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的“白大褂”突然冷笑道:“年輕人,可別亂下診斷。病人的病情很危重很複雜,必須要通過醫院全面檢查才能出結果。你捏把這麽兩下,就亂下定論,是不是不太好啊?再說,你不會認為病人發病就是因為嘴邊的這個小癤子吧?”
駱志遠抬頭瞥了“白大褂”一眼,淡淡道:“就是癤子在作祟。你別小看這麽一個癤子,毒火攻心,治療不及時,甚至會有生命危險的。”
“危言聳聽!”白大褂撇了撇嘴,轉頭向老者說道:“老同志,我勸你要慎重。目前病人需要靜靜休息,而不是胡亂擺弄。”
老者眸光一轉,投於駱志遠身上,見他眸光清澈,從容鎮定,點點頭說:“這位小大夫,辛苦你了!”
他既然這樣說,就是選擇信任駱志遠了。
“好。”駱志遠說話間,已經取出了自己的針灸包,用酒精棉開始給金針消毒。
老者扶著女孩坐在鋪位上,凝視著駱志遠的動作,見他金針光燦,而皮套醫囊更是精美古樸,不由訝然道:“小夥子這麽年輕,沒想到是學中醫出身的喲,還懂針灸,不簡單呐。”
“家傳醫術,不足掛齒。病人的這病我能治,但是我不是執業醫生,老先生,這一點需要提前說明。”駱志遠捏著一根金針,淡淡道,“如果同意,我就盡力試一試。”
老者和幾個列車員頓時愕然,鬧了半天,這位竟然不是執業醫生?可若不是醫生,隨身帶著針灸包幹什麽?
“白大褂”忍不住出言譏諷:“小夥子,你不是醫生來充什麽行家?人命關天,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趕緊滾蛋!”
駱志遠聳了聳肩,聲音古井無波:“我可沒充什麽行家,這樣吧,你來治?”
“裝神弄鬼!”“白大褂”被噎了一下,臉色漲紅,冷笑著後退了兩步。
老者頓了頓、突然微微笑道:“小夥子,我相信你。我孫女的病情危急,麻煩你了。”
老者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駱志遠,心頭彌蕩著一種難以言表的親切感。這個不期而遇頗有些神秘色彩的年輕人,讓他有著莫名的好感。當然,他閱人無數、經歷過的大風大浪更是無數,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
駱志遠聞言輕輕笑了笑,對一個神色狐疑的女列車員點點頭道:“大姐,麻煩你把病人的襪子脫下來,腳下墊上點東西。”
列車員哦了一聲,蹲下身去把女孩的白襪子脫下,露出兩隻白裡透紅纖細光潔的玉足來,非常精致,令人不忍褻瀆。
駱志遠凝視著眼前這兩隻如同藝術品一般的足,心頭悄然泛起一絲驚豔之感,想要揉捏把玩一番。他旋即汗顏,暗道了一聲慚愧。
這位女孩的鎖口疔雖然不是生在胃經的起穴,但是在距起穴很近的第四穴,根據外公穆景山的傳授和他當年為同學診病的臨證,駱志遠決定在胃經的止穴歷兌下針,通經絡排毒。
駱志遠俯身下去,左手抓住女孩的腳踝,入手處溫潤而有彈性。他強自排解開內心的異樣感,在女孩左足第2趾末節外側距趾甲角0。1寸處閃電般下了針。而旋即是另外一隻腳,同樣的對稱位置下針。
眾人根本沒有看清駱志遠下針的動作,隻是似乎在眨眼的當口,女孩光潔的兩隻腳上就已經插上了兩根光燦燦的金針。
女孩依舊雙目緊閉,呼吸低促。
駱志遠長出了一口氣,起身又抓過女孩雪白纖細的手腕橫紋上2寸中兩個大筋之間,取關內穴,略一緊摁,女孩便立即發出了輕輕的呻吟聲。
駱志遠回身再次取出一枚金針,緩緩在關內穴下了針,輕輕撚動。
經脈疏通,毒氣外泄,立竿見影。這是穆景山所傳授的一個秘法,看上去簡單,其實醫理博大精深,是穆氏醫者一脈千百年來歷經無數臨證而總結出的獨門法則。
