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長君爬出水井,蛇頭昂起,細細打量井邊站著的一名男子。
男子相貌年輕,儒雅,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身穿一襲白衣,頭戴高高的官帽,上書一見發財。
手執哭喪棒。
“李家村井神,白長君,見過謝爺。”
白長君爬出井面,規規矩矩行禮,態度謙虛,語氣平靜,給人一種不卑不亢的感覺。
白衣男子點點頭,心生好感,心道,老陸只怕看走眼了。
什麽區區山野井蛇,奸詐無能之輩,我看是個寶呐!
白衣男子眉毛一挑,笑道:“你認識本神?”
“城隍麾下,有一黑一白之神,尊名黑白無常,暗合陰陽之道。”
“小神潛居井中多年,常聽鄉民說起您的大名,陰司黑白無常,乃最最正直的神靈。”
“哈哈哈,你這小神,倒是嘴甜的很,以後別謝爺謝爺的叫了,叫老了。”
“叫我一聲謝必安大哥就行,哈哈哈。”謝必安顯然心情大好,他知道白長君說的全是諂媚話術。
不知怎的,他見白蛇一身清正之氣,吐出諂媚話語,倒顯得真誠的很。
“不請本神入你靈府坐坐?”
“上神請。”
謝必安收了哭喪棒,背負雙手,抬腳邁入靈府,四處打量,不住點頭。
青石磚瓦結構的房屋佔地半畝,並無家具,外面一畝半荒地,寸草不生。
頭頂有日月星辰照耀,仿佛一個世界。
但是,區區地袛神靈的靈府,又非十大洞天福地,怎麽可能自成世界?
此地日月星辰,乃是以某種玄術,借人間日月星辰之光。
“賀喜小友喬遷新居,這宅子,小了些,你是沒趕上好年景,當年神道分的宅子才闊綽呢!”
白長君道:“在下一蛇,並不家眷,住這裡足夠了。”
“莫患無妻,以後遇到了好姑娘,老哥我幫你介紹。”
白長君剛準備解釋,自己還未化形,暫時不考慮娶妻,謝必安卻話風一轉,嚴肅道:“本神今日來,本為問責土地。”
白長君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暗道,你問責土地,怎不先去找他。
“這老小子,睡死了,本神怎麽敲門也不應,若不是神道規矩,老子早伐了他廟,破了他門。”
白長君靈府裡還沒安置座椅,謝必安乾脆席地而坐,喝一口茶,略微平複心情。
“此後,李家村的事情,本神隻同你商量,待過幾日,本神啟稟城隍,任命你為李家村統神。”
上頭天官的神道規則,白長君不知。
但是地袛神道規則,乃是以文禦武,其中城隍,土地,大多為一方文官,擁有治理百姓,司法,收魂,課稅等職責
山神,水系神靈多為武官,職權為協助文官,維持地方治安,巡檢,練兵等職責。
比如,白長君的井神,屬於水系神靈一脈,按理應該歸涇陽龍君管理。
可實際上,他歸涇陽城隍管理。
地袛神靈雖分文武之責,不過,劃分並不嚴格,不像人間王朝,絲毫不能越職。
蓋因為,神道自始至終,以法力為尊,天官法力高強,地袛小神再厲害,也翻不起風浪。
白長君急忙擺尾巴,表示自己資歷尚淺,受之有愧。
謝必安冷哼一聲:“治下生了僵屍,李順福沒有及時上報,枉為福德土地正神,罪一。”
“本神駕臨,他不出來迎接,藐視上神,罪上加罪,二罪並罰,夠他吃一壺的。”
白長君還想說什麽,謝必安止住他話頭,繼續道:“勿言,講正事。”
理了理思緒,謝必安一口氣說完,白長君才明白。
原來,他昨夜口述的報告,土地老兒一刻不敢耽擱,連夜命令灰鼠上呈了城隍司衙門。
恰好,白無常謝必安通讀了文書,大為驚歎道:“此子有才,此文絕非李順福之筆。”
謝必安忽然生了招攬之心,遂,逮住灰鼠一番敲打,灰鼠是個軟硬都吃的慫貨,當場全交代了。
方知,乃是井神白長君口述,土地爺代筆。
如此人才,謝必安眼熱啊!
神道年年要寫述職報告,眼瞅著快到年末了,他啥也沒有準備。
“白小友若是幫老哥潤筆,你們李家村的事兒,交給我了,甭管只是地氣生的僵屍,還是背後有邪魔外道搗鬼,老哥殺了。”
謝必安拍拍胸脯保證,顯然,他沒把區區僵屍放眼裡。
接著,他看了看靈府內,蜿蜒爬行的小蛇們,歎氣道:“這麽多蛇,竟無一條開智,悲哉,悲哉。”
“我交你一法子,可開生靈智慧。”
白長君眼睛一亮,謝必安微微一笑,掏出一包種子:“此乃千年靈藥,志遠結的種子,百年間總共結了三百粒。”
“我許你十粒。 ”
“你在靈府中開辟一方池塘,塘邊灑上志遠的種子,好生養護,靈藥生成了慢慢滋養水土。”
“你讓小蛇日日在其中嬉戲玩耍,志遠靈藥可以通腦脈,利九竅,或許百年間,能出幾條啟靈的蛇。”
“只是,你須記住,隻第一代志遠,能夠慢慢滋養生靈開智,你須好生養護。”
“第二代之後的種子,種出的就是凡藥了,隻對凡人有效,於妖靈無益。”
“多謝。”
白長君小心翼翼接過種子,他心中還有規劃,池塘裡以後養上魚蝦,泥螺,螃蟹,鱔魚啥的。
岸上種上蔬菜水果,養點山豬。
餓了,整點酸菜魚,燉紅燒肉,來點潮汕魚生,煮醉泥螺吃吃,想想美滋滋的很。
穿越這麽多年,他早接受了身為白蛇的事實,唯獨對人間美味念念不忘。
收好志遠種子,白長君想了想,把今日雜毛狐狸的話複訴了一遍。
“上神,您可曉得八尾貓?”
“我聽聞,狐生九尾可稱仙,上個朝代,誕生九尾妲己,滅亡王朝氣運。”
“蛇生九頭,可為魔,上古九頭蛇相柳,法力通天,力戰大禹。”
“若真的存在八尾貓,隻比它們少了一尾,按常理,也定是法力高強,絕非籍籍無名之輩。”
“這種存在,偏偏跑來鄉間生事,豈非搬起大山砸小蚊子?”
謝必安噗嗤一聲,差點笑岔氣,小白蛇太有趣了。
收斂神色,又恢復了嚴肅表情。
謝必安沉思片刻道:“八與九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