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姨!”
馬小寶失聲大叫,並向門外跑去。他一出來,蓮花後頭那些村民的鬼魂立刻湧了上去,紛紛朝馬小寶撲了過來。鬼魂撲天蓋地地落下,頓時把馬小寶淹沒在其中。而這時,一聲獸吼響起,跟著先是十幾隻鬼魂被什麽東西彈了出去。接著又有黑色的火流來回掃動,把這些鬼魂紛紛逼開。
而那些不及逃開的,無不給黑火煉化。卻是在馬小寶的身邊,禍鬥昂然而立。
逼開鬼魂後,馬小寶彈了一道血符隱入禍鬥眉心,魔狼大吼,在妖神演武的作用下化成一團黑焰,再凝成黑獄長棍落到馬小寶的手裡。馬小寶黑獄在手,當即舞出一片棍影向蓮花殺了過去。
附近一些鬼魂還想阻止他,可一被黑獄敲中,都在戾炎的爆炸裡直接催化了魂魄。
轉眼間,馬小寶已經殺到蓮花附近。他高高跳起,一棍就往蓮花的天靈蓋敲去!
蓮花冷笑,從她身上探出的根須揮起,帶著蘭姨的身體擋在自己頭頂。馬小寶不及收招,大驚失色中一棍敲在蘭姨的背後。然而黑獄卻傳來空蕩蕩的感覺,像是沒有敲中實物,且和蘭姨粘在了一起。這時,蘭姨周圍的金光有那麽一絲半縷沿著黑獄逆流而上,最終閃進馬小寶的眉心裡。
馬小寶渾身一震,在他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了許多畫面。而同時,他終於知道事件事的前因後果!
“有什麽樣的媽,就有什麽樣的女兒!”
“看啊,又是那安家的女兒。母親偷人偷到自己小叔身上,連生個女兒也是個怪胎。哎喲,她看過來了。那眼神,真像個小怪物。”
“安夕顏這小丫頭整天陰森森的,老師,你可不可以把她調到別的班。我們家小楠,才不想和這種女孩子一起讀書。”
“是啊是啊,聽說那丫頭還會吃死了的蟲子。嘖嘖嘖,真是個怪物。”
“安夕顏,小怪物。娘偷人,羞羞羞.啊,她來了,快跑.”
一付付畫面中,村人的嘴臉、流言,都給只有七八歲的安夕顏帶來了巨大的壓力。當畫面定格下來的時候,馬小寶看到的是安家三樓的房間,這是安夕顏的臥室。她把所有窗簾都拉了起來,落日的余光通過窗簾的隙縫在屋子裡留下幾道淡淡的光線。
安夕顏把自己藏在書桌下面,她趴在地上,不知道用筆在本子上寫著什麽。只見她越寫越快,最後“啊”一聲尖叫,把筆和本子都扔了出去。
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起來,接著蘭姨的聲音在外頭輕輕喚著:“小顏,吃飯了。”
“不吃!”安夕顏突然對門那邊大吼大叫:“我不吃,我不吃!你們誰愛吃誰吃!”
門外,蘭姨輕歎了一聲。
屋外,太陽漸漸下山,房間變得昏暗起來。安夕顏沒有開燈,不知不覺的,她睡了過去。片刻後,門被蘭姨打開。她走了進來,看著睡在地上的女兒,歎了口氣把安夕顏抱了起來,再輕輕放到了床上。
要離開的時候,蘭姨踢到了什麽。低頭看,原來是安夕顏的日記本。她撿了起來,本想隨手放到桌上,可不經意朝本子上看了眼,頓時全身一震。
那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你去死”三個字!
蘭姨不由用手掩著嘴巴,
才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昏暗的房間裡,她卻這麽站著默默掉淚。過了片刻,她把日記合上,放到女兒的床邊,才轉身離去。出得門外,一個男人溫柔地問:“小顏怎麽了?” “沒啥,小孩子鬧脾氣。”
“呵,她還是不待見我這個小叔啊。咦,阿蘭你怎麽哭了?”
“沒.沒,沙子進眼了.”
“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啊,屋子裡哪來的沙子。是不是那些長舌婦又搬弄是非了,哼,明天我非得找村長論論理去!”
“別,別。存義,別把事情鬧得太僵。大夥平日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鬧太僵了對大家都不好。”
屋外,傳來男人重重一聲歎息。
黑暗如同幕布,緩緩落下。再出現光亮時,馬小寶發現天又光了。
他站在一間小小的屋子裡,滿堂光亮。屋外傳來女人的低泣,鼻子間則聞到了香燭的味道。馬小寶訝然回頭,就看到了一張黑白遺照。照片裡的男人一臉忠厚,方正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在照片前豎著塊牌位,上面寫著“安存義”三個字。
左右兩邊則是一對白蠟燭,正中是個香爐。香爐上插著三柱香,香煙嫋嫋,這屋卻是安家客廳的那個靈堂。
這時,靈堂的門讓人推開。馬小寶回過頭,看到蘭姨牽著安夕顏進來。安夕顏已經長高了少許,看樣子也有十歲了。可她還是那付陰森森的樣子,仿佛這個女孩走到哪裡,周圍的氣氛就會顯得壓抑。
蘭姨雙眼通紅,她抹了把眼淚,對女兒說:“小顏,他走了。他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聽你叫他一聲爸。現在他走了,來,你跪下叫他一聲,好讓他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
安夕顏卻甩開蘭姨的手,倔強地說:“我不會叫他的!他不是我爸,他是我叔。大家都說,你本不該和他好上的,我憑什麽還叫他爸!”
