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晚,華北平原的夜晚剛剛送走了白晝的暑氣,天空無風無月,四周一片寧靜,只有遠近村莊偶爾傳出的犬吠聲掠過夜幕遮掩著的蒼穹,把漸漸融入大自然的人們拉回到這個活生生的世界上。
北平城內,中南海,當年乾隆皇帝的書房裡此時正在準備一場小規模的座談會。二十九軍副軍長,北平市市長秦德純此時準備歡送蔣夢麟、梅貽琦、胡適等教育界、新聞界社會名流20余人去廬山參加蔣介石召開的座談會。
此時的中南海盡是一片討論之聲,作為北平市市長的秦德純坐在首座向蔣夢麟、梅貽琦、胡適這些社會名流報告著當前的局。
“4月底,日方駐屯軍開始在華北頻繁地舉行演習。演習從最初的白天發展到黑夜,直至後來的徹夜不斷。演習環境也由一般的室內發展到室外,直至直接以宛平城等為攻擊目標進行演練,槍彈也由最初的虛彈發展到實彈。
當前與豐台、宛平一帶,一時槍聲不絕、殺聲不斷。平、津其他地帶,日軍非法演習等軍事活動也是日甚一日,平津、華北,一時像是被置於一隻碩大的火藥桶上,隨時都有天崩地裂般爆炸的可能。 現在的華北有局勢可謂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自宋哲元回家鄉為老父“守孝”之後,作為冀察政務委員會代理委員長的秦德純對於日龘本人可以說是疲於應付,早就不堪重負了。
“諸位皆是華北地區社會賢達,此次委員長邀請諸位前往廬山坐談,若德純所料不差的話,其中必定商談對日一事,還望諸位將當前華北之局勢向委員長告知……” 對於秦德純而言,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軍長能夠盡快回北平主持大局,但是對於他發去的電報,軍長卻總以“守孝為由”加以拒絕,現在他只能寄希望於委員長那邊給軍長施加些許壓力,以讓其回平主持大局了。
“請秦市長放心,我等一定將華北局勢如實告知委員長!”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中,秦德純又與蔣夢麟、胡適等人交換應付意見,在夜晚十時散會時,在即將離開書房時,胡適又特意對秦德純說道。
“秦市長,現在華北局勢空前緊張,而越是緊張就越需冷靜應對,越需發揮智慧越需以外交渠道解決問題,還請秦市長能保持克制!”
“適之先生,請您心,德純知道應該如何處之!”
面對胡適的叮囑,秦德純笑應著,但是那笑容卻無法掩去他臉上的愁容。
在北平城內的座談會結束的同時,北平西南郊宛平城北回龍廟附近,人影閃動,嚓嚓的軍靴聲打破了拂曉前的寂靜。這聲音由遠及近,漸漸地清晰可聞。駐豐台日軍第l聯隊3大隊8中隊100多名日軍,荷槍實彈、全副武裝,開始了夜間軍事演習。
演習前,中隊長清水節郎大尉下達了演習內容,“從回龍廟附近到東面的大瓦窯,向敵人主要陣地前進,利用夜幕接近敵人,然後黎明時進行突擊。”為了演習逼真,這麽個連級規模的演習清水大尉也派出了假想敵,並配備了輕機槍。
演習至夜l0時30分左右,中隊長清水大尉下令集龘合部隊休息,這時意外發生了。
“叭、叭……”
在寂靜的午夜,突然響起的槍聲是如此的刺耳,幾乎是在槍聲響的第一時間,清水大尉立即大聲命令道。
“隱蔽……”
幾分鍾後,在確定沒有任何危險之後,清水節郎才再次命令部隊集龘合,然後清點人數。
“小川!”
“有!”
“村菊次郎!”
“村菊次郎……”
又一次,清水節郎大聲念著村菊次郎的名字,但是卻沒有任何人回應,村菊次郎去那了?所有人都朝左右看去,以尋找村菊次郎的身影。
“誰見到村菊這家夥了!”
沒有任何人見到他,那個腦袋愚笨的二等兵去了什麽地方?
“會不會被支那人綁架了!”
下屬的話讓清水節郎的心中立即升起一陣不祥感來。他朝盧溝橋的方向看去,只見城牆上和河堤上有手電似的東西一明一滅。
“似乎打什麽信號!”
“森本小隊長,立即作作戰準備!有田小隊長,立即率領本隊搜索,” 在作出應對後,清水節郎又對傳令兵命令道。 “立即將村菊次郎二等兵失蹤的消息,報告大隊長閣下!” 就一面立即開始搜索,一面向豐台的大隊長報告這個情況,等待指示。”
而在豐台的大隊長一木清直少佐接到清水中隊長的報告後,當即給北平城內的牟田口聯隊長掛去電話。
“聯隊長閣下,我請求立刻帶部隊開赴盧溝橋,與支那方面談判。” 事實上,一木少佐對清水節郎的報告並未細分析,對黑夜中出現不明射擊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感到失蹤1名士兵是大事,因而主張動武。
“喲西,一木少佐,立即執行吧!”
