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27年後,便是上海高速發展的時期,盡管早在民18年,這座城市便仿效芝加哥、華盛頓以江灣為中心建設新上海,以打破租界籠斷城市中心的現況,期間因“一二八事堊變”以及“淞滬抗戰”而停止,但在民27年後,得益於戰後重建,使得這一計劃得已快速實實施,由此才有了上海加速擴展。從那時起上海就像一個建築大工地,在短短的幾間年間,二十條乾道先後建成,隨著一座座標志性的建築投入使用,江灣迅速成為了上海市的新中心,即便是在租借收回來,外灘雖然繁華依然,但是上海的市中心卻已經移至江灣。
在江灣成為上海市中心的同時,曾經只是一片荒地的浦東則取代楊浦發展成為上海的新興工業區,一座座工廠聳立於曾經的荒地上,與外灘隔江相對,而在黃浦江上,一座連通兩岸的公路橋,似乎也在向人們表述著這座城市的變化。
幾乎是從半個月前,來到上海之後,近十年未曾來過上海的張學良便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驚呆了,在趙一荻的陪同下,他先後參觀江灣的新城市中心,亦參觀了浦東的工業區,更在吳淞口登上了新建的吳淞要塞,從那裡凝視著江口,在過去的半個月間,張學良充分感受上海的變化。
這一天,在上海市政堊府的安排下,他搭乘一條屬於上海關的交通艇,遊覽黃浦江,從上海港機廠發出,沿江觀光,兩岸高樓大廈,江中百舸爭流,交通艇在外灘邊停留了一小時,十年前的印象與腦海中的景色完全無法重合。
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目睹著上海的變化,望著外灘上飄揚著中國國旗,張學良的內心不禁頗為感慨一番。
“不單上海變了,南京也變了,老南京……”
提及老南京時,陳布雷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絲苦澀。
“我知道……”
默默的點點頭,盡管張學良看似被圈禁起來了,但是當南京保衛戰酣戰之時,他正身處黃山,在收音機中他能夠聽到有關南京保衛戰的新聞。
“幾個月下來,南京幾乎沒有一棟完好的建築,……”
在陳布雷的講述中,張學良出神的看著岸邊的吳淞要塞,而他的唇邊卻念叨著那個曾讓他有些“嫉恨”的名字。
“高培侖……”
念叨著這個名字的時候,張學良卻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看著浦東那隱約可見的工廠廠房說道。
“陳主任,這幾年華北應該也有不少變化吧!”
“華北……”
話聲稍頓,好一會,陳布雷才說道。
“華北的變化更大,不過,現在全國都在發展,當年,若是再有幾年時間,……”
再有幾年時間,陳布雷的話讓張學良的腦袋微微一垂,他知道,若是沒有他的“任意之舉”,怕中堊央的備戰之計就不會被打亂,若非如此,戰火又豈會燃燒至半個中國,若非數百萬軍民不懼犧牲,以血肉之軀保衛國家,中國或許……
在張學良的沉默中,交通艇靠港了,這座位於長興島的港口,是這座沙島唯一的港口,也是江南造船廠的專用港口,今天他們除去遊覽黃埔江外,主要目的地卻是來長興島的堊江南造船廠新廠,參觀正在建造中的軍艦以及萬噸輪。
“副座,這座江南船廠新廠是北方船舶設計的,不過船廠卻是由中德兩國合辦,德國投堊資1500萬馬克,就其規堊模而言,江南新廠的規堊模不遜於北方船舶的黃島船廠,那個船廠在青島……”
許是怕張學良不知道似的,陳布雷特意提醒道,讓張學良走走看看,這是委員長的安排,自然的,代表著“中堊央工業變革”的堊江南新廠則是其必看之處。
“現在船廠不僅為中堊央海軍承造軍艦,亦承擔日本定購商船……”
“日本人也在我們這買船?”
陳布雷的話隻令張學良詫異不已,他壓根沒想到日本竟然會在中國購買商船。
“何止日本,副座,太平洋戰爭打響前,連英國人也在江南船廠買過船!”
鮑文樾則在一旁說道,
“去年,太平洋戰前,單是黃島船廠就向英國出堊售了超過60萬噸商船……”
“這麽多!”
雖說對60萬噸商船並沒有直觀的概念,但張學良卻知道這等於出堊售60條萬噸輪,在過去,這幾乎是他不敢想象的。
上了岸,照例是由看守隊長劉乙光陪同在他們身旁,十二個警衛隨行。在陳布雷、鮑文樾與張學良在佔地十數平方公裡的船廠內並肩而行,劉乙光和警衛則尾隨於前後左右。行至其中一座船台的時候,突然有一個穿著海軍大衣,佩帶少校領章的軍官,迎面走了過來。在那名少校發現張學良後,先是一愣,立即向張恭敬地立正敬軍禮。
“第三艦隊艦政處少校梁複鄉見過張將軍!”
