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是工業的血液,同樣也是國家的命脈。
而中堊國呢?西方學術界一直認為只有海相沉積盆地裡才能有豐富的石油。因為石油的生成除了溫度、壓力和時間以外,還要有大量有機物和良好的沉積層。而當中外學者通過對中堊國東部地區的勘察發現,中堊國東部為廣泛的在恐龍滅絕以後形成的地層所覆蓋,基本上是陸相沉積盆地。因此,他們斷言:中堊國是一個貧油的國家。從布克威爾德拋出“中堊國貧油論”,並得到美孚在陝北采油的失敗的佐證,似乎中堊國真的就是一個貧油國,似乎石油這種20世紀最重要的能源是與中堊國無緣的。
光禿禿沒有一絲植被存在的山領、一道道黃土溝壑、風卷著沙土,撲面而來的塵暴,玉門在某種程度上就是那種“空山不見鳥、風吹石頭跑”的地方,而在玉門以前,有一座老君廟,這座建於清同治二年的道觀,在過去的幾個星期中越發顯得熱鬧,一座座帳篷圍著破舊的老君搭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隻隻駱駝隊每日不斷往返在老君廟,騎著駱駝的的“城裡人”每日都在當地人的好奇中,在那裡挖著,尋找著,似乎在尋找著地下的什麽東西。
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在這片滿是石頭與黃土還有沙漠的地下,尋找石油,實際上就是一種豪賭,實際上,尋找石油本身就是一種豪賭,有無數人用自己的全盤皆輸,告訴人們,尋找與開采石油就是豪賭。
而數以千百計的,在這場豪賭中失去一切的人們,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每一個後來者石油業最重要的一課。
你可以拚命鑽井。你可以鑽出很好的油井。你可以在一個理論上應該湧出石油的地方鑽井。
可你還是有可能會失敗。
損失金錢。
陷入破產。
這似乎就是石油的規律,有人一夜發了財,成為富豪,有人慘遭失敗,選擇用一發子堊彈結束自己的生命。
成功或者失敗,就是這麽簡單,雖說成功與失敗不過只是一線之隔。可那一線之隔卻意味著天堂與地獄。
在破舊的老君廟內一間土坯廂房裡,這裡掛著一張大比例尺地圖:這是在過去的三個星期之中,考察隊沿著老君廟為中心繪製的一副地圖。每天,孫建初、嚴爽、靳錫庚等人都會用藍鉛筆畫下的彎彎曲曲的線條標出他們從地質學的角度上推測的可能存在石油的位置。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孫建初、嚴爽、靳錫庚等人一直從事著相應的地質勘探準備工作:繪製油層的長度和深度,采樣,繪製山谷的曲線和外露岩層的結構,勘探山谷的兩側。這是漫長而又使人疲憊不堪的工作,尤其是在這樣艱巨而又日益惡化的條件下。
就在前一陣子,一場沙暴幾乎奪去了幾名勘探人員的生命,曾經有一次嚴爽失足滑下山腰,雖然人一點傷都沒有,但他那珍貴的銅製經緯儀摔了個粉碎。還有一次在過河的時候,一匹馬滑倒了,靳錫庚的照相機掉進了河水中,鏡頭摔碎了,再也不能使用。
總之,在這裡他們遭遇了太多的磨難,但是他們依然堅持著,正像許多石油的故事裡的主人公似的,他們憑借著過人的毅力堅持著,而每天,到了晚上的時候,他們又在帳蓬裡,借著粗纖維燈芯在羊油中燃燒時放出的微弱光芒,然後開始繪製著他們的地圖和地質草圖。等他們繪製完地圖後,他們還需要總結著一些地質上的發現,尤其是一些“有趣”的發現,而在討論那些勘探中的發現時,他們偶爾會迷茫甚至會疑慮,但第二天他們依然會收拾起一切,準備新一輪的勘探,盡管孤獨與寂寞陪伴著他們,但是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孫建初、嚴爽、靳錫庚等人,到處考察,以尋找那“傳說”中的黑油,他們找到了一些油砂,甚至於找到了油苗以及外冒出來的石油,更是查清了玉門油礦的生油層、儲油層和地質構造的基本狀況,而之所以選擇老君廟,正是因為這裡正是他選擇的試鑽點。
在這個夜晚,又一次,在一個星期前,剛剛來到玉門的的黃汲清點著馬燈,然後提著馬燈站在地圖前,他看著地圖上標出的一個個位置,在過去的一個月中,這是他們初步選擇的幾處試鑽點,而老君廟則是第一處。
“會有石油嗎?”