他的請示立即得到了聯隊長牟田口大佐的批準。在過去的幾十年間,面對中龘國軍龘隊的那種優越感使得他們過於狂妄,在事件還未弄清之前,僅憑下級軍官的一個報告,大隊長、聯隊長便先後都同意了增兵盧溝橋的草率行動。
但此時無論是一木少佐亦或是聯隊長牟田口大佐並不知道,在他們忙著不斷向上報告一名日軍士兵失蹤的消息時,那名失蹤士兵志村菊次郎早已在清水集龘合部隊20分鍾後便歸了隊。實際上,志村並非由於什麽“原因不明的射擊”失蹤的,而是一時肚子不舒服,便跑到野地裡解手去了。 但是清水弄清事情真相後,不知是盼著能對中龘國軍采取行動以擴大事態,還是怕報告上去挨罵,因而在志村歸隊後一直沒有向上報告。深夜零時20分,一木下達了作戰命令:“盧溝橋中龘國軍龘隊向該地附近進行夜間演習中的第8中隊開槍,第8中隊停止演習,處於應戰狀態;l名士兵行蹤不明,目前正在搜索中。”
“大隊隻留警備部隊1個小隊,以主力向盧溝橋前進。” 接到一木的命令後,清水帶領第8中隊於8日凌晨l時到達豐台與宛平之間的西五裡店待機。 於此同時,午夜時分,北平日龘本特務機關長松井太久郎,打電話給冀察政務委員會外交委員會,聲稱“有日龘本陸軍一中隊,頃間在盧溝橋演習,仿佛聽見由宛平城內之軍龘隊發槍數響,致演習部隊一時呈混亂現象,結果失落士兵1名要求進入宛平縣城搜索失兵……”。 對於松井太久郎提出的這一無理要求,第29軍副軍長兼北平市長秦德純接到報告後,先是沉默片刻,然後又立即氣憤地回答道:
“回復那個松井,告訴他們,日軍隨意在我國領土內進行演習,完全是違反國際法的。事先既不通知,也未經許可,1名士兵行蹤不明,我方不負任何責任。惟姑念兩國友誼,如果士兵確實失蹤,可命令宛平駐軍同地方警龘察於天亮後一起搜查。若發現日軍士兵,當予以送還。”
而此時秦德純並不知道,由於日龘本特務機關和牟田口聯隊長已經確定了“佔領宛平縣城東門以有利於現地交涉……”的方針,所以對秦德純的回答極為不滿。這時,日龘本特務機關和豐台日軍又進一步威脅說,如果不許入城搜查,就用軍龘隊包圍宛平。 在得知日方的態度後,秦德純一時血往上湧,當下毫不妥協地對身旁的人說:
“我不知道日龘本人怎麽能這樣野蠻!若是他們逼急了,咱們為了自衛,只有堅決抵抗。”
在說出這番話時,秦德純的眼光一冷,隨後又拿起了電話,一面要河北省第3區行政專員兼宛平縣長王冷齋就此事進行調查,一面命令在長辛店的中龘國軍龘隊團長吉星文,派人偵察日軍的動向。
“應該如何處之!”
在下達了命令之後,秦德純便來回在辦公室內踱著步子,他的指尖夾著香煙, 慢慢的思索著。
“軍長有回電報嗎?”
幾乎每隔十分鍾,秦德純都會詢問是否收到軍長的電報,他已經給委員長和軍長分別拍去了特急電報,此時他隻覺得自己像是被置於火架上一般,作為代理委員長,他並不能完全替軍長作出決定,現在……
“難啊!”
一聲喊歎的之余,電話響了起來,電話是盧溝橋方向駐軍團長吉星文打來。
“豐台日軍一個大隊,攜帶6門大炮,正在向盧溝橋前進。”
“什麽!”
吉星文的報告讓秦德純整個人不由一愣,在沉默片刻後,他猛的把煙蒂擰滅於煙灰缸內,接著深吸一口氣命令道:
“吉團長,現在你必須確保盧溝橋及宛平縣城,日軍一兵一卒也不許進入,一寸國土也不許放棄。守土有責,盧溝僑及宛平城就是我軍官兵最光榮、最貴重的墓墳,要與縣城共存亡。但要到他們開槍後我們才還擊。如果他們開槍,我們將迎頭痛擊。” 在下達這一命令之後,秦德純又補充道。 “吉團長,你立即親率l個營部隊加強盧溝橋防禦,一定要向日龘本方面表明我們的態度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