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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轉天機,我獨自成仙》第2章 血與黑
  行過寨中長長的石板道,一座恢弘的銅鑄大殿無聲矗立於陷馬山山體的裂隙之中。

  這是齊家寨的祖靈祠堂,也是祭師和長老每年舉行祭火節祭祀的主場。

  殿前有一顆巨大的插布神樹,通體燦金,底部浮雕著雲氣紋和漩渦紋。

  樹乾上有三簇樹爪,每簇三支,雕刻著平垂狀的枝葉,枝葉下懸垂著毒日六個,毒月七個。

  傳說中神和靈魂借由此樹來往天地,充當著通天的神路。

  每逢節日或是悼亡親,族人常來此祭拜,引為神聖。

  齊蛛引著齊草黃來到大殿左側,一塊碩大的地磚頂開,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順著濕滑的階梯向下。

  出現在齊草黃眼前的是規模遠大於地上十倍,猶如蜘蛛網般盤根錯節的地底暗室。

  巨大的寂靜覆蓋每一個到此之人的耳膜,令人心生焦躁和恐慌。

  這裡所有氣流與自然光線都被遮斷,只有密合於岩壁頂部的一顆顆夜明珠正散發著幽幽光亮。

  齊家寨——刑罰室。

  族人們每每談之色變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能止爭端,能息嬰啼。

  齊草黃被齊蛛引進其中一間。

  蠅子腿大小的腔室站著八個人,六男兩女,全部身披黑色祭袍,腰綁銀掛鏈,頭帶各式銀冠,耳綴紅黃二色長條瑪瑙。

  他們的左手皆拿著各自的法鈴,一言不發。

  聽見腳步聲後,八人同時回頭凝視著齊草黃。

  雖然銀冠遮面,但齊草黃仍然清楚的感受到他們的視線,如同一柄柄重錘砸在心窩。

  壓魂攝魄,氣勢凌然。

  齊草黃急促向前幾步,看見倚靠在角落的中年男人。

  “爹”

  男人不應。

  此刻暗室內燈光幽幽,齊負子已經氣絕,一張繡著四方八虎圖裹背布蓋在他的上半身,卍字紋的框邊被他兩手緊捏著,胸前的殘血一灘灘蜷縮於布上,已然凝固。

  這一幕,齊草黃終身難忘。

  他走上前,跪在齊負子身邊,伸手攏著他亂糟糟的長發。

  齊負子五官硬挺,睫毛長且黑,不難想見年輕時的俊朗。

  而今的他身體浮腫,亂發半白,與年輕時的姿容大相徑庭,明顯帶著自棄意味。

  “爹”

  齊草黃又喚一聲,沒有像前世一樣止不住眼淚,而是面無表情,像塊吸飽了情緒的海綿。

  他清楚父親心裡的高塔,從母親被勒死那一刻便崩塌了。

  梳攏好頭髮,齊草黃從齊負子耳垂摘下一顆長管狀的赤紅色琥珀耳飾,凝固在琥珀中的是兩顆小小的臼齒。

  旋即捏著琥珀上端鑲嵌的銀勾,生生按進自己的耳垂。

  “爹”

  齊草黃再喚一聲,站起身。

  長而密的睫毛緩緩眯起,眼瞳隱沒入眉睫的暗影中,白淨的面皮上橫著兩道黑縫,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諸位祭師大人,族中對父母雙亡的余孤,是剪草除根還是另有優待?”

  這話惱了一人,只聽那人開嗓,聲似銅鑼。

  “白螢妖女竊我族法經,齊負子身為長房嫡血,平日享盡優待,非但不製止還與其同謀,與禽獸何異?”

  “於家族不忠,於情理不孝,如此欺公壞法,不忠不孝之人,留他三年活命,已是念及血親之情難割。

  “你應感激才是。”

  齊草黃看向齊蛛:“大人好唇舌,堂姑如何說?”

  齊蛛十分詫異的看了一眼齊草黃,將硬話從舌尖繞了一道,溫軟了再吐出來:

  “我知你心中有怨,但若要維護家族正義,還是需要匡正一些事情的,這是祭師的職責,希望你能理解。”

  哈!

  齊草黃仰頭大笑一聲,其面容幽光難明,不屑道:

  “虛偽”

  “大膽!”一道女聲響起,尖利若狐啼,喝罷搖晃法鈴,口中嗡嗡吟誦經文。

  這暗室內忽然冰冷如冬,寒霜沉降,於周遭逐漸聚攏成團,如電般激射而出。

  擦著齊草黃鬢發,轟擊在岩石表面,發出哢哢的冰結聲響。

  【霜石經】

  齊家寨所藏寒系法經前十之屬,非對族中有突出貢獻者,不予學習。

  單是擦過幾縷碎發,齊草黃半張臉已然爬滿冰霜。

  皮肉轉瞬變僵變硬,若是被正面擊中,大好頭顱頃刻就掉了。

  齊草黃抬手摸了一把臉,面色無懼。

  這九個各懷心思祭師,他們之所以在這兒,不是來看著自己受辱的。

  所有的手段、紅臉唱完白臉唱,都是前戲。

  但前戲太長,已經讓早已知曉下文的齊草黃厭煩。

  “天快亮了。”齊草黃言簡意賅。

  於是。

  齊蛛緩緩開口,笑道:

  “這冰霜能奪人性命,卻奪不走你的膽氣,虎日祖靈大道場上,成功者中必有你齊草黃之名。”

  “但...你弟弟愚笨,天姿不顯,內無錦繡,想必是沒那個運氣能揭開蒙面紙....”

