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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春秋》第八章 夜襲
  耿威自認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但有時卻別無選擇。

  他自幼好弓馬之術,練得一手好箭法,平生所求無非掠陣建功,搏一個富貴。

  但是時運難測,行伍多年也僅僅在陳倉郡做了個小小的守城矢卒,經常在城樓上一站就是一天,即便偶遇戰事,像他這般弓箭手,無論射死幾人,功勞簿上也斷不會有他的姓名。

  無非能得賞賜的一壇酒或二斤肉,已然是萬幸,畢竟和城下搏殺的士卒相比,在城樓上射箭已算既輕松又能保命的活了。

  但耿威知道自己所求絕不僅限於此。

  知子莫若父,耿威的父親在虞國封君尚庸君門下做食客多年,卻寥無建樹,早已是府內笑柄,但為了兒子也是舍了老臉,趁此次大王發兵奪上邽城之際,上下費力打點了許久,才為兒子討得了一個輜護隊正的軍職,為的便是給他一個求功名的機會。

  但這輜護隊正,說好聽些是個什夫長,說難聽些其實就是押送輜重的夥頭軍。上陣殺敵輪不著,論功行賞也談不上,時不時還要伺候一下那些惹不起的世族子弟,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

  對於這些,耿威是很鬱悶的,從出師至今他都在盼著能遇著點什麽讓他一展身手的機會,哪怕是一次遭遇戰,或者遇到一次偷襲。

  然而什麽都沒有,連一次像樣的劫糧草都沒發生,大軍幾乎沒遇到什麽抵抗就拿下了上邽城,讓人很難相信當年雍襄王可是用了足足十五萬人才攻下了此城。

  而入城沒多久便也發現了蹊蹺,這上邽城雖不及關中富庶,但作為關中西出壟山的交通要塞,此險要之地按常理府庫中也應當糧草豐稟,誰知糧倉之中竟然空無一物。

  今年雖然關中也收成不佳,但好在上邽離陳倉不遠,補給方便,所以即便糧草有些吃緊也無大礙,但若要保存既得戰果就必須繼續西進奪取雍國重鎮渭城,如此一來糧草就成了大問題。

  兵馬未動糧草必須先行,耿威所在輜重護軍乾脆就被劃入了治谷司,主要任務便是在郡下各鄉繳糧。

  新取之地納糧本就不是易事,此地為雍國經營多年,很多百姓隻知世上有雍國而不知有其他,讓他們給異國軍隊納糧簡直比登天還難。

  但虞國朝野上下早就被勝利衝昏了頭腦,誓要一舉拿下渭城,解除虞國西邊的肘腋之患。所以大司農給治谷司的期限是十五日內集齊十萬大軍半個月的口糧。

  十萬人半個月的口糧可不是個小數目,分攤到耿威頭上那也是個天大的數字。壓榨完那幫鄉紳裡正後,仍然還有一部分缺口,耿威心急如焚,乾脆自帶了幾個親卒,直接去村裡納糧。

  雍國本就是西北苦寒之地,民風彪悍,遠不是東方諸侯國裡那些老實巴交的農民可以比擬的,幾乎沒有一個村子肯納糧,耿威在平谷村甚至還差點折了一條胳膊,好在手下的弟兄們護的及時,僅僅傷了些皮肉,沒有什麽大礙。

  可雖然找了個台階從平谷村全身而退,但上限日近,若不盡快想出法子,萬一期限將至,上官怪罪下來,他死罪難逃不說,恐怕還要連累了父親。

  至此,耿威已別無選擇,若不拿這個村子殺雞儆猴威嚇一下,恐怕剩下的糧草也是湊不齊的。

  既然橫豎都是死,不若搏一搏!

