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軍100式轟炸機向著所澤機場在徐徐降低高度。
機下稻田和早田在展開,幾處綠色高崗和農家散在其中。閑院宮親王已感到快要降落在幾次看手表。
飛機的坐位很窄小,坐起來同樣也很不舒服。因為是轟炸機的關系,所以機艙上沒有窗戶,越過駕駛員的肩部,透過機首的防彈玻璃,可以看到白雲和藍天。閑院宮親王又在看了看手表。
4時50分。機內除有尉官機長及乘務員,還有閑院宮的陸海佐級軍官的隨行人員。離飛機降落還有十分鍾。現在他不禁有些後悔了,沒有在富山改乘汽車。
根據盟軍司令部的指令,從1月4日午後5時起,日本的飛機禁止飛行。其後起飛,可能被中美聯合航空軍擊落。
閑院宮親王於1月1日接受天皇的命令,到西貢向當地軍隊傳達停戰。因為擔心當地軍隊不肯放下武器。原來還計劃去新加坡以及菲律賓,但是因為當地發生起義的關系,害怕成為其俘虜,所以又改變主意直回東京。
飛機幾次躍動滑走後停下。他一看表,時間正好是下午5時,這下,閑院宮才放下心來,時間剛剛好,於是他彎腰走向機艙的後門。
因為轟炸機的後門很小,必須解下軍刀用手拿著往外走,並且門框上有許多油汙,用手扶會把白手套弄髒。他怕下機時會有許多人來迎接,如果姿勢不雅、手套很髒會有失他作為皇族一員的尊嚴。
下了飛機後,閑院宮親王從機上卸下皮箱和約50厘米見方的硬紙箱。皮箱、硬紙箱和其他小箱都被裝到他的汽車上,一直向千葉縣船橋公館駛去。
閑院宮在西貢受到當地司令部和海軍艦隊司令部的隆重接待,收受了諸如英國洋服料、威士忌酒、香煙等許多禮物。因為威士忌酒很重,沒用飛機載來。裝到汽車上的硬紙箱裝有一萬支中國香煙。
1月4日半夜12時。
在被蒼翠的樹木圍繞的吹上禦苑西邊,近衛第1聯隊的庭院裡號令大作,軍靴聲起。拔刀當肩的渡邊多糧聯隊長走在前頭,聯隊掌旗官少尉被軍旗衛兵圍著,捧持著光剩下旗邊和穗的軍旗前進。後邊跟著軍旗中隊。
部隊邁著正步走,經過吹上禦苑外方的乾門走向皇宮。他們沿著高高的城牆,經宮內省樓房、明治宮殿被燒的殘跡,跨過鐵橋。鐵橋和皇宮前廣堊場方向的正門石橋,組成二重橋。
越過鐵橋,背著土堤,是守衛隊司令部樓房。
部隊排列整齊。軍旗在下士官手上提燈的光照下,隱約可見。
“舉槍!”
聯隊長渡邊大佐高聲喊道。
司號員在緩緩地吹奏《足曳山曲》。在號聲中,手握軍刀的聯隊長、手舉軍旗的掌旗官、舉槍的士兵都流下了眼淚。他們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對軍旗致禮了。
號聲停止。
“槍放下!”聯隊長喊出號令,槍托落到地面的白石子上。
軍旗被放到司令官室。接著,在軍旗衛兵的守護下,第2、第6、第7、第8聯隊的軍旗也相繼到達。
5日凌晨3時剛過,排列在司令官室的軍旗都被拿在各自聯隊長的手上。在近衛師團參謀長石川晉大佐的引導下,五名團長手持軍旗向司令部大樓後面走去。
在後邊空地上有曬衣服的立柱和樹木,在立柱和樹木之間掛起深藍和白色相同的布幔。進到布幔裡,地上挖了一個一米見方的坑,裡邊架上了木柈。下士官往上倒汽油、點火。火焰騰起後,神情肅然的石川大佐低聲說道。
“奉燒。”
於是,圍在坑邊的聯隊長們將軍旗放在火裡燒。
只剩邊穗的第1、第2聯隊的軍旗,也是軍中最早的聯隊旗,不一會兒就被燒黑了。明治7年明治天皇創立自己的親軍近衛團時,親授了這面軍旗,迄今已七十二年了。稍候片刻,其他軍旗也都燒完了。按照軍方的說法“實際上軍旗是軍隊精神的集中表現,看見官,就像看見大元帥陛下的尊影一體”,和天皇同樣尊重,因此,在日軍部隊中享有崇高地位的軍旗,是絕不能被俘獲的。在完成奉燒典禮物,接著,他們又把天皇的照片和文件等投入火中。
向著藍白色的火焰,聯隊長們舉手敬禮。自明治建軍以來,作為軍隊的象征軍旗被燒成灰,說明天皇的武裝被解除了。作為軍人的天皇,或被武裝的天皇已被燒完了。
在某種意義上,這同樣也意味著,日本軍事力量的不複存在。
天亮了。
在守衛隊司令部門前的水泥台階上,擺放著燒黑了的旗竿頭。軍官們正在用鐵錘砸著。軍旗竿頭上有金色的菊堊花皇室徽章。在單調的錘聲中,黃銅鑄造的皇室菊堊花徽章被砸碎了。
幾十分鍾後,軍官們把皇室紋章碎片收拾起來,埋在皇宮南側建安府前挖的一個小坑裡。建安府是收藏日俄戰爭戰利品的地方。
當近衛師團在為投降作著最後的準備時,在日本國內,從宣布投降至今已6天了,此時日本列島上下,民眾無不是心神恍惚的等待著,等著佔領軍的進駐,佔領軍會幹什麽?這恰恰是人們最為擔心的地方。
佔領軍將會以中國堊軍隊為主體!
