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深不可測的洞門，流入暗無天日的海洋。”似乎是自遠方傳來的歎息，又像莊嚴肅穆的誦讀聲從前方傳來。

　　講台上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先生在那佇立。

　　“同學們，今日將是你們最後的一次複習，也是潛淵遠洋前的最後一次準備。”他的視線掃過了教室內那些焦躁不安的同學們，惝恍迷離間的時間流逝，好像百年前的高考倒計時一樣。

　　學生們在老師不怒自威的肅穆裡安靜了下來，而魏晨也一樣，遠去的思緒隨著教師而回到了課堂之中。

　　“明日將是你們新的開始，”老師喃喃道，“但不是現在。現在，打開手中的課本，翻到第71頁。”

　　在略顯昏黃的燈光照映下，老師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圈圈畫畫。“著名深洋探險家約瑟曾說過:‘ The sea?has?never been?friendly?to man. At most it has been?the? of human restlessness.’海洋從來不對人友好，最多只是人類不安的幫凶。”

　　他順著書本的目光注視於學生們身上:“要牢記，那不是過去的五洋，那是吃人的地方。我曾……”

　　一名學生插嘴:“老師，老師，你說過好多遍了，虛妄洋是秘密的深海，你年輕的時候也是位殿堂級船長。你都說過多少遍了……”大家都看著先生，笑了起來。

　　老師也不惱，掀起了半邊的衣袖道:“今天就講點不一樣的。”

　　他示意同學們關閉了門窗，並呵了一聲，左手虛握，深藍的波紋蕩漾於教室之內，室內刹那間就沒有了聲響。

　　“要學會尊重深海。”他邊說邊掀起來衣袖，左手臂上露出了一條巨大的疤痕。

　　以魏晨的視角看去，那難以憑借巨大形容，老師的手臂上血肉幾近糜爛，骨頭隱約可見，其中印出淡淡的綠芒。

　　“好像是琉璃綠。”不知是誰的嘀咕。

　　“看來你們的父母告訴了你們不少。”老師笑了一下，“是七光的狂徒給我留下的，他那發塑性可差點把我的老骨頭給留下了。”他滄桑的面容上不自覺的顯露出笑意，這是他一生引以為傲的勳章。

　　學生議論紛紛。

　　“可這與明日的遠洋又有什麽關系呢?”有人詢問。

　　老師點點頭:“好問題，世間萬物都有各自的價碼，而今天我為你們授予海上的第一課——秘密！”

　　“秘密與消息，是虛妄洋上的硬通貨，就如回音和循蹤幣一樣。明天上船時候，可別忘了這個。”

　　這時候，一名女生舉手，問道:“我們各自討論的時候，父母們卻都給我們至少一份的燃料與補給，我們甚至沒有步入循蹤級，沒辦法具現化船隻，這是為什麽?難道要我們獨立遠航嗎?”

　　“聰明，看來你們這屆確實是足夠的了解。正所謂‘無知者無畏’，學會準備與做出計劃這一課，你學的不錯。”他點頭讚同，也引起了學生們的興趣與共鳴，魏晨不由得也點了點頭，他感覺老頭今天特別的囉嗦。

　　“許多人終其一生也不過在內海航行，他們的人生裡的第一份海圖便是來源於高中結業的第一次遠洋。我國將召集殿堂級船長讓他們帶你們第一次深入這片深海，你們得好好學，好好記錄。這是我今天的第三課，海圖，是海上的珍寶，即便是那無時無刻不在流動變換的島嶼，也大致不離那片區域。”

　　他頓了頓:“明日記得將燃料與補給交給你們的引導者，這是條潛規則，你們初次遠航的行程取決於你們自身補給的多少，引航者的消耗便是由你們做出彌補。”

　　學生們恍然大悟，不由得點點頭。他們家裡有的從事虛境遠航貿易，有的從事貨物生產補給，也有的本就是親朋好友駐留汪洋之上，此刻內心都是明白了不少。

　　魏晨也不由得暗歎，他伸手摸了摸領口的黑色晶體，心想:“估計家裡那副巨大且殘缺的海圖便是累計的記錄吧。”

　　老師看著台下的眾人，叮囑:“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課……”他拖長著尾音引起學生們的注意。

　　“秘密是有價碼的，無論是在地上還是在海上！”他說著，那平日裡昏黃的眼珠這刻卻迸濺出刀劍般的鋒芒。

　　“保留與傾訴是你們的必修課，無論在哪，記住！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為它們本身便有力量，就像我剛剛的那個動作，那個詞匯。”

　　“遠航本身就是趟無歸之途，學會緘默，是一個優秀的新手的必要品質。”莊重的告誡於耳畔響起。那無聲無息間閃爍的燈光和教室白牆上隱約可見的藍色符文無不在訴說著這點。

　　老師環視了一圈，點了點頭，又笑道:“但也記得放松，明日估計是你們今後最愜意的一次航程。”