  於是他立下軍令狀,以自己的項上人頭做保,從銳步營借調了二十個精乾的弓箭手和十五名甲士,趁著夜色埋伏在了平谷村兩側。

  待夜至醜時,鳴鏑為號,先以火箭襲擾,然後一並殺出,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其實對付這些村民用不著這些戰術,但是這些甲士都是耿威拿命借來的,若有損傷也不好對上官交代,而且這些甲士之所以肯聽命於他,圖的也是劫掠的財貨和戰利品,所以萬事求穩,夜襲是成本最低的方法。

  好在一切順利,雖然被巡夜人發現了端倪,但他的示警的梆子隻敲了幾下便被耿威一箭封喉,接下來就只是單方面的屠殺。

  可唯一出乎意料的竟是之前那個不識字的黑臉漢子,火光一起他便一身赤膊衝了出來,手持長刀力戰數人而不落下風,居然在以一敵眾之下還傷了幾人。

  好在耿威留了後手,靠七八名墊後的弓箭手,拿住了他的家眷,方才擒住了此人。

  耿威是個武人,這世上唯有武人才惜武人,那黑臉漢子刀法凌厲,一看便知曾是上陣搏殺過的好手,耿威決定不殺他,而是帶著他回去做奴隸,若是將來能為他所用,也不失為仕途之上的一大助力。

  此次沒有損兵折將,倒也萬幸,但殺的都是手無寸鐵的農民,耿威也自知勝之不武,但他別無選擇。

  這些人不死,就是他死。

  想到這裡耿威在篝火邊呷了一口皮袋裡的酒,入口滾燙,至心間卻有些苦澀。

  軍中不能飲酒,他也是散盡了本月的俸祿,從營中管事的校尉處偷買了兩壇慶功用的高粱紅,臨行前與這些士卒分了去,也算是一種籠絡吧!

  此刻遠處的天邊已經泛起了淡黃色的魚肚白,不覺已是清晨,曙光帶著秋後的一絲涼風熄滅了村莊裡最後的一點余火,周遭熏黑了的牆垣斷壁盡顯淒涼。

  經過了一夜的殺戮和放縱,這些宣泄完了的士卒們三三兩兩靠在臨時點燃的火堆邊打起了盹。

  收繳來的存糧都用麻布袋子裝著,在村裡曬麥子的小平塬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活下來的村民亦不過二三十人,都被反綁了雙手蹲在不遠處,圍成了一個小圈,仿佛一群待宰的羔羊,兩個執戟的甲士在他們身邊來回踱著步,不時往人群裡踹上一腳。

  此時的河谷卻是異常的靜謐,仿佛在期待著什麽。

  “耿隊,這祁老頭怎麽辦?”

  正在整理綁腿的一名甲士向不遠處那個跪在地上的老頭努努嘴,他叫趙財,耿威認得他,閑暇時還和他說過笑,說他爹給他取這名是有招財之意。

  而那乾巴老頭穿著件已經被燒了一半的羊皮坎肩,雙手被綁在身後,幾乎癱跪在地上,原本花白的頭髮此刻已是全白,沾著血汙,在風中凌亂的飄著,像一顆無根的荒草。

  “斬首吧...”

  耿威沒有猶豫,站起身抖抖身上的灰塵,“人頭留著,傳繳各村看看,也讓他們知道不納糧的後果!”

  “六子!傻根!別他媽睡了!”

  趙財隨即熟練的打個呼哨,招呼起兩個相熟的兄弟,對著跪在地上的祁老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六子和傻根也是心領神會,一左一右拖著祁老來到剩下的村民面前,人群中泛起了一起漣漪,有人輕聲的喚著祁老的名字,祁老卻似個木人一般低著頭毫無反應,若不是還能看見嘴裡呼著那一口熱氣,隻當是一具早已行將就木的屍體。

