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區已經是晚上,那片爛尾樓的地方實在太偏。從小區裡出來,走過兩三條大街才到“雲霆居”別墅花園。這是由雷霆集團開發的一處房地產,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那小電視沒少廣告過。聽說雷霆集團的董事長就住在這裡面,這裡環境清幽,都是些聯排獨棟的複式小洋樓,全使用歐式風格設計,那叫一個檔次。
住在這裡的人非富既貴,自然出入都有私家車代步。於是坐落在雲霆居正對著的這條白雲大道上的公交車站就顯得有多雞肋就有多雞肋。馬小寶往公交車站一站時,覺得無比孤寂。平時要擠死人的車站,如今只有他一人,寬敞是寬敞了,他卻懷念那人擠人的時候。
原來,人都是怕寂寞的。
好不容易等來的公交車,馬小寶一上車。得,車上半個乘客也欠奉,司機打著哈欠,一付沒精打彩的模樣。馬小寶慶幸還好這條線條還沒取消,照這樣子來看,這條線路擺明是虧損經營。等回到市裡,車上的乘客才漸漸多了起來。馬小寶在市區下了車,準備轉乘地鐵回學校的時候,就收到一條短信。
發信人上是一組陌生的號碼,信息的內容則是“我在人民醫院附屬二院”雲雲,沒有署名。馬小寶按照短信上的號碼打了過去,是個男人接的電話。馬小寶問他是誰給發的短信,那男人說:“我是附屬二院的醫生,請問區志龍是不是你朋友?”
馬小寶也想到短信應該是鐵牛發的,只是他再確認下:“沒錯,他是我同學。醫生,他沒什麽事吧?”
“他只是失血,倒也沒什麽。可我們給他檢查過,沒發現格外嚴重的外傷,就不知道他怎麽會失血的。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他身上的錢不夠交住院押金。”
“沒問題,我立刻過來。”說完馬小寶掛了電話,這時肚子提醒他該吃晚餐了。他隻得在附近買了幾個包子,想了想索性再買一些,也不知道鐵牛吃了沒。
改乘地鐵來到人民醫院附屬二院,在住院部找到了鐵牛。鐵牛一看到馬小寶帶的包子立刻兩眼淚汪汪,左一個肉包右一個菜饃。一邊吃鐵牛一邊說道:“天啊我都快餓死了,你都不知道那混蛋每天給我吃的是什麽鬼東西!”
鐵牛大呼小叫的,引的旁邊一個病友好奇地朝他們床直打量。
馬小寶輕聲說:“大哥你就不能小聲點。”
“我的錯我的錯。”鐵牛同學倒是勇於承認錯誤,接下來他不再言語,以氣吞山河之勢連同馬小寶那份,整整十來個包子一掃而光,這才打了個滿足的飽嗝。
把肚子填滿後,鐵牛幽幽地看著馬小寶道:“咱好歹同學一場,你是不是得給我交個底,那玩意到底是什麽東西?”
馬小寶壓下肚子的抗議,語重心長地說:“鐵牛,有些事你就當它發了場春秋大夢。你這輩子,估計也就撞上這麽一回,又何必去刨根問底呢?”
“可我又是再撞上呢?”
“那你就是倒霉催的。”馬小寶沒好氣道:“我也不拿什麽行為藝術蒙你,沒錯,你看到的都是真事。我們老祖宗留下來那些傳說,或者很大一部分都是扯淡,可那裡頭還是有那麽一些真實。你倒霉,扯淡的沒碰上,碰上那真實的部分了。可也就到此為止,相信我,你不會再遇上這麽倒霉的事了。”
“好吧,
我信你。誰叫咱們是朋友呢?”鐵牛咧嘴一笑。 馬小寶站了起來,拍拍他肩頭說:“你早點休息吧,押金我已經給你交了。明兒有空我再來看你,你別想太多,養身子比較重要。”
離開病房的時候,鐵牛已經睡下了。別看他綽號叫鐵牛,但終究不是鐵打的身子。經過這麽兩天給溪囊從肉體到精神上的折騰,鐵牛只是身子虛弱就已經很不錯了。要換別人,怕不死也得大病一場。
馬小寶不想久留,一來病人需要休息,這點常識他還懂。二來醫院真不是什麽好地方,要說大城市裡哪裡靈最多,首屈一指的肯定是醫院。想想這裡是人生老病死的地方,靈不多才怪了。就拿鐵牛剛才那病房來說吧,屬於三床型的小病房,環境還算不錯。可就在靠著角落最後一張病床上,一直有個女的背對著他們。