　　他似乎想起來什麽，放下了衣袖，閉上了雙眼。隨著他的左手垂落，教室牆上的藍光消逝，隱約可以聽見隔壁的吵鬧聲。

　　“這是我給你們的最後一課。”老師睜開了雙眼。

　　“也不算是愧對於老友了。”他莫名的說了一句。“下課，回家再看看課本吧，那是你們遠航的基礎知識，明天船上會有問答，希望你們能交出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

　　伴著他走下講台，腳步聲遠去，教室內喧鬧又起。

　　同學們收著書包，三五成群的歸去，魏晨也不例外。

　　他隱隱感覺老師今天是太囉嗦了，也許伴著老人的總是回憶吧。

　　魏晨順著人流，走出教學樓，望著慘白的夕陽，走入城市的鋼鐵森林。

　　四周的各種告示牌上，投影著各種激勵人心的句子，有的還放映著關於深海的紀錄片與商品。

　　在這五彩斑斕的燈光下，天上的那個人工太陽也不免暗淡無光。

　　霓虹與陽光交織，映徹在大地之上，也在行人的衣服之上，交織錯著，編織著紅藍綠三色的衣裳，又像披上了古時的晚霞。

　　疲勞與對休息的渴望，成了他們內心的向往，金錢與名利是他們驕傲的期望。

　　魏晨站在車站路邊，極目遠望，那行人的雙瞳裡，即使是有整個城市的霓虹，卻不顯半分光彩，是與生活做伴，失去了遠航的方向。

　　即使是周圍那層層密密環繞的鼓動與話語也換不起人們的內心的半分波動似的。人群擁擠之處，好像是冬末春初的一灘死水，在日複一日的孤寂裡，沒有一絲的變化，沒有一點的希望。

　　“很難想象，那虛妄洋為什麽這麽吸引老師。”魏晨隨著人們上車，這世界自他出生以來就是這樣。

　　平民們，即使是遠洋者普及高達80%也不願意再次深潛航行。而政府蔚藍聯合體卻力圖鼓勵人民，進入並探索。

　　被魏晨所熟知的市面上的高薪職業無一不跟那片海有所牽連，而這個世界也似乎不那麽科學。

　　他記憶裡曾有個欣欣向榮的21世紀的美好世界。但這，這個29世紀末的科技大都市卻沒有一點生氣，像是堆砌死人的墓葬一樣，淒楚孤寂是生活的主題曲。

　　伴著車外景色遠去，他的思緒也隨著飄遠，回憶起了課本上的歷史。

　　自六百余年前的遠行星探索失敗，北航星艦隊失去與地球的聯系，於木衛二加速軌道消失，地球砸鍋賣鐵的一次豪賭就此失敗。

　　世界上的危機接踵而至，是經濟，自然，政治與科學的動蕩。

　　在以數十年為記的聯合統一下，以大國為代表的聯合體相互吞噬合並，組成了今日的蔚藍聯合。

　　可是歷史不會因為人類而駐留，自然也不會因為孩子的哭鬧而遷就你我。

　　聯合歷17年，人類於安克裡斯海洋石油鑽井下，發現了渴求之門，那湧出地底的，除了油，便是希望，是未來，也是“虛境”。

　　人們稱其為“虛妄洋”，當科學家們力圖研究這個門，並試圖理解它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本是轉變為巨型科研基地的鑽井被拖入了門裡，門使海洋沸騰，使天地變色，它從中迸濺了七道光，照亮了地球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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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合歷124年，著名科學家斯坦奇·圖爾克發現光的原色發生了質變，聯合體根據當時科技，製作出了第一款虛境潛航設備，至此人類不必花費性命去填補大海的胃口，而資源卻想是古時絲綢之路的貿易一樣，從門的那頭滾滾湧出。

　　科技也隨之發展飛躍，但神學和宗教也是一樣。

　　“門那邊有魔法。”一個外籍科學家在報紙上如是寫到，學界的震動早已遠去而如今的人們仍能感受到余波的擾動。

　　新興產業的興旺，科技的結合，使這個世界變成了魏晨看不懂的樣子。而他卻屬於這裡，這個曾是他記憶裡國家的地方，也有這他的親人的故鄉。

　　隨著車流漸稀，他也到站了，一個老舊的社區，他的住宿之處。

　　家裡的爸媽以及姐姐在外地已久，當他考上這個高中的時候，卻是全家支持他獨自一人來這生活，這是家中曾有人的願望，伴著他自己的成人禮的結束，這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後裡程。

　　上樓，開門，一氣呵成。

　　魏晨摔去了沉重的背包與拘束的校服躺在舒適的沙發上，放空著自己的腦子，這的九義可不比他原來的輕松。只是人們更加的麻木於現實罷了。

　　望著乾淨的室內與桌上仍殘留著熱氣的飯食，他便明白是家裡人來過了，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張很長的字條，上面壓著一張黑卡。

　　“也許是家裡人寄給的生活費吧。”他想著隨手揣進了口袋，帶著一身的疲倦，不知不覺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