  六子熟練的拽起祁老的頭髮,讓剩下的村民得以看見他最後的面容,只見祁老眼神空洞,面如死灰,嘴巴半張著,沾著髒兮兮的下涎,喉嚨裡發出嘶啞的悲鳴,似乎想要說點什麽。

  不等他開口,傻根早已手起刀落,祁老的身子一歪,脖腔裡的血濺了村民一臉,頭卻穩穩的被六子拿在手中,凝固著最後一瞬的表情,有絕望,有不甘,甚至還有一絲惋惜。

  六子則熟練的將人頭的頭髮打了個結,別在了腰間的甲帶上。

  沒有意料之中的哭天喊地,被反綁著雙手的人群就這麽一起靜靜的看著,任憑祁老的血濺在他們臉上,即便他歪在地上的屍身仍在往腔子外面冒著血,沒了人頭的身體甚至還輕微的抽動了一下,但所有人都保持了緘默。

  此刻天已大亮,村裡原來運糧食的六七輛牛車如今被當做了運送戰利品的工具,趙財招呼其他人將收繳的糧食都扛上車,甚至連村民自家豢養的雞羊豬狗,也都裝了三四輛驢車。

  此次夜襲也算滿載而歸,士卒們雖然疲憊,但也面露喜色,有些人的行囊鼓鼓囊囊,想必也私藏了些財貨。私藏戰利品本應受軍法,但耿威看到了也沒說什麽,畢竟這些是他借來的兵卒,回程還有一段路要走,他不想節外生枝。

  此刻的村民們也被勒令站起了身,但仍然被反綁著雙手,一人腰間系著的粗麻繩拴在身後的另一人腰間,如此往複,形成一條人鏈,這是攜虜歸囚的老法子,任憑誰想獨跑都要受其他人牽製,若是一起奔走則很容易因相互掣肘而絆倒。

  耿威往俘虜裡掃了一眼,有些人衣衫襤褸,身上還帶著傷,不時呻吟著,還有些村婦衣衫不整神情呆滯,顯然是昨晚遭到了士卒的凌辱。

  接下來這些人的命運就由不得他們自己做主了!

  好一些的沒入官奴還能做個賤籍奴隸,差一些的則淪為閹人娼妓,成為權貴的玩物,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耿威最後的目光落到了隊伍末尾那個黑臉的漢子身上,只見他眼神無光,緊抿著嘴唇,身後還有他的兩個家眷,似乎是一對兒女,大兒子雖然身體魁梧,但精神萎靡,卻有著一些超越年紀的滄桑感,小女兒頭髮散亂面容枯槁,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此次收獲頗豐,回去之後若向上官求情,想必應該可以給個校尉的官銜吧。”

  想到於此的耿威不願再做耽擱,他翻身上馬,略微整理了一下箭袋,便朝士卒們吆喝了一聲。

  “回城!”

  隨著他的吆喝,冗長的隊伍開始緩慢移動起來,走在最前面的是騎馬的耿威和裝糧食的牛車,俘虜們一字排開,被兵卒們押送著走在後面。

  隊伍經過田間的時候,有好事的兵丁點燃了幾處還沒收完的麥田,秋干物躁,這火很快便成了燎原之勢,連帶著數片的田地都燒了起來,扭曲的火牆在河谷的田野間肆虐,留下一道道如傷痕般的焦土。

  見此情景,人群之中先是傳來了低低的啜泣,不多久這情緒便蔓延開來,啜泣很快變成了哭喊,有人乾脆跪在了原地,對著已成灰燼的土地放聲痛哭,這哭聲悲慘至極,在河谷間回蕩著,竟漸漸成為了悲鳴。

  幾個士卒走了過來,毫不客氣的奉上一頓拳腳,隊伍才得以繼續前進,但哭聲卻沒有停過。

  耿威走在前頭,聽見了隊伍後面傳來的哭嚎聲,回頭看了一眼,這些村民也是古怪,領頭的村長死了無動於衷,燒了幾畝田便哭成了這樣,難不成田比命還重要麽?

