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拿下侯森臨非同小可,恐怕鄧寧臨這個專案組的組長也做不了主。省紀委下一步是否會采取行動,還是取決於省委高層領導。
倘若侯森臨有後台,專案組的查辦就舉步維艱甚至不了了之,這就是駱志遠一直擔心和關注的地方。
一如他的判斷。在拿到唐曉嵐手裡掌握的證據之後,鄧寧臨不敢怠慢,連夜向省紀委主要領導作了秘密匯報。省紀委主要領導立即指示他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一切等待省委的決策。
所以,現在鄧寧臨的專案組還是在焦急地等待著。不過,這一個上午的時間,鄧寧臨的人也沒有閑著,暗中查清了一些框架脈絡。
唐曉嵐提供的帳本是華泰集團內部控制的小帳本,並不對外公開,上面有華泰集團從事非法貿易和對外行賄的財務進出憑證。
而憑借錄音帶提供的重要線索,專案組確認,陳平的華泰集團在三年中先後18次向一個名為“安北市福利基金會”的隱蔽帳戶裡打款,最少的一筆一萬,最多的一筆50萬,累計189萬。這在當時,堪稱一筆巨款。
據專案組調查,安北市民政、紅十字會、市總工會等官方或者半官方機構都沒有開設這個所謂的“福利基金會”,這很可能是一個私人帳戶,而帳戶的所有者又極可能是侯森臨的老婆杜月華。
一個巨貪浮出水面。專案組的人都非常振奮,期待著省委一聲令下,他們馬上就展開行動,將相關證據鏈做成鐵證。
鄧寧臨再次撥通省紀委主要領導的電話,把暗中調查的初步結果匯報上去。
而在此後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他面色肅然靜靜地站在賓館房間的窗戶前,凝視著樓下車水馬龍的景象,良久不語。
十一點鍾的時候,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鄧寧臨的眉梢猛然一挑,立即轉身一個箭步上前抓起了電話,沉聲道:“我是鄧寧臨,哪位?”
“鄧書記,我是駱志遠啊。”電話那頭傳來駱志遠清朗的聲音。
鄧寧臨皺了皺眉道:“小駱?找我有事?”
不待駱志遠回話,鄧寧臨又匆匆壓低聲音道:“你不要擔心,唐曉嵐在我這裡非常安全,我可以保證她的安全。好了,我還有事,先到這裡。”
鄧寧臨不由分說,就切斷了電話。
駱志遠輕輕扣了電話,輕歎一聲,知道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屬於自己掌控的范疇,他也只能默默等待了。
至於唐曉嵐暗中托付給他的這些東西,他只有暫時先保存起來了。萬一將來事出不測,這將是唐曉嵐最後的一線生機。一念及此,駱志遠眼前浮現出唐曉嵐那張國色天香的絕美面孔,心頭浮蕩著莫名複雜的感慨和悵然。
他和唐曉嵐稀裡糊塗地走在了一起,對方甚至對他無比信任,這大概也正是命運的安排吧。
……
下午一點半。
鄧寧臨終於等來了省紀委主要領導的電話,要求他立即攜帶有關證據秘密返回省城列席參加下午五點鍾舉行的省委緊急常委會。
鄧寧臨大喜,省委能為此專門召開臨時常委會,這意味著省委主要領導的高度重視。
鄧寧臨暗中帶車返回省城。他四點半回到省城,
馬不停蹄地列席省委常委會。這次臨時常委會開了一個小時,省委領導的意見高度一致,形成決議,命令省紀委專案組在省公安廳的配合下馬上采取行動,立案偵查,待有關證據查實之後,在必要的情況下,可以在向省委匯報後對侯森臨實施雙規。 在省委的指示下,省公安廳當即成立了工作組,從省城抽調百余警力隨時聽候鄧寧臨的調遣。
鄧寧臨一個電話從省城打回安北市,省紀委的專案組連夜開始運轉,對相關證據進行最後的梳理落實。唐曉嵐提供的力證,加上專案組之前調查出來的各種輔證,足以讓侯森臨萬劫不複了。
鄧寧臨帶著省公安廳的人凌晨一點多趕至安北市。他召集專案組成員開了一個碰頭會,做出了一個攪動整個安北市官場的決定:“在黎明之前,將華泰集團董事長陳平抓捕歸案!”
專案組沒有動用和驚動安北市的警權力,完全是省廳的人直接下手。省廳抽調的數十名特警在凌晨三點多包圍了陳平在城郊的一處別墅,將正在睡夢中的陳平抓捕歸案。
也就是鄧寧臨當機立斷,下手很快、也很突然,抓了陳平一個措手不及。否則的話,這次抓捕行動不會這麽順利。陳平圈養了很多打手和小嘍囉,若是鋌而走險,肯定會與警方形成對峙交火。
華泰集團老板陳平在安北市的影響力無與倫比。他凌晨被抓的消息不脛而走,成為第二天早晨安北市人吃早餐時津津樂道的焦點新聞,全市為之震動。
駱志遠在火車站吃早點準備乘車進京的時候得到了這個消息,他心下興奮難耐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能抓陳平,侯森臨歸案就不遠了。別人不清楚這其中的關節,駱志遠又怎能不門清呢?
但很顯然,有心人、聰明人、嗅覺靈敏的人不止駱志遠一個,還有很多。最起碼,盛基然算是一個。
駱志遠提著行李包緩慢前行,眼角的余光掠過盛基然陰鷙且滿是陰翳的面龐,就知道這事兒對盛基然衝擊很大。作為候派系的人,他焉能不知陳平與侯森臨糾纏不清的利益關系,陳平落網從一個側面說明,侯森臨也危險了。
盛基然雖然不是侯森臨的“近臣”,但所謂樹倒猢猻散,侯森臨這棵大樹若是倒了,他這個小嘍囉也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固然不至於牽連到他,但政治前途肯定是完蛋大吉了。
所以,盛基然的心情很糟糕也很惡劣。
社會新聞部的記者張長軍三十多歲,他並不清楚盛基然的“派系身份”和很多彎彎繞,在進站上車的路上,不斷主動開口絮叨著這件新鮮事,駱志遠微笑不語,任憑張長軍自言自語著。
“這狗日的是罪有應得!為富不仁,欺行霸市,無所不為,早就該抓了,抓得好!”張長軍嘿嘿笑著,探手拍了駱志遠的肩膀一下,大聲道:“小駱,真是讓人拍手稱快呐!”
盛基然猛然停下腳步,回頭來怒視著張長軍冷冷道:“張長軍,你怎麽屁話這麽多?趕緊上車,再囉嗦,你就給我滾回去!”
張長軍面部的笑容一僵,有些愕然,感覺盛總的火氣太過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