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早上七點。
駱志遠睜眼一看,知道自己睡過了頭,便匆忙起床洗漱完畢,跟父母打了一個招呼,就草草出門而去,也沒顧得上吃早飯。
他打車去了唐曉嵐的光明商貿公司——如今,這裡也是康橋實業有限公司的辦公地點,與光明公司一幢辦公樓、兩塊牌而已。實際上,也可以理解成為一家公司。
駱志遠在公司對面的小吃攤上吃了一根油條、喝了一碗豆漿,然後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了公司大院。看門的老頭掃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公司的“老板”之一,倒也沒有阻攔他。
在公事上,唐曉嵐非常守時和信守承諾。她說早上七點半就是七點半,只能提前趕到,絕不會遲到半分鍾。駱志遠上了三樓沿著空曠寂靜的走廊走向唐曉嵐辦公室的時候,她業已等候在了門口。
“今早起晚了一點……”駱志遠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嘿嘿笑道。
唐曉嵐表情嚴肅地抬腕看了看表,“晚了20分鍾。志遠,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後一次。你要想做大事,就必須要有付出,如果連準時守信都做不到,就談不上其他了。”
駱志遠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姐,何必這麽較真呢?我昨晚到家已經半夜了,早上一不小心就睡過了頭……”
“不要強調客觀理由。我昨晚睡得比你還晚,但我卻沒有遲到——好了,沒有時間扯這些了,你跟我來——”唐曉嵐揮了揮手,率先盈盈向走廊盡頭的一間辦公室走去。
她今日因為要出席跟“三毛”和“一毛”廠的談判活動,特意換上了一身正裝且薄施脂粉,高挑的身被合體的套裝包裹得曲線玲瓏,豐腴而挺翹的香臀將貼身的毛呢褲裙在走動間勾勒出優美的弧線,稍稍注意便容易將人勾得眼熱心跳。
駱志遠長出了一口氣,撇過了目光去。唐曉嵐這種渾然天成的嬌豔和柔媚,讓他時時暴走,旋即泛起一絲無地自容的羞愧感。
“這是你的辦公室。之前你不在家,我琢磨了一下,決定公司暫時就不設立內部機構了,如有必要與光明公司的內設機構重疊就是。”唐曉嵐笑了笑,推開門,“進去吧,我幫你布置的,看看你是否滿意。”
駱志遠哦了一聲,掃了一眼懸掛在門口的那塊銘刻著“總經理”的牌,然後大步走了進去。
按照兩人的約定,駱志遠出任康橋實業公司的總經理,唐曉嵐則兼任董事長。
這間辦公室很寬敞,雖然沒有進行精裝修,但辦公用具全部都是換的,清一色的黑色老板桌、老板椅和真皮沙發,沙發一角擺放著一個精致的金屬花架,花架上有一盆綠油油的吊蘭,生長得非常茂盛。而茶幾上,擺著一套青白色的茶具,還有一個水晶煙灰缸。
“還滿意嗎?”唐曉嵐溫柔地瞥了駱志遠一眼,徑自坐在了沙發上。
駱志遠走過去在辦公桌後面坐了下去,試了試老板椅的舒適度,笑著:“姐,我很滿意,謝謝。”
“客氣什麽?跟姐這麽看客氣,虛偽了吧。我連公司40%的股權都白送給你了,還差這一間辦公室?”
唐曉嵐半開了一句玩笑,但馬上她又擔心自己話說過頭,傷了駱志遠的自尊心,便趕緊扭頭望著駱志遠,俏臉上浮蕩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笑容一斂,主動岔開話題認真道:“志遠,以後在公司,你要稱呼我唐總,別當著別人的面姐長姐短的,從今天開始,我們就算是正式在一起打拚、奮鬥創業了,我們首先是合作夥伴,其次是……姐弟和朋友!”
“你明白嗎?”
駱志遠聳聳肩,“我明白的,唐總!”