  想到於此,耿威乾笑了一聲,抿了口酒專心趕路,不再作聲。

  返程的路有兩條,秦馳道是大路,雖然路途遠了些,但路平好走,趕一趕趁天黑關城門之前還是能趕到上邽的。另一條則是雲杉道,這雲杉道顧名思義就是條橫穿雲杉林的小路,路雖然不及古秦道平坦,但好在近了不少,只需半日就能抵達。

  耿威不想在路上多耽擱,治谷司的尉吏還在等他複命,過幾日還要帶著那村長的人頭去其他幾個村繳糧。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更近的雲杉道。

  行至晌午,眼瞅著離上邽城不遠了,耿威催促了一下士卒,想趕回城裡再吃飯,但大家多有疲憊之色,正猶豫間,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聲音似乎也就二三騎。

  耿威不敢大意,此處仍是雍境,若是雍國的探馬,說不定附近還有雍國的軍隊。

  他向後排的趙財打了個呼哨,趙財也是行伍老手,心領神會的取了一支鳴鏑搭弓上箭,斜向半空射去,鳴鏑拖著長長的尖嘯落向來者的方向,這鳴鏑乃是虞國軍中特製,射出的音調與其他諸侯國的都不同,一般多用於傳信。

  不多一會兒,來者的方向傳來一聲古怪的鳥叫,耿威認得這個聲音,這是扶風營的鳥哨,扶風營乃是中軍精銳,皆是攜刀跨馬的披甲騎兵,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地?

  正在思篤間,那三騎已到眼前,果真是帶著馬刀的扶風營打扮,但卻沒有穿甲,連馬身也是光禿禿的,膘肥體壯的軍馬抖動著油光的肌肉,暴躁的打著響鼻,讓騎著瘦馬的耿威頗有些羨慕。

  為首一人帶著寬大的武冠皮弁,皮弁兩側插在雉羽,竟然是個校尉!

  耿威不敢怠慢,急忙下馬行禮,“小人輜護對正耿威,與屬下三十五卒,見過大人!”

  下官見上官先報來名早已是軍中規矩,一般來說上官還會寒暄兩句,哪知眼前這校尉卻臉色焦急,掏出腰牌大聲喊到:“我乃扶風校尉甘冒,奉中軍司馬之命追擊逃跑的雍國質子, 現征用爾等與我同去!”

  耿威知道這個雍國質子,好像是雍王的一個幼子,是十幾年前雍虞之戰後作為議和的條件之一,雙方互派質子的結果,當年他隻身來虞國時還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娃娃,想必如今也已是個早已及冠的成人了。

  此番虞國出兵攻雍,他必然是害怕被波及屠戮,這才倉皇而逃的吧。

  耿威突然有些興奮起來,比起劫掠村莊,擒拿逃亡的雍國公子對他更有吸引力,若是真的拿下了那逃跑的質子,說不定還能憑借此功擢升,也好讓父親在尚庸君面前不至於汗顏。

  似乎為了印證他的想法,那校尉又補充道:“大王有命,凡擒雍國質子者,賞裨將印,殺之亦得百金!”

  “下官領命!”

  耿威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但隨後又憂慮道:“但下官部署皆是步卒,恐跟不上大人您的快馬...”

  “無妨,此地往西五裡便是咀土溝,爾等先去那裡設伏!我等追上質子馬車後就設法將其驅趕至此地,爾等拖上半刻即可,後軍隨後就至!”

  說罷甘冒一指東方,似是後有援軍,隨後便帶著身後二騎絕塵而去。

  聽聞此言,耿威也不好多說什麽,五裡地倒也不遠,他僅留下了趙財和十余弓手,其余人都和他前往咀土溝設伏。

  “天黑之前我若未歸,你便自回上邽。這些人若有異動,格殺勿論!”

  騎在馬上的耿威指著俘虜的村民給趙財交代了幾句,便輕顛韁繩,帶人向咀土溝趕去,此刻他心情大好,似乎遠處正有潑天的富貴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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