒提把孩子接回來的事。
要不說原來的喬祖望是個王八蛋呢。
他老婆沒了,他不但不傷心,反而還樂得家裡少一張吃飯的嘴。
至於每月二十七塊五的工資,喬祖望在這幾個孩子身上花的都不到十分之一。
BJ二十四號發糧票,二十五號買糧食,喬祖望是個什麽都不操心的性子,家裡有糧了就吃,沒有他就出去吃,全然不管幾個孩子的死活。
——條件艱苦的六十年代,這四個孩子能活到現在,多虧了老大喬一成懂事。
十二歲的年紀,喬一成又當爹又當媽,想法子跟喬祖望要錢,東摳一點,西摳一點,拉扯養活幾個弟妹,才沒叫弟弟妹妹餓死。
喬祖望老婆沒了還不滿兩年,這孫子就又動了心思,可這年頭家家戶戶都吃不飽,娶媳婦不劃算,他就隻敢沾沾院裡大媳婦小姑娘的口頭便宜。
飯都吃不飽,餓死人的時候,倒還真能讓他偶爾嘗到點甜頭。
什麽掰半個饅頭就能摸摸新寡婦小手,三個窩窩頭能摟摟小媳婦兒,一把瓜子能拉拉嬸子胳膊……
“真不是個東西!放著家裡頭五個孩子不養,跑去跟寡婦眉來眼去,勾勾搭搭。”
喬祖望剛罵完,臉上忽然泛起一絲古怪:
他摸的那小寡婦,TM的叫秦淮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