又一次,黃汲清皺著眉頭在心裡思索著。
這裡會有石油嗎?
準確的來說是具有商業價值的石油。
盡管他們查清了玉門油礦的生油層、儲油層和地質構造的基本狀況,而且還選擇了老君廟作為試探點,但所有的地質調查,只能確定這裡有石油的存在,但,這裡有商業價值的石油嗎?
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證實,除了最古老的辦法:鑽井。
有的早上,在黎明照亮冬日天空的時候,他還呆在裡面,舉著馬類,看著地圖,沉思著,沉思著……
每天,他都在研究著這裡的地質情況,甚至於整個中堊國的地質情況,因為他知道,在中堊國尋找石油需要推翻的是什麽,是得到世界公認的“海相沉積論”,是布克威爾德拋出的“中堊國貧油論”。
“怎麽,睡不著?”
下午剛率領考察隊回來的孫建初在看到黃汲清又一次站在地圖前,於是便從床上翻了個身,然後遞了一把炒豆給他。
“嗯。”
嘎嘣嘎嘣地吃著炒豆,此時黃汲清神情顯得有些凝重。吃著那炒黃豆,他咀嚼得很仔細。炒黃豆是這裡唯一的零食,吃多了人的胃會向外鼓起,可是,在這地方,並沒有什麽挑頭。
“子乾!”
就在手中的一小把炒黃豆吃完後,黃汲清看著孫建初問道,
“你覺得這裡有存在豐富石油儲量的基本地質條件呢?。”
黃汲清的問題讓孫建初整個人一愣,他失神著,一時竟然沉默了下來,似乎他也不甚確認,盡管他懷疑過,懷疑過所謂的“海相沉積論”。
“石油,”
這時只聽到黃汲清說道。
“在從西安來玉門的路上,我看了一些小說,是從國際學校圖書館借的探險小說,是與石油有關的,在英國、在美國,在其它任何一個國家,尋找與開采石油都是一場冒險,都是充滿著毅力與財富的冒險故事,可以說,外國人尋找石油最大的原動力是財富!”
“沒錯!”
孫建初坐起來,他將手中的炒黃豆放到桌子上,然後點頭說道。
“外國人尋找石油,就是為了金錢!他們的毅力和堅持來源於金錢!”
“可我們不是!”
黃汲清看著孫建初說道。
“我們之所以尋找石油,卻是為了國家和民族的未來,因為石油將是這個世紀最重要的燃料,任何一個國家,如果沒有它,就不可能擁有未來,至少他的未來會被別人控制。”
在尋找石油的過程中,他們越發意識到,石油對於一個國家的重要性,未來數以千百萬的汽車、火車、飛機、輪船,都需要石油作為動力,而對中堊國這麽一個大國來說,沒有石油直接決定著這個國家不能夠獲得“工業動力”。
“是啊!”
在孫建初點頭時,黃汲清卻像是下定決心似乎的說道。
“我敢打賭,海相沉積理論,並不完全對!”
突然的一句話,讓孫建初一陣驚訝,他看著黃汲清,目光中盡是驚訝之色。
“石油與煤不同,石油有其自己的形成條件,如果翻看全世界的油田地質來看,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點,那就是油田的形成必須具備三個條件:一是能生油,二是能儲油,三是要有地層蓋住,油氣跑不掉,即生、儲、蓋組合。”
在過去的幾年中,黃汲清一直在研究著石油地質,而通過對全世界油田的研究,使得他確定了這三個必備條件,而正是這三個條件決定了許多人的成敗,許多地方,盡管開采出了石油,正是因為並不具備這三個條件,而不具備開采價值,也正因如此,才會導致許多人在石油的開采那場豪賭中遭遇破產甚至自殺。
“所以,只要某一個地區,在地質上具備這三個條件,那麽在理論上,地下就有可能存在石油。”
“嗯,在地質學上可以這麽說!”
