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衛知道周凡說的有道理，雖然不明白周家以前為什麽瞞著他，不讓他接觸六家的事情。

　　但是現在周四爺既然願意帶著他，也許意味著以後的行動願意讓周凡參與。

　　“說來你也是六家中人，六家的那些事情確實沒有必要對你藏著掖著。我可以告訴你關於六家在做的事情。但是我有個要求，必須你先說。先告訴我周庸傳遞的答案。”

　　“當然沒問題。”

　　周凡一聽有戲，對於誰先誰後，完全沒意見。

　　而且，聽四叔剛才的口氣，這晉家人估計就是一群木工，老實人而已。

　　直到後來，周凡差點沒被這群“老實人”忽悠瘸。

　　“其實，目的地，大哥在一開始就告訴我了，只是我一直糊塗沒有想明白而已。”

　　“什麽意思?”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因為晉驪的打斷，周凡沒好氣的回道。

　　“哼！不說就不說，有什麽了不起。”晉驪氣呼呼地扭過頭去，對著窗戶。

　　“我剛開始完全陷入了‘胡四姐’和‘胡四相公’的怪圈裡，認為既然這二者代表著我四叔，那目的地的指向一定是在‘嬌娜’。其實這就是我的思維定式，這三點應該當做一個整體來看。因為你領我到狐狸茶館這件事本身就是我大哥留給四叔的消息。既然如此，大哥的謎面就應該與四叔無關，留下的內容隻代表著地點。”周凡接著說，“因此三間茶室的名字應該連成一個整體來看。這三個人物全部出自《聊齋志異》這本書，它的俗名叫《鬼狐傳》，是部志怪小說。而‘嬌娜’、‘胡四姐’、‘胡四相公’是其中三篇故事，主人公分別是山東的孔生、尚生、張生。只是《嬌娜》中並沒有直接提到山東這個地方，它是個隱藏信息。所以這個地址在山東應該是沒錯了，大哥的‘相同’恐怕就是此意。”

　　“但是山東很大啊！”晉驪還是沒忍住，打斷了侃侃而談中的周凡。

　　“沒錯，我後來也陷入了死胡同。直到我四叔說了句‘找不到’，啟發了我。你想，他們留下的地址一定是詳細的，比如說你們要找我，就會找周家;找我四叔，就會想雅居。同理，我大哥留下的信息，也一定是具體的。於是我想到了《嬌娜》，這個首先提到的篇章一定有特殊之處。”

　　“孔生雪笠，聖裔也。為人蘊藉，工詩。”周凡背誦道，“《嬌娜》的主人公孔雪笠是孔子的後人，全文沒有直接提到孔生的家鄉在哪兒，但全文處處提到孔生回家鄉這件事。所以我們要去的地方一定與孔子有關。”

　　車上的三人漸漸全神貫注起來。

　　“《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生魯昌平鄉陬邑’，而《史記·魯周公世家》中記載‘封周公旦於少昊之虛曲阜，是為魯公。周公懷就封，留佐武王。’所以我們的目的地就是曲阜的孔子遺跡。”

　　“看不出來，你有兩下子啊！”晉驪難得誇道，“不過這種謎題，也就你們周家人能解出來，像那個《聊齋志異》我就從來沒有讀過。”

　　周凡看到晉驪遺憾中略帶羨慕的樣子，說道:“你要是想看我可以送你一本。”

　　“真的?”晉驪沒想到周凡竟然願意送自己一本書。現在看起來沒有剛開始那麽討人厭了嘛。

　　余光瞄到晉衛微微有些渴望的神情。

　　“我也送你一本。”周凡拍拍晉衛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晉衛不太好意思，作勢要推辭。

　　“別客氣，這種書我多的是。我那個五金店生意不好，天天就抄書打發時間，《聊齋志異》我抄了好些本呢。”周凡勸道，“收下就行。”

　　“見者有份，大六，也送你一本。”周凡衝正在開車的大六說道。

　　“小的也有?周老板，小太爺！太感謝了。”

　　大六沒想到竟然還有自己的份，這周老板太大方了。難怪能被望爺稱做小太爺！

　　“沒事！看到天下愛書之人皆有書可讀，我倍感欣慰。”

　　晉驪看著周凡臉上散發的普度眾生的光，終於還是沒忍住，衝周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她收回剛才的好感，這周凡就是全天下最會裝的。

　　給他三分顏色就開染坊。

　　周凡沒想到幾本書就能讓這幾人一下熱絡這麽多，早知道一開始就送書了，反正自己留著也是束之高閣，不如拿來做人情。

　　要不以後出門就多揣幾本書在身上?他算是明白了， 在外面，書才是硬通貨。

　　晉衛覺得周凡不愧是周家人。

　　也許多數人剛見著周凡時，都會覺得他不像周家人。因為他與那周家幾位著實不像。

　　周家長輩為兄弟四人。大爺周伯筠，許多年前就閉門不出，萬事不管。幾乎沒有見過他的人。

　　二爺周仲居，周家現在的家主。周庸的父親，自己多次在任務完成後，見過他。若用一個字形容便是“直”，面冷人直，不言苟笑。

　　三爺周叔霽，周凡之父，“儒”，儒雅清貴，學識淵博，與人隨和，是位風光霽月的人物，也是周庸最尊敬的人，常與人言他三叔之風采。

　　四爺周季九，“雅”字最為妥帖。但是，晉衛卻總覺得周四爺是最難懂，最深沉的人，他像是雲霧中的月亮，皎潔清韻卻難以接近。

　　周家年輕一輩僅周庸周凡二人。周庸自己最熟悉，是至交好友。最像周三爺，如芝蘭玉樹，他常言“務求一擊即中，不能莽撞行事”，行事穩重，為人可靠。

　　而周凡，雖然接觸不久，但自己看人一向極準。他舉止看似隨意，但舉手投足帶著清貴。看似不學無術，其實胸有丘壑，飽讀詩書。而且心思縝密細膩，竟然與周四爺有幾分相似，令人捉摸不透。

　　不過，周凡剛剛的分析中有一處他不認同，以晉衛對周庸的了解，“狐狸茶館”這個局，恐怕周凡就是局中人，“胡四”的分析多半就是最開始指向周四爺的線索。周四爺也許只是周庸的一道保險，周凡身在局中，反而沒有自己這個局外人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