蘭姨征征地看著女兒,過了片刻,才突然一巴掌掃在安夕顏的臉上。她哭著說:“你怎麽可以說這樣的話!沒錯,他不是你生父,可安存道他早就不要我們母女倆了!如果不是你叔叔存義這兩年照顧著我們,你以為自己可以有衣服穿?有飯吃嗎?小顏,做人要知道感恩!”
“我不要!”安夕顏叫了起來:“媽,我寧願沒飯吃,沒衣服穿。我也不要他做我爸,你知道同學們怎麽說我嗎?他們說我是怪物!是雜種!”
說完,安夕顏摔門而出,帶著哭泣的聲音向樓上跑了去。
蘭姨看著門口,半晌過後,才跪倒在地上。這個無助的女人,抱著頭埋在地上無聲地痛哭起來。
“瞧瞧,這才兩年,就把安家的老二給克死了。”
“是啊是啊,怪不得安家的老大跑了。要是我,也早跑了。”
“你看那兩母女,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聽說那個丫頭,老家老二入土的時候,她連哭都沒哭呢。虧存義照顧她們母女這麽久,安夕顏那丫頭就是隻白眼狼!”
“我聽說她們現在霸著那屋子不肯走呢,你說安家兩個老人也不容易。拉扯大的兩個兒子,全叫李鳳蘭那女人給禍害了。這回想去討回房子,得,李鳳蘭不讓。”
“對對對,真是個害人精,掃把星啊!”
..
“今天,學校裡那些男生又向我扔石頭了。其中一顆砸到我的頭,很痛。我很難受,為什麽大家都不喜歡我?他們說我是怪物,是雜種,因為媽和小叔好了。現在,媽還把小叔克死了,我和媽都是不應該存在的人。他們都叫我去死。死是什麽呢?就像小叔去了很遠的地方回不來嗎?我不知道,但如果去死就不用這麽難受的話。那麽,讓我死好了!”
在日記本上,安夕顏很認真地寫下這段話。作為一個旁觀者,馬小寶默默看著她,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時蘭姨進來了,喊她去吃飯。安夕顏答應了聲,把日記本扔在枕頭下就跑了出去。
蘭姨本要關門,但後來還是走到床邊,抽出了女兒的日記,並看到剛才安夕顏寫下的那一小段話。
頓時,蘭姨淚眼婆娑。
晚飯的時候,蘭姨看著安靜吃飯的女兒,輕輕地問:“小顏,你很想死嗎?”
安夕顏似懂非懂地抬起頭,跟著重重點頭。
蘭姨默然,她起身去到廚房,跟著端來兩杯開水。水裡飄浮著一層灰白的氣泡,很快就完全融進了水裡。蘭姨把兩杯水分別放在母女二人的跟前,她先拿起一懷喝了個乾淨,然後微笑道:“喝了它吧, 喝了,我們就不用這麽累了。”
馬小寶頓時大驚,知道這兩杯東西都是毒藥。他大叫一聲“不要”,想要掃掉安夕顏前面的水杯,但手卻從杯子中穿過。
作為一個旁觀者,他是無法改變任何事。何況,他現在只是在蘭姨的某段回憶裡。
安夕顏點了點頭,伸手朝杯子摸去。這時,蘭姨突然大叫一聲,掃掉了女兒前面的懷子。懷子落到地上,砸得粉碎。蘭姨哭了起來,自責道:“我這是在幹什麽啊?我怎麽可以讓小顏做這種事!”
這時,毒物開始發作了。蘭姨手按著肚子摔倒在地上,從嘴裡和鼻子不斷流出鮮血來。安夕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手足無措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蘭姨忍痛叫道:“小顏,快,去找村長,就說媽媽不行了。媽媽不能丟下你不管,無論如何,媽媽也要活下來看著你長大!”
安夕顏一愣,問:“媽,你會死嗎?”
蘭姨咬著牙,說:“媽媽剛才喝了些東西,它們會讓媽媽沒命的。所以小顏,快去找村長!”
“不要.”安夕顏突然說道:“大家都說死了就不會難過了。我不想難過,也不想媽媽難過。所以媽,你去死吧.”
蘭姨全身一震,看著自己的女兒,眼淚奪眶而出:“小顏,你怎麽可以說這樣的話。是了,都是那些人總在你面前說這些話.”
“這些背後說人是非的人,我李鳳蘭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