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羅家四口人圍著桌子,享受著對她們來說過大年都吃不到的美味菜肴。
八個菜一個湯,這頓飯是在羅母的指導下才完成的,因為很多食材,羅秀兒根本沒有接觸過,不會做,怕把好東西都給禍害了。
羅父死後,羅家的境況便是一天不如一天,雞鴨魚肉什麽的,半年吃不上一次,偶爾來一頓,大都喂進了羅動的肚子,家裡的三個女人根本不舍得吃。
今兒個,吃飯前羅母還囑咐過:“好久沒沾過葷腥了,一下子不要吃太多,會鬧肚子。”
沒等嫂子和羅秀兒答應,羅衝搶先說道:“沒事,放開了吃,我這裡有藥,軍營裡的消化良藥,吃腐肉都不會鬧肚子。”
“真的?”
羅母沒怎麽懷疑,但也是好奇問道:“以前沒聽說過啊。”
“時代在進步。”
羅衝又撇出了讓她們費好勁才能聽懂的言辭:“以前沒有,並不意味著以後沒有。當兵的條件艱苦,泡在臭水溝裡也得吃飯,所以這方面就有不少名醫都在研究。”
“哦,哦。”
羅母點頭,又確定了一遍:“真的怎麽吃都沒事?”
美食當前,說不饞那是假的,若能放開了吃,誰不樂意啊。
“我還能害你們嗎?”
羅衝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瓷瓶,拍在桌子上:“吃完飯每人來幾滴,保證你們半夜裡還能餓得眼冒綠光,瘋了一樣到處找吃的。”
“臭小子!”
羅母怎不知道他又在胡說,一巴掌拍過去,高高抬起,輕輕落下,眼裡滿滿的都是寵溺。
嫂子掩著嘴一個勁兒地笑,從坐下來就沒停過,臉蛋子都笑疼了,委實是小叔子俏皮話太多,想要莊重些矜持些都不行。
就連羅秀兒也是低著頭嘴角抿笑,或許是心情改善的緣故,比白天看起來漂亮了許多。
吃了一會兒,嫂子忍不住好奇,問道:“小弟,我就納悶,你身上到底藏著多少東西,怎麽時不時就能掏出來一兩個?可我們根本看不出來你身上裝著東西啊。”
“你們都能看出來,怎麽可能瞞得過敵軍的偵察。”
羅衝故作神秘:“這方面,我們都經過專門的訓練,這麽說吧,就這間屋子,我藏的東西,你們三個加起來都找不到。”
“真有本事。”
嫂子的美目之中,崇拜之色更濃了幾分。
“是啊,動兒真學了不少本事。”
羅母輕聲感歎:“你爹,你哥,若是也能學到這些本事,也不至於……”
“娘,今兒個高興,咱不說這些。”嫂子急忙勸道。
“是,是,不說這些。”
羅母也是趕緊的收拾情懷,主動端起酒杯:“咱們仨輪流跟他喝,這孩子打小饞酒,經常偷酒喝,隨他爹,酒量大著呢。”
不過這一杯,一家四口都是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的時候,羅母悄悄抹掉眼角的濕潤,倒不是因為丈夫和大兒子而悲傷,而是因為,真的不記得了,羅家到底有多少年不曾這麽的歡快過。
羅家的苦難總算熬到頭了嗎?但願這可以長久一些,千萬不要是眨眼即過的鏡花水月。
老太太心裡面無比虔誠的祈禱著,向這個世界大多數人所信奉的那位神靈。
奇怪的是,羅衝根本沒有施展過任何一種感知法術,竟然無比清晰的收到了羅母的祈禱。
就好像,自己正是她所信奉的那個神靈。
但通過羅動的記憶,羅衝非常確定,他們信奉的神靈跟自己沒有一丁點關系,這個神是不是存在都難說呢。至高母神的神殿裡,豈能容得其他神靈在這裡收集信仰,那真是開玩笑了。
不過,羅衝不樂意深究,把這點事兒眨眼間拋之腦後,管它是怎麽回事呢,現在我就是羅動,我就要享受這一段人生!
真的投入進來了,反倒不想被任何因素打擾。
羅家歡聲笑語,但幾百米外的千戶府邸卻是人心惶惶,無比壓抑。
昨個上午,千戶大人原因不明的暈倒了,到現在都沒有蘇醒,請來了幾個大夫,又是扎針又是灌藥,半點效果都沒有。
這事兒太奇怪了,千戶大人武藝高強,身體強健,正當壯年的他怎麽可能無緣無故暈倒?
若說公事操勞,那純屬扯淡!說得難聽些,千戶大人比誰都會偷懶,衛所的軍政事務全都交給了手下人去做,一整天下來,調戲丫鬟的時間比辦公都多,怎麽可能被公事累倒。
太奇怪了!
很多人都有了相當不好的預感,因為習武之人一般不會生病,可一旦病倒,那就會非常嚴重。
同一時間,鎮長的宅子裡,有三個人聚在一起正在密謀著什麽,其中一人就是白天大街上與羅衝小小摩擦過的王百戶。
鎮長,王百戶,還有一個來自京城身份不明的中年人,三縷長須,一身儒裝,像個教書先生。
“趙千戶的暈倒,跟羅動那小子有沒有關系?”
