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算
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閻文勤的眼睛猛的眯成一道細縫,在腦海中反覆思索著一些數學上的問題,而這些問題無一例個的都與炮兵射擊有關,在讀高中時,他曾以為有朝一日,他會考入大學,然後研究自己喜歡的數學問題,可父親生意的失敗,使得他幾乎中斷了自己的學業,直到北方商學院招生時,他的父親拜托一個朋友拿到了商會的推薦信,才使得他考進這所“培養現代商人”的商學院,而父親在得知他考上北方商學院之後,則只是欣慰的看著他,什麽都沒說,可他卻從父親的眼中看到了期待,而在進入這所北方商學院之後,他才知道,商學院更像是一所軍校,而不是僅僅只是一所商學院。
“培養如同職業軍官一般充滿責任心與鬥志的職業經理人”
這是這所學校的宗旨,而目睹了父親生意失敗後的頹廢,閻文勤更是打心眼裡認同這一點,失敗並不可敗,可怕的是失敗之後的頹廢。
而現在,在一年的學習之後,閻文勤發現自己更像是軍人,而不是一個商人,就像他更專注於火炮而非商業一般,盡管商業學他修足了學分,但他卻把更多的精力專注於炮兵理論戰術上,就像在最近,他就一直在思索著一個炮兵戰術問題。
“第一次齊射是效力射……”
“通常都可以逮到沒有心理準備的敵人,可達到最大效益,同時也可以在使用最小彈悳藥量的情況下達到最佳效果……”
於心間反覆思索著這一問題時,閻文勤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因為走神而沒有聽教官的講解。
“炮兵在實際戰鬥中通常以火力支援前線步兵作戰的任務……由於前線的步兵發現目標是隨之,目標性質不同,火力打擊的時間不同,因此火力支援是隨機的……”
在漢克的講解中,學員們又一次開始操作著那門塗著綠色油漆的火炮,那是一門全新的二四式野戰炮,二四式野戰炮是鑽石公司製造的最新式的野戰炮,民團不過僅裝備十余門,即便是在產量有限的情況下,商學院炮兵科依然得了三門二四式野戰炮用於學員操炮訓練,他們火炮靶場接受火炮訓練,從而掌握火炮操作並最終成為一名合格的炮兵軍官。
在一堂野外的炮兵理論課程結束之後,閻文勤又一次來到那門二四式野戰炮邊,他先拿著望遠鏡觀察了一下遠處,然後又拿著扇形尺在圖紙上量標了坐標與火炮陣地之間的距離與方位,隨後又根據射擊距離,拉動射擊尺的遊標讀出對應的射擊仰角……
直到這時,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與平時的射擊沒有任何區別,但此時閻文勤卻看著旁邊的一門炮,在那裡思索著,思索著一個讓他思索很久的問題。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了,而在靶場內的學員們大都已經在帳蓬周圍準備起晚餐,因為炮兵靶場距離學校有數十公裡的原因,因此他們在訓練後都是直接於靶場內駐營,在這裡進行少則三四天、多則半個月的操炮訓練。
“文勤,你又在琢磨什麽?”
身後傳來的聲音打斷了閻文勤的思緒,
“你知道什麽是“效力射”嗎?宇鑫。”
回頭看著坐到炮架上的王宇鑫,閻文勤反問道。
丟了一個白眼球給閻文勤,幸好兩人是好友,要不然王宇鑫還真覺得他是在“侮辱”自己,別說是他們,就是常備民團的炮兵,也知道什麽是“效力射”。
“所有的炮兵都知道,第一群炮彈的威力中最大的,這樣的作法第一次齊射就是“效力射”,在戰場上第一次齊射都可以逮到沒有心理準備的敵人,可達到最大殺傷效果,同時也可以在使用最小彈悳藥量的情況下達到最佳效果。”
“可是第一次齊射相差有多少?”
“什麽?”
閻文勤的問題讓王宇鑫一愣,他還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或者說從來都沒有想到。
“舉個例子來說,在戰場上,第一次齊射是根據指揮部的命令,各炮群同時開火……”
“對,沒錯,炮不都是這麽打的嗎?你看西線的記錄片上的炮群,一場戰役打上幾百萬發炮彈,那才是……”
“可是第一次齊射,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麽齊射?”
“文勤你是什麽意思?”
齊射不是齊射?這回到是輪到王宇鑫迷茫了。
“怎麽像是說繞口令的,什麽齊射不是齊射?”
“你覺得歐戰時的西線各國炮兵他們打的是齊射嗎?”