留著長長的頭髮,穿著條紋的病人服,從後面看就像個孤僻的大姐。但時不時對著牆上就撞上那麽一兩次,直把白色的牆面硬是染上夕陽日落紅霞漫天的情景,挨誰都誰都受不了。不過這姐們沒有鬼氣,應該是虛靈一類的東西,屬於無公害品種,馬小寶也就懶得理她了。
這一路往樓梯口走,馬小寶都低著頭,省得不時撞上頭給什麽東西撞成薩其瑪一樣的男人,又或者碰上拽著腸子四處跑的女人。這醫院裡靈的死法簡直是千奇百怪,什麽樣子的都有,還不時會碰到一兩個西裝革履,卻在腰側口袋上掛著牌子,上面寫著個“冥”字的男人。哦,他們不是靈,是陰官,負責帶走壽終正寢者的靈魂。
對於馬小寶來說,這世上最討厭的地方肯定有醫院的份。普通通靈師也就罷了,偏是他天生靈眼,想看不見這些東西都不行。
逃命似的離開了住院部,一條黑狗在附近的花壇中竄了出來,然後走在馬小寶的旁邊。那是禍鬥,這隻妖獸現在喜歡上濮陽這個可以讓人,不對,讓狗醉生夢死的城市。相比以前馬小寶家那小懸城,濮陽就像一個多姿多彩的夢。在夢裡呆得再久,也不會覺得悶,這是每次禍鬥給召喚出來後,不把靈力用光打死不回妖神鑒的原因。
“下午那個茅山宗的傳人,你得多留意他。”
禍鬥打著飽嗝,也不知道剛才偷吃什麽東西去了。這家夥現在酷愛肯德雞的奧爾良雞翅,馬小寶真怕第二天醒來城市日報上寫著全市肯德基餐廳所有奧爾良雞翅不翼而飛這樣的標題。
“你說張真仁?他長得沒我帥,又猥瑣。最重要的是,我是男的,我留意他幹嘛?”
“要不怎麽說你是豬腦袋,難道你沒看到那小子的道法?”禍鬥一付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著馬小寶。
馬小寶隨口道:“嗯,他太一道的道法倒是挺有看頭的。”
“看來你真沒看出來,那小子用的是九雷神宵決沒錯。但他使的不是天雷,而是煞雷!”
“傻雷?”馬小寶有點摸不著頭腦。
禍鬥恨不得撓他一爪子:“煞雷,煞氣的煞!懂嗎,笨死了。”
“咦,這九雷決還有天雷和煞雷的分別嗎?那我倒是不知道。”
禍鬥搖了搖頭,隻得給他解釋了一遍。太一道雖修的是雷決,但神宵決中其實是分天雷和煞雷兩部分。大部分道士練的都是天雷,然而煞雷的威力卻在前者之上。同樣是雷決,給天雷劈死,那妖物的魂魄至少還有輪回轉世的機會。可要是給煞雷收了,那就是一個形神俱滅的結局。
所謂九天十地,這煞雷便是以十地煞氣所化的雷火,霸道絕倫,實在有違道家清靜無為的宗旨。雖說太一道並不信奉這套,卻也不願凡事去得太盡,於九死中總會留下那麽一線生機。因此指導傳人的時候,多傳之天雷的那部分法決。
修煞雷者便不見得就是什麽壞人,但煞雷一出便讓對手魂飛魄散,總嫌過於霸道。又容易結下仇怨,且是無法化解的那種。禍鬥讓馬小寶多留意張真仁,就是不想他和那茅山傳人走得太近,以免那張真仁以後若給仇家尋怨時,連帶把馬小寶也拖進水去。
馬小寶好奇妖獸少有這麽關心他,還想調侃它幾句,禍鬥卻已經化成一溜黑光走了。馬小寶覺得無趣,隻得搭地鐵回學校。
日子就在蘇蘇不亦樂乎的糾纏中,以及馬小寶痛並快樂著的時間中一天天渡過。轉眼一個禮拜後,鐵牛出院了。為了給他慶祝,馬小寶叫上沈思遠和汪博,再把柳萌美麗和陶晶晶給捎上,一起去下館子給鐵牛洗掉晦氣。至於蘇蘇,基本上是不請自來。
席間蘇蘇看出鐵牛身上還殘留一絲妖氣,心中奇怪,底下卻給他無聲化解掉。又抓著馬小寶問,馬小寶隻得招了。一聽是溪囊乾的,蘇蘇眼睛亮了起來,搖著馬小寶說:“捉溪囊怎麽不叫上我?”
馬小寶給她搖得快斷氣,忙問:“你對那妖怪感興趣?”
“你不知道嗎?溪囊可好吃了,吃起來和吃人差不多。”蘇蘇一本正經地說,大眼睛裡還撲騰撲騰閃著光。
馬小寶狂汗,這時一直留意他們的柳萌美問:“你們在說溪什麽?很好吃嗎?”
蘇蘇剛要接話,馬小寶搶過話來說:“她是說溪魚好吃。夥計,給我們來盤酸菜魚!”
烤肉店的夥計特哀怨地看著他說:“先生,我們這裡只有烤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