孫建初凝眉思索著,的確在理論上必須要先有地質條件才有可能生成某種礦物,然後他們又聊了下去。
“西方學術界一直認為只有海相沉積盆地裡才能有豐富的石油。因為石油的生成除了溫度、壓力和時間以外,還要有大量有機物和良好的沉積層。而中堊國呢?中堊國的大多數土地都是在恐龍滅絕以後形成的地層所覆蓋,基本上是陸相沉積盆地,這似乎就是貧油論的根本——陸相沉積盆地與石油生成的衝突,但同時,如果從油田形成的三個必須條件來看,他們卻又是相互衝突的。”
黃汲清對海相沉積理論與油田形成必要條件的質疑,讓孫建初同樣陷入沉思中,他感覺一些困擾自己的問題,似乎變得更模糊了,更讓人無法理解了。
“但是,石油的生成除了溫度、壓力和時間以外,還要有大量有機物和良好的沉積層,這正是陸相盆地所不且備的,沒有生油條件,即便是地質條件符合,恐怕也不會有石油啊。”
“那樣的話,我們在陝北就不可能開采出石油!”
黃汲清舉著陝北作為例子,而他的假設想讓孫建初搖頭說道。
“儲量和產量都很有限!”
“但這至少說明,在陸相沉積盆地內,存在有生油的條件,而從地質學的角度來看,如果其存在生成條件,那麽就存在有豐富儲量的可能性!對不對!”
“的確,從地質學的角度來看,的確有這種可能!但是陸相沉積盆地必須要解決一個前提,也就是生油的前提!這是油田的基本條件”
在孫建初從地質學的角度讚同自己的觀點後,黃汲清又繼續說道。
“我們可以從大地構造學說中地殼運堊動的多旋回特點出發!”
民國二十一年被中華教育基金會派往歐洲留學的黃汲,在瑞士濃霞台大學有幸成為著名構造地質學家阿爾岡的研究生。恩師的教導使他確立了一生的學術方向,為他奠定了大地構造學的基礎,而他正是依靠著扎實的地質學基礎,對其提出了質疑。
“……地殼運堊動的多旋回構造作用使中堊國的大中型盆地的發育呈現明顯的多旋回和多級演化性,油氣的生成和聚集具有多期性、多層性……”
雖說這一理論,此時更多的只是推測,但黃汲清卻堅信自己理論,在他一點點的講解中,孫建初似乎明白了他想要的挑戰什麽,他想要挑戰的是“海相生油說”。
“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的話……如果準噶爾盆地和酒泉盆地,即中堊國西部的陸相盆地,可以形成有經濟價值的油田,那麽,中堊國東部的陸相盆地,例如,華北盆地和松遼盆地,也可以形成同樣的油田。”
在第一次黃汲清用一個假設從理論上突破了“中堊國貧油”論的束縛時,孫建初整個人都被驚呆了,他看著黃汲清,他知道如果這一理論得到證實的話,那麽對中堊國意味著什麽,甚至於對世界地質學界又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在突破“中堊國貧油論”的束縛時,一個全新的理論“陸相生油論”的誕生。
在孫建初驚訝時,卻又聽到黃汲初在那自言自語道。
“當然,現在還只是一個學術上的推測!還需要進一步的佐證,比如說,這裡能不能開采出石油,這裡的石油是否具有豐富的儲量……”
而在黃汲清如此自言自語的時候,孫建初點了點頭。
“所以,明天,是非常關鍵的一天!”
明天,是非常關鍵的一天,在老君廟門前的試鑽將直接關系到這座油田是否具備開采價值,同樣也將關系到……嗯,中堊國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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