  “現在你有機會能幫他,草黃...你幫不幫。”

  齊草黃皺眉:

  “學堂先生教過一句老話,光陰如金,讓我們為彼此省一些黃金吧,堂姑。”

  聞言,齊蛛對其又添幾分厭惡。

  “齊負子違背流放判決,夜犯祠堂,意圖再次竊經,你,他的兒子,齊家寨的好兒郎,恰好撞破其行徑,將其就地正法。”

  “齊氏族規,誅外敵者受上賞!”

  “我等將力請族長為你親綬英雄帶,賜長老位,且藏經閣前兩層,你可任選三部法經,前提是你的蒙面紙已經揭下。”

  “如何?”

  齊草黃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道:

  “故事很好,但主角待遇太差了些。”

  齊蛛皺眉正欲開口,被一男聲打斷,其聲若清泉,如鳴佩環,短短幾字就令人心曠不已。

  “能談。”

  齊草黃眸子微凝,前世未曾有此等談話,他沒想到族長竟然也在九人之中。

  “族長大人開口,我自是信的。”

  稍作思索,便調整好要求,伸出三根手指道:

  “條件有三”

  “第一,齊草玄在祖靈大道場時為他誦經的祖靈必須十位以上,並滿足他鵲橋、種道、生花階段的一切修行資源”

  “第二,藏經閣選基礎法經時,齊草玄必須得到【敘古經】”

  “第三,我要插布神樹上的毒月一顆。”

  話音未落,齊蛛等人的喝罵聲便蓋了上來。

  “【敘古經】乃是族長繼任者才能修習,你當是街邊破爛貨什麽人都能學嗎,再說神樹上毒月,你也敢想!”

  “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還作理所當然,你當我等是商隊那些蠢豬玀,任你開價不成!”

  “小子,你爹都沒撐住我的手段,你焉敢狂吠!真以為某不敢殺你?”

  “爾欲試我法經之威?”

  齊草黃冷漠的看著這一切。

  前世涉世未深又突遭大變,在這些人威壓之下心如擂鼓,並未給自己謀些什麽,隻想著護弟弟周全。

  導致被迫離寨後,修行前期停滯不前,受太多難言之苦。

  如今,只要謀劃得當,他有至少六種辦法,無後患快速完成練氣階段修行,築基也不是不可能。

  屆時,雪冤報仇,眼前這群小人,盡皆誅戮,不是難事。

  “諸位言語偏頗!難道忘了我兄弟二人身上流的也是雪母十二支的血,敬的也是齊氏祖靈,生在火塘邊,死後與你們一樣也是火焚成灰,岩穴埋棺。”

  “怎麽說的我們好像是外族人一般。”

  “我們可是血脈同源的一家人啊!”

  齊草黃瞪大眼睛看著眾祭師,頻頻搖頭,歎息連連。

  他字字如箭,刺的剛剛手刃族親的眾祭師憋憤不已,法鈴顫動。

  試問,他們哪一個手上沒有直接或間接沾染同族的血?

  答案是零。

  裡子已經爛透了,披在其上的面皮卻越發光鮮。

  “齊草玄會是這一批第一個學習【敘古經】的人,且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但毒月乃族之重器,不能給你。”

  清泉之音再次響起,聽不出任何情緒。

  齊草黃伸手指著刑罰室外,朗聲而言:

  “在場有長房的祭師大人嗎?我猜沒有,諸位為什麽瞞著長房處決我父親,我想你們比我更清楚。”

  “今我父既死,其中是非我不想再論,隻說一點。”

  “若想讓我成為堵住長房祭師悠悠眾口的塞子,便答應我的要求,我保證自己會是一個完美的封口條。”

  “不然,我也可以是擁有三十七位祭師,佔家族祭師數量一半的長房反擊你們的理由。”

  齊蛛冷笑:

  “笑話,難道我們這些祭師還沒辦法治你一個凡人嗎?只是姑念有一脈之親,不忍加誅.....”

  “殺我!”

  齊草黃吐字如刀,眼神如火侵掠,仿佛下一秒便要引頸就戮。

  齊蛛登時語噎。

  隱沒在銀冠之下的平靜神情在一刹那幻變成微張嘴巴的恍惚。

  這個確有幾分血親的“堂侄”,從見面開始,便已經超乎自己的預料。

  四房之爭,動輒死命,好似無形的沼澤泥潭,稍有差池便屍骨無存,何況父死當面。

  他憑什麽一副如履平地的模樣。

  她看著這個少年的眼睛,試圖搜尋著他慌張的蛛絲馬跡。

  但她無法分辨。

  一股新的恐懼湧上心頭,繼而便是大水滅頂似無法阻擋的滔滔殺機。

  若等他長立成人,羽翼豐滿....

  哪裡還有今日此室中人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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