沒稱副座,雖是恭敬但卻又不見親密,面對曾經的東北海軍的軍官的敬禮,張學良顯得非常鎮靜,服若無其事地走自己的路,未予還禮,也不與那個軍官談話,只是徑直朝前走去,
可這一幕卻把劉乙光等人嚇得手足無措。這裡怎麽會有人認識他呢?而且還是個海軍少校!
就在劉乙光不知所措時,卻聽到陳布雷輕聲對張學良說道。
“副座,現在第三艦隊隸屬北方邊防軍司令部,”
“哦……”
輕應著,張學良的心間卻泛起些許苦澀,十年前的熱河抗戰,他張學良名聲掃地,而另一人卻是名震中外,而現在……第三艦隊,這支曾經的東北海軍,已經成為了那個人的海軍,而曾經的東北軍又在何處?想到這,他朝著身邊的鮑文樾看去,在他的臉上,明顯看到幾分失落,這些年多次整編、改變,當年的那支東北軍早已不複存在了。
“他們怎麽會在這?”
“副座,現在華北那邊大建海軍,他們自己的船廠都被在建的軍艦佔滿了,現在不單江南船廠,從上海到武漢只要是能造船的船廠,差不多都接到了第三艦隊的定單……”
陳布雷的一句話,讓張學良聽出了些過去未曾了解到的信息,但他卻只是不露聲色的點了點頭。
當這一行人在江南船廠內參觀的時候,即便是那些警衛也沒有注意到,在不遠處的樓上,一名穿著西裝的青年拿著相機,衝著他們拍了數張照片。
“上將軍裝……”
放下手中的照片,管明棠的眉頭緊鎖著。
“張漢卿!”
念叨著這名字,管明棠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現在,那位“少帥”竟然出山了,雖說蔣介石還未完全釋放其自由,但是這卻是一個信號,是張學良恢復自由的信號。
“先生,我覺得,這是南京方面有意同我們爭奪東北!”
楊永泰在一旁輕語道,在他的眉間同樣流露出一絲憂慮。
雖說現在華北還在私下裡同關東軍秘密協調,以穩定關東軍的心思,但對於華北軍政界而言,早已將東北視為“囊中之物”,在緬甸戰役打響後,更是向雲南派出了一個戰鬥機聯隊,以表明“華北無需增援”的態度,進而為未來“獨佔東北”打下基礎。
可是現在,南京不露出聲色的釋放出張學良,卻使得華北系“獨佔東北”出現了一些變數,畢竟,張家統治東北達二十年之久,即便是當年“918事堊變”後關東軍收拾人心,亦是用安葬“張大帥”的舉動去收拾人心。
現在到好,在華北的計劃有條不紊的實施時,那個“敗家子”卻出來了,這不能不讓楊永泰心生憂慮,更何況,對於華北的政員來說,未來東北、華北將是主任角逐中堊央的依持,現在的這個變化,確實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先生,我也認為,這是南京有意鉗製我們的舉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但張漢卿復出,那麽,中堊央勢必將有可能委其為一集團軍司令,並命令其配合我部作戰,到時,只怕……”李璜在一旁的話,更是讓楊傑的眉頭一鎖,瞧著司令說道。
“司令,那位公子哥可不是容易相處之人,公子哥脾氣上來了……”
在中國,幾乎無人不知那位公子哥的脾氣是典型的東北人脾氣魯莽,好衝動,捅婁子,更何況那位公子哥兒還有著“做他長官頭痛,做他部下倒霉”的名聲,若是華北軍與這樣的人配合作戰,別人不說,楊傑怕會第一個反對。
“但是,只怕我們無從反對啊!”
一聲長歎,管明棠隻覺得的一陣頭痛,這些年同南京、同蔣介石打交道,管明棠可謂是佔盡了“便宜”,而所利用的卻正是蔣介石對自己的美德和真誠以及中國的傳統充滿幻想的天真與真誠,而在另一方面,自己某種程度上不也正是如此嗎?
那種看似相互的天真與真誠的背後,又隱藏著什麽呢?現在終於輪到南京了,而南京拋來的這步棋卻是管明棠無從反駁的。
“從命令上,我們無權拒絕中堊央的命令,而從道義上,張漢卿集國仇家恨於一身,其希望一雪國仇家恨之心,又是人所理解的,所以……“
神情顯得有些無奈的管明棠,想到自己與張學良之間的一些糾葛,不禁苦笑了笑。
“算了,暫且不考慮他了,畢竟,將來的事情,誰也無法意料,再說……”
朝著楊永泰、曾琦、李璜等人看了眼,管明棠面上的苦笑散去,再次流露出一慣的自信。
“我還就不信,咱們到時候鬥不過那位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