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真模特

　　八十四

　　申易駕車，按照她乾媽報的地址:愚園弄。我在手機上設置好導航，然後用帶吸鐵的架子固定在顯示屏上方的方槽裡，再把充電線鏈接上。

　　“乾媽家住的地段是摩都的好地方，”我說。語氣有恭維，“是單位分配的，還是家裡的老房子?”

　　我心裡想，這是個高檔的弄堂，一般般的有錢人都覓不到，必須是有權勢又很有錢的人才能力住進去。裡面有不少上世紀初的老洋房和整修過的石庫門。在摩都，要能有選擇，我更喜歡石庫門。

　　現在我和申易是隱形億萬富豪，沒有人知道。這樣也好，少了有錢人的煩惱。我想悄悄出手買個老洋房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單位哪有這麽好的地段跟房子分配，是我那在國外的兒子出錢我們出面給我們買的。他雖然覺得定居國外，但畢竟從小是受國內教育的。他覺得不能盡孝，心裡愧對父母，所以就買套房子給我們，聊表心意。其實，我們的房子已經有三套，我單位分過一套兩房的，你們的爸，他一套大三房是局裡根據市裡的規定配給的，象征性的出了一點錢，有兩百個平方。我們還買了一套學區的三房，原本想等兒子回國後，結婚有了孫子孫女后，上學校可以近一點…”

　　“乾媽有眼光，”我給她豎個大拇指。“有了這四套一流地段的房子，坐等著成為妥妥的億萬富翁。”

　　申易握著方向盤，眼睛盯著前方，不時掃一眼副駕這邊的車外反光鏡，她臉頰流露出一抹微笑。我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麽，你自己上周已經是十幾億的富豪了，現在還假惺惺羨慕別人家有錢呢，你這是裝窮啊。

　　“今天晚上，你們就別回你們自己的小家了，”乾媽坐直，身體前傾伸手拍拍開車的申易肩膀，一臉寵溺的神情，見乾女兒猶豫不決，臉頰又流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繼續道，“住在乾媽這裡，這是認女兒儀式裡的一個關鍵環節，只有住在自己家裡了，才算真正意義的進家門，這一環不可以免掉的。”我扭頭朝申易看，眼角余光掃一眼傾身在申易座椅靠背上的乾媽，臉頰有一抹得意的微笑。她繼續說，“愚園弄我們現在住的房子，是連體式樣的西山牆的邊套。兩百個平方，三層帶閣樓，還有一個院子，可以停兩三輛車。底層一個客廳，一間小書房，灶間衛生間。兩層做了兩個臥室，都帶衛生間的，我和你爸現在住兩層。三樓做成一個主臥，一直空著，從裝修好，一直沒有人住過。”乾媽笑盈盈的坐回去，背靠著，心情大好的樣子，看一眼旁邊的小表妹已經瞌睡了。“現在好啦，三樓房間以後有女兒女婿一家來住了。”

　　“乾媽，”申易有點忸怩不安地小心翼翼說，“一認門就住進來，會不會被人說閑話。”

　　“說什麽閑話，”乾媽一臉認真地說，“我自己的女兒回娘家住，這再自然不過了，誰會說閑話?”她若有所思一下，“是不是你爸媽不高興，還是你婆家有意見?”

　　我趕緊說，“我家裡人絕對沒有問題。”

　　申易也解釋說她的爸媽不在乎她在外面的所作所為。“只是，只是，”她猶豫了一下又說，“乾媽你的家人會怎麽看我們。”

　　“我有個妹妹，他們一家生意做的不錯，根本不在乎我們這點房子，沒有問題的。今天認門後，哪天有空叫他們一家來，你們認識一下。你爸他有個弟弟，是公司高管，年薪幾百萬，到時候一起約過來認識一下。平時也不來往，只有重大節日或誰家有大事要辦，才會聚一下，各家過各家的。他們都不可能會管我們家的事情，你們放心好了啦。”

　　申易聽後看一眼副駕的我，沒有說話。這個丫頭真是的，我心裡說，你自己決定就好啦，這是人家認你做女兒，我只是女婿好吧。摩都的大多數家庭，不都流行是女人把握話語權的嗎。她倒好，把事情直接推到我這裡來了。

　　“這樣也好，”我想了想對申易說，“正好小表妹也在，住在乾媽家裡，方便你們明天去逛逛街了。我早晨起來後直接去上班，下午下班我過來接你們。”

　　申易駕車已經出了沈海高速的匝道，高高翹起的圓弧形轉彎匝道，仿佛一根輕盈的飄帶，將我們的商務車滑到了京滬高速上。這段進入市區的高架上車流開始緩慢，像似停車場。

　　申易看一眼方向盤裡面的儀表盤說，“現在是周末返程高峰期的時間，才四點多，時間還早。”

　　“對，不急。”乾媽笑盈盈地說，“你爸能燒一手好菜，我們回去就可以開吃不用再趕路。晚上風涼了，我們定定心心坐在院子裡，或者三樓露台上，一邊品嘗美味佳肴，一邊欣賞摩都的夜色。”

　　“這我喜歡， 露台上喝酒一定很浪漫，說不定仙女也會下凡呢。”小表妹說。她這是醒了，看著高架兩邊樹林一樣的高樓大廈，她有些興奮不已。“比我想象的好像還要繁華一些，要是早晚上下班都這樣堵車，開車還有什麽意思。不如做地鐵來的更方便快捷。”

　　“地鐵是方便快捷，而且能掐準時間，不會遲到。”申易盯著前方，車流緩慢像漫不經心的龜爬，“但早上上班的高峰期，湧進地鐵站裡的人像山洪爆發似的滾滾而來。”

　　“這幾天呆在老家，環境清淨，每日過的輕松休閑，”乾媽淡然一笑說，“我都有點不想回光鮮繁華的摩都了。”

　　“老家的這片土地，可是長壽之鄉。”我說，“這裡有湛藍的天空，廣闊無垠的平原，清澈的水淵，還有臨海的有氧空氣。”我以為自己又在電腦前開始碼字編故事了呢。

　　“你們都是生活在大都市的，偶爾出來到小縣城散心，當然覺得輕松自在。而我們這些小縣城的人，出路卻只能在大都市。”

　　高架上的車流流淌起來好像有點快速了。導航提示前面進入隧道，有抓拍壓線探頭，小心變道的提醒。

　　車行駛下坡道，車流又緩慢了。昏暗的隧道裡，一陣陣悶罐子裡才會有的怪味，從車的縫隙裡鑽入鼻腔。我沒覺得怪味難受，而三個女人都不約同皺起鼻子。

　　還好，申易靈巧的駕車終於出了隧道，再一個右轉，進入內環地面道路。

　　“小表妹，”我說，“明年等你高考結束了，也去考個駕照，我和你大嫂送你一輛車，作為獎勵。”