此時,王百戶正在充分發揮他的聯想推斷能力。
“不太可能。”
鎮長搖頭回道:“趙千戶昨個暈倒,羅動還在路上呢。羅家背景簡單,目前來看應該與任何一方勢力都沒有直接關系。”
王百戶也就是隨便說說,實際上他也覺得,羅動那小子即便武藝高強,也不過匹夫之勇。況且說了,弄倒趙千戶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處,廣靈鎮的千戶之位,怎麽輪也輪不到他啊。
“不管是誰做的,我的想法是……”
中年儒生低聲說道:“對咱們來說,尤其對你(王百戶),這倒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王家在廣靈鎮根深蒂固,趙千戶若真的一睡不起,千戶之位空了出來,王家若是操作得當,隨便給王百戶弄一個功勞,再往上邁一步倒不是很難。
王百戶當然也有這個心思,卻問道:“可你,讓我去試探羅動,又是出於何種目的?”
“上面的人看中了他的武勇,先試探一下,摸一摸他的品性。”
中年儒生朝天上指了指:“不過目前而言,還是千戶之位對你更為重要。成了千戶,拿捏他的辦法也就更多了。”
這小子竟然被上面的人看中了?
王百戶心裡面陡然升起了一陣嫉妒,不過轉念一想,被看中不一定就是好事,說不定是讓你做那種賣命的死士,約束太大,反倒不如在廣靈鎮做一個千戶來的逍遙。
其余的話也就不用多說,現在的關鍵是,有什麽辦法能讓趙千戶一睡不起,再也醒不來了。
時間上只要拖過了一個月,他的千戶之位也就保不住了,畢竟,衛所的公務不可以長時間耽擱,吏部的大佬們可沒有那麽多耐心等他蘇醒。
鎮長家的密謀,羅衝並不知道,當然是懶得打聽,根本不屑於關注,否則,神念籠罩之下,這個世界的凡人有什麽秘密能夠瞞過他。
“好飽!”
晚飯後,嫂子摸著小肚子站在院子裡,年齡也就二十出頭的她,性情中還帶著些許的少女俏皮,只不過不好意思在羅衝面前顯露出來罷了。
看到羅衝也從客廳裡出來了,她趕緊的縮回小腹,調整姿態,月光下的那份矜持,雖不夠大家閨秀,倒也稱得上小家碧玉。
“吃藥了?”
羅衝問她。
“哦,我忘了。”
她一縮脖子,不經意間顯露出的呆萌還真是相當可愛。
羅衝手腕一番,號稱是‘消化良藥’的小瓷瓶出現掌中。
嫂子緩緩走來,小心翼翼的接過去,纖纖手指盡可能不要觸碰到他的手掌。即便這樣,她的小心臟也在不受控制的撲騰著。
羅衝則是神情自然,因為壓根就沒有調戲嫂子的那種想法,咱又不缺女人,犯不著去觸碰那些個道德底線。
雖覺得她這麽年輕就守寡,委實有些可惜可憐,但這個世界的女人自有她們的操守和觀念,自己沒必要操那份閑心。
羅母不勝酒力,吃了消化藥,正在羅秀兒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就準備睡覺了,所以這院子裡,只剩了嫂子和小叔子兩個人。
喝過了消化良藥,院子裡靜默了一會兒,羅衝享受著這份月色,這份安靜,嫂子卻被這份靜默搞得有些不太自然,便沒話找話,問他:“小弟,你以後想當多大的官啊?有沒有想過?”
“當然有。 ”
羅衝笑著回道:“不管多大,總之,要讓你們比任何人過得都好,只能是你們欺負別人,沒人可以欺負你們。”
“嚇!”
嫂子暗暗乍舌,琢磨了一下才回道:“可我覺得,往後的日子都能像今天,那就好到不能再好了,什麽欺負不欺負的,咱不去招惹別人也就是了。”
說白了,眼前的幸福來之不易,她們非常非常害怕會失去,時時刻刻都在擔心,羅衝還是免不了再上戰場。
但還是那句話,作為軍戶,上不上戰場根本由不得自己。
“嫂子,給你個任務,必須把它做好。”羅衝卻是這樣說的。
“啊?”
嫂子一愣:“什麽?”
“這個世上,沒人能夠殺死我!”
羅衝低聲說道:“你必須相信這一點,不光你自己,還要讓娘對此堅信不疑。你能做到嗎?”
“我?”
嫂子還有點愣神,沒有真正的聽明白:“我試試。”
“其實也不難。”
羅衝反手指向客廳裡掛著的神靈畫像:“只需要每天睡覺前對他祈禱,你們的願望都可以實現。”
客廳內,今晚上多點了幾根蠟燭,燭火閃動地映照下,神像似有靈動,比平時更顯玄妙。
嫂子若有所悟,又想了想,便用力點頭。
就是這樣,堅定一下她們的信仰沒什麽不好,對凡人而言,信仰就是支撐心靈的最強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