“不是齊射嗎?”
突然王宇鑫哈哈大笑起來。
“兄弟,你到底在想什麽?如果那不是齊射的話,那什麽是齊射?你這家夥,不知又想什麽想迷了,繞在裡面出不來了……。”
“真的是齊射嗎?”
看著哈哈大笑的好友,閻文勤反問道。
“炮兵手冊你沒看嗎?那就是齊射”
“噢,當然,當然,在字面上,那或許是齊射,但是,我再說一遍,你覺得的那真的是齊射嗎?的確是齊射嗎?”
接連兩聲反問,讓王宇鑫用驚奇的眼光注視著閻文勤,難道說,他有什麽其它的看法嗎?
在一陣沉思過後,王宇鑫試探著問道。
“文勤,難道你有什麽別的想法?”
難不成,閻文勤還真的有什麽想法不成?
“宇鑫,假如你是戰場指揮官,在進攻或者防禦時,命令炮兵部隊集中火力對A點……”
說著話,閻文勤在地圖上用鉛筆畫下一個A點,然後又標注了一個炮兵位置。
“對A點實施火力打擊,根據命令炮兵部隊集中全部火炮對A點實施打擊,在字面意味上,這是不是炮兵齊射?”
“當然是”
而且沒有任何異議的齊射,對此王宇鑫絕不會有一絲懷疑,
“而炮兵在執行命令的時候,他們是根據上級要求的時間或者統一命令實施炮擊,在這種情況下,各炮營之間……”
用鉛筆在地圖上畫出了幾個位置,那是正常的師團作戰炮營位置分布。
“1營距離8364米,2營距離8491米,3營距離8573米,他們的距離差距是多少?”
在兩個月前,在看記錄電影時,閻文勤突然注意到,在影片中炮彈落下有著一定的時差,盡管是第一次齊射,第一發炮彈和最後一發炮彈之間,都有著很大的時差,隨後他又進行了研究,發現這種時差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作為一名炮兵學員,他卻意識到,如果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將意味著炮兵火力成倍的增加。
“在8公裡的距離上,以76。2公厘二四式野炮為例,它的炮彈飛行速度下降到多少?這兩百美的落地時差是多少?”
又是一個問題,從閻文勤的口中吐出。
“這……”
面對閻文勤的問題,王宇鑫先是一愣,最後卻是輕聲說道。
“差距應該不大吧”
“時長超過1秒”
因為在各種炮兵計算中並沒有炮彈飛行時間數據,但是依據經驗計算,閻文勤還是得出了一個大至的數字。
“這意味著,三個炮兵營的炮擊的落地時差,前後就超過一秒,這還是齊射嗎?”
隨後閻文勤又繼續說道。
“還有,拿一個步兵師來說,排除迫擊炮之後,尚有野戰炮、山炮、榴悳彈炮,三種火炮以野戰炮初速最高、榴悳彈炮初速最低,三種初速懸殊接近300米,那麽假設目標距離是十公裡,三種火炮根據命令同時發射,那麽彼此之間的火炮落地時差又是多少?”
接連不斷的問題,不停的從閻文勤的口中道出,而這些問題又是他思索良久的問題,幾乎每一個問題都在拷問著一個事實陸軍從來沒有齊射。
“這……”
此時王宇鑫才意識到閻文勤不是在說笑話,而是在提一個事實,這個事實就是齊射是從來都不曾存在的,所謂的第一輪齊射的“效力射”, 甚至變成了一個分波次的炮擊。
“同時發射不等於同時彈著,而做不到同時彈著,又意味著無法形成有效的“效力射”,意味著敵軍人躲避射擊的時間,三種火炮射程越遠,時差越大,在十公裡時,其落地時差可能超過數秒,甚至更長時間,那樣的話,火炮的威力又被進一步削減了,自然也就不存在所謂的“效力射”了。”
“這……”
沉吟片刻,王宇鑫詫異的看著閻文勤喃語道。
“這應該很難解決吧,全,全世界都是如此”
“全世界都是如此,並不意味著我們也要如此”
看著好友,閻文勤認真的說道。
“相比於德、法、英、美那樣的強國,咱們不可能投入幾千門、上萬門火炮,只有盡可能的優化火力,才能讓少量的火炮發揮最大的效用,如果能解決這個問題,就可以進一步優化火力,從而將火炮的效力發揮至最大”
又沉默片刻,閻文勤看著面前的計算尺等炮兵計算設備,默默的說道。
“再說解決這個問題,並不見得很困難,只是一些數學上的問題需要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