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方仙派最驚豔的弟子林禪音,因盜天機,身獲大罪,那般光明耀眼的女人身死道消,過往成空,隻留悲名幾許,讓人空歎。
吳夫人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小兒子,剛剛回府,竟然會提及這般往事。
“明兒,你在說什麽?”吳夫人眸光微凝,不動神色道。
“羅天大醮,靈請仙神,大醮未開,先盜天機……”
“這個女人果真該死,天地都容不下她。”
淡漠的聲音在幽靜雅致的屋內響徹,明晃晃的燈火下,一位少年坐在那裡,氣質比起王奇更加沉穩,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這樣的氣質必是經過千錘百煉,非是尋常世家弟子可有。
“明兒,看來這些年你在大靈宮倒是長進了不少。”吳夫人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兒子,似有深意道。
“浮生事,苦海舟,蕩來飄去不自由……無論如何長進,終要在這俗世洪流之中掙扎……”
言語至此,王明轉過身來,幽幽的目光看向吳夫人。
“正因如此,林禪音那樣的女人才有驚世之膽,敢盜天機。”
“娘親,她留下了東西,對不對?”
王明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吳夫人,好似要從後者的身上尋獲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若真的留下東西,王家立有殺身滅族之禍……明兒,這點道理,難道你都看不透嗎?”
吳夫人目光微沉,如霜覆面的臉蛋浮現出一抹追憶之色。
“林禪音出身方仙派,她是門中最驚豔的弟子之一,當年王家靠著她平步青雲,幾乎橫絕江州,連龍虎道上三族都要讓給情面……”
“只可惜,大禍一起,王家都受到牽連……若非你爹剛毅果決,只怕如今王家已經不存在了。”吳夫人話語一頓,眸子裡閃過一抹冷冽之色。
“我聽說……當年是父親將那個女人交了出去。”
“當年事……當年事……我記不清了……”
吳夫人搖了搖頭,沉聲道:“那個女人死了,可她留下的禍患卻未曾斷絕,多少人存了你這樣的心思……”
“想要從王家身上尋到蛛絲馬跡,或許這便是王家還能延存至今的緣由。”
如今王家雖顯鼎盛之勢,實際上卻是危機四伏。
他日小敬天開啟,立刻強敵環飼,若是不能殺出重圍,覆滅之禍,便在眼前。
“林禪音……她留下的那個種呢?我想見一見。”王明話鋒一轉,突然開口道。
“王渾!?”吳夫人眉頭一挑,旋即搖了搖頭:“兩年前,你父親將他尋回來的時候就廢了。”
“過了築基的年齡,體質比起普通人都要差了許多。”
“正因如此,母親才能容下這個孽種?”王明眸光輕抬,瞳孔深處噙著一絲戲謔之色。
“明兒,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
對於這樣的不敬之言,吳夫人未起波瀾,只是歎了口氣。
“只因當年,那個瞎子為你批算過命格,你命犯【天煞孤辰】,運道【凶戾猖獗】,若是留下家中,必克父克母,克兄克弟,克盡刑死周身一切……”
“那瞎子說你唯有命中有缺,渡過生死劫,方能有另一番命運際遇。”
吳夫人看著自己這位小兒子,這樣的秘密在王家只有少數人知曉。
這也是王明自小便被送入大靈宮中的緣由。
“無妨……我對這些倒是不甚在意,如果當年不是母親心狠,怎有我今時今日的成就?”
王明輕笑道:“只不過我這次奉門中師命來回,怕是要克一克母親大人了。”
“放肆!”
就在此時,一陣冷冽的暴喝聲從屋外傳來,下一刻,房門大開,王奇裹挾著一道勁風踏入屋內,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落在了王明的身上。
“你剛回來,竟敢這麽對母親說話?全然忘了規矩嗎?”王奇擺出了兄長的架子,無情地呵斥著。
“王奇,你要以為早生我兩年,就可以在我面前擺伱長兄的譜。”
王明冷笑道:“我連父母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是你?”
“今天我便教教你規矩!”
王奇一步踏出,大筋彈動,狂勁驟起,好似離弦之箭,掠向王明。
“玉筋境!?”
王明冷笑,他大刀闊斧坐在那裡,動也不動,突然,猛地吸了口氣,胸口豁然鼓起,緊接著,一聲長嘯驚起,好似滄海波濤,狂浪翻騰。
吳夫人,王奇面色驟變,隻覺得大腦轟鳴,好似有一種奇異的野獸在嘶鳴,聲音從大海之上傳來,廣闊浩瀚,藏著深深的恐怖。
“鯨息龍吟!?”吳夫人沉聲道。
這是一種堪比【虎豹雷音】的秘法,筋骨齊鳴,以奇特的頻率震蕩發聲,有鯨吞之勢,龍吟之威。
嗡……
刹那間,王奇便覺得頭皮發麻,體內血氣翻騰逆流,狂奔的身子猛地停駐, 竟是一口鮮血噴湧出來,濺灑了一地。
“奇兒……”吳夫人低聲呼道。
“王奇,你這點修為也敢在我面前賣弄?簡直不知死活。”王明冷笑,緩緩站起身來。
“鯨息龍吟……你的身體怎麽可能承受?”
王奇見識還在,深知此等玄門秘法,尋常身體根本無法承受。
鯨息龍吟與虎豹雷音一般,乃是借助筋骨齊鳴,模仿自然野獸的煉勁秘法,哪怕是【玉筋境】巔峰高手的身體也未必能夠承受這等力量。
煉不好,反而會傷身損腦,更不用說對敵殺人了。
“大靈煉髓法!?”
就在此時,吳夫人凝聲輕語。
“母親大人不愧出身方仙派外門,見識當真不凡。”王明淡淡道。
筋要養,髓要煉……
煉髓,如煉藥。
大靈宮有一種功法,名為【大靈煉髓功】,能夠將靈髓的藥性,化入筋骨皮膜。
如此一來,等於重煉前三境,肉身蛻變,他日再度衝擊【靈髓境】,底蘊不可同日而語。
王明修煉得便是這門功法。
“母親大人,你今天說的話,孩兒記下了。”
說著話,王明便徑直走向屋外,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王奇一眼,似乎這位兄長在他眼中便如空氣一般。
這樣的無視,這樣的挫敗,這樣的恥辱讓王奇內心暴走如狂,一點魔性悄然滋生。
“不過……”
走到門口時,王明稍稍一頓,繼而道:“林禪音留下的種,我還是要見一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