唐曉嵐俏臉一紅,掃了駱志遠一眼又道:“你要盡適應角色。你現在是康橋實業有限公司的總經理,一會等辦公室的人來了之後,我把康橋公司的所有手續都移交給你——這個公司暫時雖然是一個殼,但我希望在不遠的將來,它能在你的手上做大。”
唐曉嵐繼續不疾不徐地說著。
駱志遠知道她是一個公私分明且非常具有職業精神的一個女人,也就默然點頭,沒有再開玩笑。
就算是兩人是夫妻關系,唐曉嵐仍然會公事公辦、一絲不苟,不會因為個人因素亂了規矩。
一會的功夫,光明公司的人開始來上班。唐曉嵐讓辦公室的人簡單召集了幾個部門的經理和業務主管,將駱志遠正式介紹給大家。盡管大多數人都對駱志遠的出現報以熱烈的掌聲,但實際上駱志遠還是從幾個人眼眸中讀到了一絲絲的不服氣,甚至是不屑一顧。
駱志遠心知肚明,卻是沒有放在心上。作為一個人和“外人”,他要融入進唐曉嵐創業的這個管理團隊,不是那麽容易的。起碼,需要時間。他需要時間來證明他的價值和能力,而別人也需要時間來接受和了解他,這本是一個互動的過程。
……
兩人在辦公室敲定了很多合作上的細節,只有先統一思路,能一致對外,跟“三毛”廠和“一毛”廠的人在談資產重組之時從容不迫。比如什麽必須要堅持到底,再比如什麽可以適當讓讓步,等等。
其實在此之前,唐曉嵐已經跟對方有了六七次的接觸,達成了初步的框架協議。大的框架、大的思路和方向,不存在什麽爭議了,需要談判的還是一些合作的細節——各自要站在各自的立場上,為各自的利益說話、博弈。
之所以這麽順利,一方面是有市裡和輕紡局的支持,或者說,這也可以稱之為來自上頭的壓力;而另一方面,這兩家國有毛紡廠頻臨死亡的困境,內在的壓力和需求也很大——在這種背景下,有企業和資本願意向他們施以援手,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雖不至於使之起死回生,但起碼能盤活一部分存量資產、安置大部分職工,因此他們其實比唐曉嵐著急。
“三毛”廠,上午十點。
駱志遠和唐曉嵐帶著兩個人帶著相關材料並肩走進廠辦會議室。“三毛”廠的原廠長、現在的資產處置負責人韓大軍,“一毛”廠的原黨委書記、資產管理辦公室主任夏侯明禮兩人帶著兩個工廠的有關人員早已等候在那裡。見唐曉嵐和一個陌生的年輕男走進來,韓大軍和夏侯明禮等人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笑著起身相迎。
“唐總。”
“你好,唐總。”
唐曉嵐笑吟吟地跟韓大軍、夏侯明禮兩人握手,然後側身介紹道:“韓廠長,夏侯書記,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康橋實業的總經理駱志遠先生,駱總剛從莫斯科談生意回來——今後我們的合作,將由駱總主要負責。”
駱志遠笑了笑,上前一步,與韓大軍和夏侯明禮握手,兩人自是笑臉相迎,只是心裡卻在暗暗嘀咕猜測著駱志遠的背景和來頭。
康橋實業是市裡領導“介紹”來的企業,而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公司以及這位看起來非常年輕的總經理,究竟是何方神聖?
“好了,韓廠長,夏侯書記,我們就言歸正傳吧。”唐曉嵐與駱志遠坐下,她扭頭望著駱志遠笑笑,“志遠,你把咱們的重組方案跟廠方的兩位領導具體談一談吧。”
駱志遠點點頭,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方案,示意公司文員陳萍給韓大軍、夏侯明禮方的人員人手發一份。見韓大軍等人低頭翻閱著材料,駱志遠稍稍停頓了片刻,朗聲道:“韓廠長,夏侯書記,具體的重組步驟和操作方案材料上都有,我就不再一一重複了。 我在這裡,隻說說我們合作的三個要點:第一,注冊組建三方合作的股份公司,康橋實業以現金500萬注資並置換入部分優質資產,佔公司總股本的60%;你們雙方各自以土地和部分沉睡資產折算入股,各佔總股本的20%;第二,公司可以接納和安置大約600老國有毛紡廠的職工實現再就業,但要分三批安置;第三,在公司的重大人事安排上,我方派出董事長、總經理、財務經理,你們雙方各派出一名副總經理。在董事會人員的安排上,我方派出三名董事,你們各派出一名董事,同時請輕紡局派駐一名第三方董事,作為對國有資產的監督代表。”
這個方案是駱志遠提出、經過了唐曉嵐再三考慮潤色,可以說是兩個頭腦無比精明人智慧和謀略的結晶。即考慮到了短期操作的可行性,又兼顧了長遠的風險控制,還給予對此次重組合作進行“行政指導”的輕紡局領導一個很大的面——由輕紡局領導兼任第三方董事,於雙方利益之外,以監管國有資產的名義進入董事會,實際上也是給公司未來成功組建減少了一個不必要的阻礙。
畢竟,輕紡局作為兩家國有毛紡廠的上級主管部門,擁有相應的話語權。如果輕紡局的人從中作梗,會帶來很多麻煩。這是駱志遠所不願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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