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魏晨隻感覺像是墜入了水中，感覺口鼻呼吸不暢，四周逐漸下沉。

　　在迷蒙間，他依稀感覺眼前光亮驟變，從明亮至晦暗，像是冬季的入夜時分，那壓抑的感覺一遍遍湧上心頭。

　　不對勁，不對勁！魏晨開始扭動起身軀，恢復的觸感的雙眼感受到了身下的潮濕，刺骨的寒意開始洞徹浸濕的衣物。“為什麽會有水?”他心想。

　　那難以名狀的重壓隱隱襲來，他試圖睜開雙眼，打量周身環境。

　　天色晦暗不明，有如黑雲壓城般的沉凝。空氣裡肆意彌漫著海水的腥味，黑的如同墨汁一樣，天地像是被圍上了幕布。這確實是虛妄洋近海的特征。

　　“！”魏晨直起身子，才緩過神來。“我身邊人呢?引航者呢?”他心裡顫動著。

　　身下的銀白金屬已支離破碎，僅存的碎片迸濺出電光與火花，蕩開周圍厚厚的海波。在身下金屬的表面，那銀色盡數褪去，似乎是緊急避險裝置啟動了，但艙內的進水卻告知著他人，這似乎堅持不了多久。

　　魏晨不免有些崩潰，渾身打著顫，隨著海上的風浪襲來，他不得不開始思考，還剩下多久。他還有多少時間。

　　“c，不是說延陵百年0危險系數嗎?”他怒吼著，試圖以憤怒壓下心裡的焦躁與不安，“等我，等我待會出去一定要去申訴7號深潛點。他們知道這關乎多少考生嗎?”

　　隨著他碎碎念了長達十來句，海面風浪如舊，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懦弱，這片深海從來不歡迎無名之輩。

　　“砰——”還沒等他咒罵完某些設備和人員的親屬范圍，遠處的怒浪已經掀起，這片立錐之地再也沒辦法維持了。

　　那浪濤，像是巨人的手，將如玩具般渺小的潛入艙卷入了海澤之下，如洗衣機桶內的漂洗，又像是稚童隨手揮舞著玩具，天地在他眼前倒置，翻轉，遠去……

　　那水中的昏暗，開始將光隔絕於外，如果說老師給他展現的那個是無聲之地，那海澤之下便是靜謐的聖堂。

　　嘴中的氧氣開始一點點吐出，意識在一點點消散，眼前除了深暗的流水，再無其他，甚至不知他面朝的是否是天空。

　　“我……我不想死……”他瞳孔裡的不甘和怨恨凝如實質，化作淚水融入深海。“我，不甘心，這就是我過往十八年來的，可笑的交代嗎?”他心中蕩漾起無盡的苦痛，悲傷漫過心田，痛苦湧入意識。

　　“咕嘟---，咕嘟---”他本能的開始吞咽起海水，試圖彌留於世間，除了四肢的僵硬外，大腦開始疼痛。

　　“好冷……，好黑……”他的手腳似是被什麽纏繞著，雖然奮力掙扎，但逐漸失去了力量。好像大海是他的母親，將頑劣的孩子擁入自己的懷抱，只可惜它太過於寒冷，太過於慈悲，以至於漠視了孩子逐漸流失的生命。

　　魏晨漸漸的，放棄了掙扎，他沒有力氣了。

　　憑借彌留的靈光，他看見了潛入艙下沉的方向，並竭力轉動身子，朝向海面。

　　除了寒冷，疼痛，飽腹感和黑暗，海澤之下再無其他。

　　水流包裹，有如黑雲翻墨，冷寂環伺，恍如身置寒夜。他好像看見了過往的歲月，看見了走了的爺爺在向他招手，看見了遠方的家還有燒好的飯菜，以及桌邊的那七位親人，他們招著手，示意魏晨前去。

　　“好暖和。”他竭力向爺爺伸手，只不過那距離太遠，就像是水下到水面，也不過是冷暖之隔閡。

　　他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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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手！”他好像聽見了爺爺的呼喊又握住了那雙飽經風霜的大手，12年沒見，也是那麽親切。