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出的消息,終於將原本神情恍惚的日本人長松了一口氣。
“中國人!”
“很好啊,都是亞洲人,他們應該會善待我們的!”
“應該是這樣的,畢竟我們同中國人都是同文同種的東亞人!”
“那樣的話,中國人可要快點過來,千萬不要讓英美鬼畜搶先了!”
聽著街邊的人們在那裡議論著中國佔領軍進駐的問題,北大堊紀的眉頭不時賢皺著,因為父親曾長年在中國流亡的關系,且曾加入中國同盟會,對中國他遠比其它人更為了解。
“難道中國人就不會報復嗎?”
也許是因為父親的關系,北大堊紀在軍隊中有不少朋友,那些朋友曾在中國作戰,他們曾在信中提到過,軍隊在中國戰場上是如何搶劫、如何強暴婦女,在中國戰場時,軍人可沒有考慮過“中日同文同種”,現在輪到中國堊軍隊佔領日本了,他們會考慮這個問題嗎?
想到這裡,北大堊紀的眉頭緊鎖,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這會,他的腦海中卻反覆思索著另一個問題,母親在日本投降的當前就告訴他,她準備把父親的骨灰遷往中國,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同她一同移居中國,她相信父親曾經的中國朋友,會幫助他們一家加入中國國國籍。
“哎……”
想到以後中國的對日本的佔領,還有媽媽堊的期待,北大堊紀的心情變得更為複雜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選擇,同樣更不知道日本的未來會如何,朝著海岸線上看去時,北大堊紀的心裡卻又冒出了另一個疑問。
中國堊軍隊,什麽時候會到達日本。
1月5日,午後1時半,閑院宮親王晉謁天皇。陸軍大將朝香宮鳩彥王、陸軍中佐竹田宮恆德王也是為了傳達停戰詔書分別被派到西伯利亞軍團司令部伊爾庫次克和海參崴,不過他已經於三天前向天皇匯報,現在兩地部隊已經向中國堊軍隊投降。
閑院宮來到禦文庫,正趕上等許多中國戰鬥機編隊在皇宮上空超低空飛行,飛機的引擎在空中轟轟作響。他滿不在乎地向上看,清楚地看到了機翼上的白日徽,盡管現在中國堊軍隊尚未進佔日本,但是朝鮮總督府已經根據命令向中國堊軍隊投降,這些中國飛機就是從朝鮮的機場上起飛的,然後在日本上空耀武揚威的飛行著。
在謁見室內眾人稍候片刻,著陸軍軍裝的裕仁便走了出來。
閑院宮向天皇匯報西貢和南方的情況。 天空不時傳來飛機忽大忽小的轟鳴聲。
“……總之,雖說當時發生滿洲軍叛亂的消息,因為適時的勾通聯絡,加之前線將佐深知此事關系日本之未,皆約束部隊保持克制,因此並未發生混亂。”
在閑院宮匯報時,裕仁只是在靜聽著,在聽到南方並沒有發生混亂,部隊正在有條不紊的向中國堊軍隊投降時的,他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你辛苦啦!情況還好,那裡沒有什麽混亂。”
拜謁中摻雜著閑談,共用了十五分鍾。當天,高松宮、久選宮、竹田宮交叉看來到皇宮。他們曾被派遣到國內各部隊傳達詔書。
當天晚上,天皇換上西服,到院子裡散步。心情不錯的他手拿噴壺,在給自己種的鮮花和野草澆水,在空中,中國的戰鬥機組成編隊在上空盤旋。然而對此他並沒有在意。他只是時而停步注視著閃光的機翼成隊飛去。
昨天,曾有幾架機翼上畫有紅日的戰鬥機在皇宮上空像示威似的低空飛行。這一幕,讓裕仁看了很不高興,幾次告訴侍從讓侍從武官調查所屬部隊。那是厚木海軍航空隊的戰鬥機。當晚,該部隊被說服,並被解除了武裝。今天這是中國飛機,雖說是中國的飛機,但裕仁卻感覺有些放心了。
看著空中遠去的飛機,裕仁不禁在心裡嘀咕道。
“好了,明天,一切都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