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你們說平安鎮的許秀才當真是三頭六臂不成?”

　　“胡說，區區一個俗世凡人，還能翻了天了?”

　　“怎麽就是凡人了?霧蟲出世，整個許家村都沒了，唯獨許秀才活了下來，能沒點真本事?”

　　“你們不知道?我可聽說霧蟲出世的時候，許秀才正窩在山裡打獵呢。”

　　“我說呢，就是咱們練就了神通的，也不敢說在黑霧裡存活，他一個賤民又怎麽能辦到。”

　　“沒準真能呢?你們忘了?覺遠師兄前幾天被人弄得狼狽不堪，差點死在外頭。”

　　“不會是許秀才乾的吧?他真有這麽大本事?”

　　“有沒有本事不知道，但覺遠師兄未必就厲害到哪去，要不是仗著方丈寵愛，怎敢整天騎在咱們頭上。”

　　“我可聽說覺遠師兄是方丈的私生子……”

　　“噓！你不要命啦！”

　　幾輛馬車在官道上奔馳，驚得路人紛紛躲避，絲毫不在乎是否會撞到別人。

　　駕車的車夫都是金皿寺的佃戶，雖一直被寺中盤剝，但大多數時候也總自視高人一等。

　　畢竟有金皿寺撐腰，撞死個把賤民，還敢去告官不成?

　　“覺遠佛爺，咱們要不要趕快點，快要落在後頭了。”

　　一輛馬車遠遠落在後頭，不緊不慢地行進著，車廂裡只有覺遠一人，百無聊賴得半坐半躺。

　　車夫未出過遠門，怕跟丟了隊伍，於是出言問詢。

　　“那你就趕快點，這種事也要問我?”覺遠沒好氣的丟下句話，讓車夫不禁打了個寒顫。

　　金皿寺的這幫佛爺，除卻在前來求子的女善人面前有好脾氣外，都是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主，不知多少佃戶被綁進寺裡，從此就再沒出來過。

　　“啪~”

　　車夫揚了揚鞭子，馬車驟然加快速度，不一會就追上了隊伍，但覺遠似乎對此毫不在意，仍舊想著事情。

　　自上次在城外撿了一條性命之後，覺遠便打定主意再也不去找許秀才的麻煩，可方丈卻要緊盯著他不放，非要挖出他的眼珠子獻給佛陀不可。

　　尤其是此次同行的師弟們，平日裡都是覺著天老大他老二的主，在寺中有長輩壓著不至於鬧出什麽大事，頂多殺幾個佃戶，玩弄幾個佃戶婆娘。

　　現在出了寺門，一個個明面上對覺遠恭敬順從，暗地裡還不知藏著什麽心思。

　　“既然他們想去找許秀才麻煩，那我看戲就是，就怕把我也給牽連了。”

　　覺遠摸了摸光頭，想到許秀才那人脾性，見到金皿寺一幫小和尚要殺他，必然會做斬草除根的勾當。

　　“嘶——棘手啊。”

　　那日親身領教過許秀才的神通，覺遠便再沒了與他做對的心思。

　　“嘿嘿，雙拳難敵四手，他再厲害也經不起我那幫師弟圍毆，到時候我只要躲遠點，不被濺一身血就是。”

　　覺遠想通這件事，頓覺神清氣爽，催促車夫加快速度，趕上前面三輛車。

　　“諸位師弟，此次方丈除卻差遣咱們去州城養蛟寺學習本領外，還有另一件要事，那就是我佛看中了平安鎮許秀才的一雙眼睛，要將其挖出來。”

　　話音一落，一顆顆鋥亮光頭鑽出簾子，皆是興致衝衝，恨不得那許秀才就在身旁，好一刀宰了拿下此功勞。

　　“挖下許秀才眼睛獻給我佛，乃是大功一件，方丈必不會吝嗇賞賜，諸位師弟，可願為我佛解憂?”

　　“願！自然願！能替我佛解憂，是咱們的福分。”

　　眾人聽覺遠似有不想插手的意思，連忙允口應下，巴不得他不插手呢。

　　一行九人，就屬覺遠神通練得最好，身上防身的寶貝最多，要是他出手，其余人大概只能乾瞪眼。

　　“那許秀才也是個修煉了神通的異人，本領過人又一身好武藝兼怪力，你們若是對上了他可要小心才是。”覺遠溫和笑道。

　　“覺遠師兄怎長他人志氣?那許秀才修煉的神通再厲害，還能比得過咱們金皿寺的落寶佛塔不成?”

　　一人不屑，引得其余人附和。

　　在他們心中，整個陽谷縣便沒幾家神通比得過金皿寺的。

　　“嗯，不錯，你們有這個心態就好。”

　　覺遠丟下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就縮回車廂，也不是誇他們還是損他們。

　　“嘿嘿，等你們死差不多了，與他兩敗俱傷，我坐享其成。”

　　--

　　時至傍晚，黃昏將至日頭西沉，許青他們不過隻走了五十多裡路程。

　　兩輛馬車停在一處林邊，張大山坐在樹下納涼，書童張千掄著折扇不住扇風，累的滿頭汗。

　　許青站在河畔，望著斷掉的木橋心中生出不妙之感。

　　橋梁所用木材較為結實，當地衙門也時常檢修，遠遠不到腐朽的地步，加之斷裂之處竟留有刀劈斧鑿痕跡，一看就是人為。

　　“這事也太過巧了。”

　　楊雲雲來到河畔，眉目間藏著一縷憂色。

　　“這條河為兩縣交界，過去就是陽林縣地界， 再有七八裡便是個莊子，可以落腳歇息，眼下橋斷了，若是想尋個遮風避雨處就只能往回走十裡，那裡有座破廟。”

　　許青對這裡還算熟悉，出發時就已向曾去過州城的先生詢問過路線。

　　“弄斷橋的人是想讓我們退回破廟裡?”

　　楊雲雲看了眼天色，一輪暗淡圓月已悄然掛在天邊，並不像有雨的樣子。

　　“或許他料到我們不會回破廟，而是就近扎營呢?”

　　許青看了眼河對岸，對岸有片水草豐盛之處，一頭水牛悠哉悠哉地嚼著嫩草。

　　“不若我們回陽谷縣，搭姑父家的貨船走水路?”楊雲雲提議。

　　“既然橋能斷，船也能沉，不論陸路還是水路都不安全，楊姑娘你要知道，不僅有人想要害你，也有人想要害我。”

　　許青一直未對她說過自己天生神眼之事，既然金皿寺、五通老爺、五仙奶奶都想要他這雙眼，那別的寺廟道觀沒理由不要。

　　或許自己在陽谷縣時他們還不敢肆無忌憚，畢竟好歹秀才也算個功名，但一離開陽谷縣，就沒那麽多講究了。

　　目前為止，陽谷縣還有許多勢力沒有露過面，所以弄斷橋梁這波人，未必就是針對楊雲雲來的。

　　他的處境就一直沒有比楊雲雲好到哪去，一個遭教中同門打壓，一個遭牛鬼蛇神惦記。

　　以後這些事只會更多，絕不會更少，所以許青寧願與虎謀皮，也要在鄉試回來之後與小巨子一齊前往鈴鐺山內的秘境取來無根水。

　　他迫切的需要提升實力，至少在沒有官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