　　“握住這個！”他甚至看見了爺爺的笑臉，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快點。去幻想艘航船吧。”那個慈祥的身影催促著，“你還不到時候。去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吧。”

　　魏晨不明白，但還是照做。假使這時有人看到了他，定會被驚訝的無話可說。

　　他鼓脹的腹部開始一點一點的癟下，四肢由蒼白轉至帶有一點血色。那胸口，一塊黑晶逐漸浮起，開始閃爍這難以言表的光芒。纏繞於他四肢的黑水像是被灼燒的手掌，難以再握住他的身體，那寒冷的氣息也與魏晨周身隔絕，他好像是身處一個氣泡之中，開始一點一點上浮，直至重現於水面。

　　過了半晌，方才緩過神來。

　　“嘔。”他深呼一口長氣，開始吐出胃裡暫存的海水。

　　“呼——，呼——。”腦中仍留存著剛剛的畫面，身體疼的可怕，僅僅是胸口暫存著一點溫暖。

　　魏晨方才反應，他好像活下來了，似乎不是那麽科學的活下來了。

　　他強撐起身體，甩了甩手，嘗試站立。才恍然發現，他身下似是存有一片氣流，托舉著他遠離海面，透過氣流，便是那黝黑的深海。海水向上翻湧，激蕩，像是被奪取珍寶之人，有如痛失孩子的母親。

　　魏晨驚魂未定，一口一口的粗氣喘著，注視著胸口仍然漂浮的黑色晶體，他越發的不明白——這是爺爺的遺物。他的腦中仍回蕩著“他”的話語，好不真切。

　　“爺爺?”他呢喃，“又一次見到你了。”

　　自幼時起，爺爺作為先遣船長，常常遠洋深海，自12年前，突然的噩耗使大海帶走了他爺爺的音信。僅存的遺物便是魏晨攜帶的黑晶。

　　他雙手合十並將此物納於掌心，他回想起了，第一次在延陵的外海，看見爺爺的具現之船的場景，29世紀裡的蒸汽帆船，白灰色的鋼鐵包裹木質的船身，好像走回了十二個世紀之前，船後方的排煙口傾吐著灰霧，使前方林立的白色桅杆是那麽的顯眼。

　　那時候， 爺爺就立於船首處，那迎面而來的豪情，比起過往浪濤淘盡的千古風流人物分毫不差。

　　伴著記憶的流光，魏晨腳下的氣旋變幻，流轉，綻放出船隻的形象，由虛化實，從無到有，一艘仿古四桅帆船於海面顯現。

　　魏晨緩過神來，他立於船長室的上方，俯視著眼前的船隻，不由得心潮澎湃。

　　在這不過1日的時間裡，由生入死，恍如一場大夢，現在是他遠赴這場遠航的時刻了，為了還自己一個願望，為了應和那聲寄托。

　　盡管這艘帆船的不合理的出現已經開始挑戰他的認知，但這就是活下來的感覺。

　　“活著真好！”他笑罵著，臉上的淚跡還沒隱去，身上仍存濕漉漉的水汽，但這就是他的人生，注定遠航的開始。

　　帶著這樣的豪情，他走入了船內，並前往艙室內進行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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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鍾後。

　　“這船哪來的動力，蒸汽機呢?鍋爐呢?不會是靠風帆的吧?”魏晨罵罵咧咧的走回了甲板。不出他所料，這艘非自然出現的帆船自然也不會采用科學的推進方式，那內部的構造稱得上是對於他腦海裡的1比1仿製的，可沒想到，這一艘長近百米，寬近二十米的老古董竟然沒有老古董的推進方式。這不就是難忘他嗎?

　　魏晨滿懷激情的希望就此撲滅，望著不知時分的暗淡天色，走進了艙內。

　　“暫時休整，我先好好了解一下。”他步入船長室暗暗自語。

　　坐於凳上，望著那空白的海圖，他的思緒逐漸沉入其中，直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