女孩當即一邊呻吟著一邊睜開了眼睛,疲倦痛苦地望著眼前正小心翼翼為她施針的駱志遠,嘴角抽動了幾下,神色震驚。
見女孩清醒過來,老者大喜忙柔聲道:“婉婷,乖孫女,別慌,讓這位小神醫幫你針灸,一會就好了。”
這個叫婉婷的女孩眨了眨眼,神色漸漸放松,背靠在車廂的壁上,她如水的眸光凝視著溫文爾雅的駱志遠,見對方猶自捏著自己膚若凝脂的手腕撚動金針,一股酥麻感覺彌漫全身,她忍不住俏臉緋紅、嘴角輕抿。
十分鍾後,駱志遠果斷起針。
隨著金針齊出,婉婷驟覺神清氣爽,惡心、嘔吐和暈眩感一掃而空,而嘴角的那顆癤子,也有了明顯的“消腫”,只剩下一個“包皮”的紅點。
婉婷試探著活動了一下清涼的雙腳,慢慢將雙腳收到了鋪位上,下意識地用毛毯蓋住,爾後微微漲紅著臉吐氣如蘭道:“謝謝你,謝謝。”
這個時候,聚集在包廂內外圍觀的列車員們轟然叫好,開始熱烈地鼓掌喝彩。
“白大褂”張了張嘴,羞臊地低下頭去,趁沒人注意,趕緊開溜。一個平時跟他不怎麽對付的女列車員咧開嘴嘿嘿笑道:“李醫生,你不是說人家裝神弄鬼嗎?嘖嘖,人家妙手回春,你卻是乾瞪眼喲!”
“白大褂”羞憤地跺了跺腳,狼狽而去。
眾多列車員和乘警圍攏過來,將駱志遠團團圍在其中,七嘴八舌地請求駱志遠給她們診治各自身上的一些小毛病,比如慢性咽炎、慢性胃炎,還有個大膽的女列車員湊過來說自己有個月經不調的毛病,求駱志遠給治一治。
……
好不容易才應付完一群列車工作人員的糾纏,駱志遠要回自己的硬座車廂去,老者不肯,再三挽留,極力邀請他同乘軟臥。駱志遠想了想,也就答應下來,知道老者是擔心孫女再次發病有個閃失。當然,也有幾分感謝的意味。
列車依舊在飛馳。
女孩婉婷抱著毛毯躺在鋪位上,靜靜地聆聽著爺爺與駱志遠的談話,間或還有她的弟弟――那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玉傑的嬉鬧和“插科打諢”,輕柔而明亮的眸光時不時落在駱志遠的身上。
看得出這是一個極有教養的溫柔女孩。而且,祖孫三人能坐軟臥包廂,顯然家世也很不錯。
老者很是健談,有意無意地詢問著駱志遠的出身來歷, 同時對他身懷祖傳醫術卻又不當醫生很感興趣。
老者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言談舉止大氣磅礴,聲調雖然溫和、也面帶微笑,但卻流露出不容拒絕的味道,自有一番威嚴。
交談中,駱志遠得知老者姓謝,京城人。此次是帶著孫女謝婉婷和孫子謝玉傑去臨海旅遊,同時探視一位老朋友。在返回京城的火車上,不料孫女謝婉婷突發怪病,若不是遇上駱志遠,後果不堪設想。
駱志遠隨口回答著謝老的問話,反正是偶遇邂逅的陌生人,車到京城便各奔東西,他也犯不上說謊。
他並沒有注意到,當謝老聽說他姓駱、又是安北市人的時候,眸光中明顯多了些許光亮。
“小駱,請問你父親的尊姓大名是……今年貴庚啊?”謝老緊盯著駱志遠的面龐,目光懾人。
雖然覺得謝老詢問父親的名字較為奇怪,但駱志遠還是照實道:“我爸叫駱破虜,今年47歲。”
“破虜,破虜!驅逐胡虜,衛我家國!……真是好名字!”謝老莫名感慨了一句,話鋒一轉緊接著又問道:“小駱啊,你爸應該不是安北市本地人嗎?”
“我爸是從京城下鄉來的,跟我母親結婚就留在了安北工作。”對謝老的再三、喋喋不休的詢問,駱志遠漸感幾分不耐煩,面部表情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聽了駱志遠興致不高的話,謝老卻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將頭扭向了車窗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